耳邊仍然傳來遠處的喊殺之聲,心底尤自回想著馬倫的訣別之言,南鷹滿胸盡是憤懣不平和心傷欲絕的復(fù)雜之情。頂 點小說 w-w-w..c-o-自己從小無父無母,倍受欺凌,好不容易才有了歸宿,卻已飽受了喪父之痛,難道時至今日,仍然要經(jīng)歷一次失母之恨?上天雖然賜予了自己穿越之幸,又怎能殘酷無情的再賦生離死別之憾?只因為,在自己的記憶之中,董卓篡政之后,面對眾多諸侯的群起而攻,終于火焚洛陽,遷都長安,而袁隗滿門,卻在遷都之后盡遭屠戳…….袁紹,還有袁術(shù),一切的波瀾盡因你二人而起,我誓與你們不共戴天!
他再次于喉中發(fā)出一聲抑郁難平的長嘯,首次毫不顧惜的一抽座下白鶴,令馬兒發(fā)出似與主人感同身受的悲嘶,驟然加速的向著禁宮馳去…….那里,便是南鷹今夜最后一處探訪之所。
“漢揚!”眼看著禁宮在望,一聲熟悉親切的呼喚卻令南鷹生生勒住座下神駿,難以置信的轉(zhuǎn)過馬頭。
“盧將軍?”他和身后幾位鷹將一起同聲大叫起來:“你怎么會在此地?”
二十余騎縱馬而來,當(dāng)先一人勒馬橫戈,儒雅面相中卻透出壯懷激烈的豪雄之態(tài),正是自從幽州一別后再無聚首的盧植。
“哈哈哈!”盧植長笑聲中,縱馬上前一把握住南鷹手腕,欣然道:“連漢揚遠在渤海都能大舉義師入京勤王,我盧植如今身在京畿,怎么瞠乎其后?”
“不過,我已經(jīng)不是什么將軍了!”他長嘆道:“如今不過一個尚書罷了!”
“尚書?”南鷹狠狠瞪了一眼身側(cè)的高風(fēng),似是在責(zé)怪他竟未及時上報如此重要的情況,他有些急切道:“盧將軍,如今帝都亂相已現(xiàn),末將斗膽相請……”
“不用說了。你已經(jīng)去過了袁府,對嗎?”盧植靜靜的凝視著南鷹:“我的答復(fù),和她其實并無二致…….她有她的立場,我有我的目的!”
“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料事如神,卻又頑固不化!”南鷹忿然道:“你一個人身在帝都,難道又有什么家族負累不成?為何不肯和我一起離開這片藏污納垢之地?”
“漢揚此言謬矣!”盧植霎時間雙目精光暴長,再次顯露出昔日統(tǒng)領(lǐng)數(shù)萬大軍的豪邁氣勢:“我生當(dāng)為漢臣,死亦為漢鬼……今夜帝都仿佛鬼域再現(xiàn),無數(shù)魍魎魑魅紛紛拋頭露面,意欲壞我大漢神器!而我…….”
他再次一橫手中長戈。厲聲道:“唯有憑著手中長戈和一腔熱血,報國報君,以死明志!”
他身后數(shù)十名騎士一起揚起手中兵器,大吼道:“報國報君!以死明志!”
“將軍……”南鷹和幾位鷹將無不動容,盡現(xiàn)崇慕之色。
“漢揚,只管放手去做吧!”盧植瞧向南鷹,倏的目光再趨柔和,柔聲道:“若我不死,你我定當(dāng)再有重逢之日!”
“將軍……保重!”南鷹突然間心中再次有如被狠狠刺中。他不能控制的大口喘息著,一咬牙縱馬而去,竟是連慣性的禮節(jié)也忘記了。
盧植向著他的背影,卻是鄭重的行了一個北軍之禮。低低道:“漢揚……定要活著啊!”
“開門!”南鷹狂暴的怒吼遠遠響起,驚得禁宮守衛(wèi)們連滾帶爬的跑來,吃力的推開大門。瞧著南鷹雙目中閃動的可怕光芒,所有人無不噤若寒蟬。連目光也不敢與之對視。
快步穿行于復(fù)道之內(nèi),南鷹終于令狂暴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種有如萬念俱灰般的絕望……盧植、馬倫,自來到這個時代后,這兩位待自己勝逾親子的可敬長者,難道將于一夜之間盡離自己而去?
不僅如此,前方,還有另一個在自己心中占據(jù)重要位置的人,也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縱然自己能夠通過南華星人的奇藥挽救他的性命,關(guān)鍵在于,那人似乎已經(jīng)心如死灰了。岌岌可危的大漢江山,已經(jīng)成為那人心中永遠的負累,唯有溘然長辭,才能卸下這份有如詛咒般的責(zé)任……那人內(nèi)心深處,是這么想的吧?
“……你說的沒有錯,朕就是這么想的!”昏暗的燭火下,靈帝慘白的面龐有如涂脂抹粉般觸目驚心,他強笑道:“讓你失望了…….朕如此逃避,是否很軟弱呢?”
“陛下……你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是該放手的時候了!”南鷹瞧著靈帝那可怕的面色,痛心疾首道:“臣弟懇請陛下,讓我為陛下試藥吧!”
