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蕓的答案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心底里閃過諸多情緒,有震驚,有錯愕,有失望,有難過,但最后當(dāng)所有情緒飛快掠過后,我突然冷靜了下來,清冷地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九爺往宮里安排人,我信?墒蔷艩斪屓藗飨⒔o