“朕知道,你舍不得朕死!”靈帝瞧著南鷹,終于綻出一絲微笑:“你知道嗎?這么多年來,除了王越先生,朕只有面對著你,才能夠真正從心底笑出來……而沒有你,早已沒有朕的今日了!朕謝你了!”
“我可以救你的!”南鷹有些激動的一把握住靈帝手腕,叫道:“只要眨眨眼的功夫,我便能救你!
“人人都可以痛下決斷,人人也可以抽身而退!”靈帝無神的雙目緩緩轉(zhuǎn)動著:“可是朕,能嗎?朕不能痛下殺手,令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朕更不能舍棄祖宗基業(yè),從此海闊天空……唯有身殉,才是真正的結(jié)束!”
“漢揚,對于朕的殘病之軀,朕相信你能夠創(chuàng)造奇跡!”他苦澀道:“可是那又如何,你真的忍心繼續(xù)瞧著朕在內(nèi)心煎熬中茍延殘喘?那種日日如臨深淵,夜夜難以入眠的滋味……”
他發(fā)出深長的喟嘆:“朕真的已經(jīng)受夠了!”
“可是陛下您想過沒有,一旦您撒手人寰,天下局勢將更趨動蕩!”南鷹有些木然道:“無論是辨兒還是協(xié)兒,他們都將無法應(yīng)對漢室將傾的危局…….”
“朕已經(jīng)說過,朕是應(yīng)劫之君,卻絕不能做亡國之君!”靈帝蒼白的面上突然閃過可怕的紅暈,他低低咆哮道:“朕為了這個千瘡百孔的王朝,犯下了多少違背本心的恨事,招來了多少口誅筆伐的罵名?如今,朕連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就算是再丟下一個爛攤子,總該能坦然面見列祖列宗了吧?”
“咳咳!”他劇烈的咳嗽著,口角溢出一絲鮮血:“你休要怪我狠心,將自己的兒子拖進這無底的深淵…….他們和朕一樣,一旦生于帝王之家,值此亂世,必然要做應(yīng)劫之君!”
“呼!”靈帝終于止住了咳聲,他無力的靠于胡床之上,呆呆道:“我們別無選擇,事實上我們從生來,便從沒有過選擇的機會……要怪,便怪自己生于帝王之家吧!”
“陛下,將軍!”高風(fēng)悄悄從寢帳后露出半邊臉來,面上盡是掩飾不住的焦容:“事情不妙,大將軍一派的人馬已經(jīng)攻破董重府邸,雙方正于府中激戰(zhàn)……可是何進和袁紹似乎已經(jīng)脫離了戰(zhàn)局,他們正親領(lǐng)部分兵馬,向著禁宮而來!”
“哼!好狠的心腸!”南鷹冷笑道:“還沒有完全滅了董重,便想著要對付太后了嗎?”
“陛下!若他們真敢沖擊禁宮……”他轉(zhuǎn)向靈帝,面上殺機隱現(xiàn):“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弟立即調(diào)動大軍予以殲滅!”
“不!不對!”靈帝突然大叫起來:“他們不是要對付太后……董重敗亡之后,太后根本無力對抗,他們不可能值此關(guān)鍵時刻再背上弒殺太后的罪名!他們,是要搶史侯、廢董侯啊!”
“哇!”靈帝終于噴出觸目驚心的大口鮮血,他悲憤道:“朕尚未死去,兩個兒子竟然便要淪為這些叛臣逆賊的傀儡了嗎!”
“陛下!陛下!”南鷹和高風(fēng)一起搶上,扶著靈帝,同聲大叫。
“漢揚!你……你不要再管朕了!”靈帝雙目迷離,顯然已經(jīng)將要油盡燈枯:“一定要保住辨兒……否則辯兒落入他們手中,協(xié)兒便失去了一切價值,更難逃得性命!”
“高風(fēng),你知道怎么做了?”南鷹扶著靈帝沉重的身軀,向著高風(fēng)大吼道:“還不快去,本將隨后便來!”
“是!將軍!”高風(fēng)轉(zhuǎn)身飛步出殿。
“漢……漢揚!”靈帝緩緩握住南鷹之手,低低道:“王先生正在殿外守候,朕的身后之事,全交給你們了…….”
“不要高陵華寢,不要風(fēng)光大葬……”他雙目突然閃過一片喜悅的憧憬,喃喃道:“尋一處山明水秀、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朕需要好好歇息了…….”
“但愿有來生,你我再敘兄弟之情!”他緩緩閉上雙目,兩行淚水悄然劃落腮旁,聲音也漸漸更趨低沉:“然而這來生,但愿我再也不要生于帝王之家……”
“你這個昏君,竟然妄想著一走了之?”南鷹止不住的淚水涌出。他感覺到靈帝的生機仿佛正在飛快的流逝,隨時可能熄滅那一絲殘火。
“無論是辯兒還是協(xié)兒,我會全力保護!”他一松手,竟任靈帝的身軀直直倒在胡床上,嘴邊亦泛出一絲妖異的邪笑:“而你,休想這么干凈的置身事外!”
“你一直認為我是天命之人……今夜便是最好的嘗試!”他緩緩探手入懷:“不管你是誰,你做過什么,你都已經(jīng)做到了無可挑剔…….劉宏必須死,以靈帝的謚號永留罵名于史書,而你,卻不該死!或許,我穿越時空而來的真正目的,便是執(zhí)掌天命……一個天子真正的命運!”(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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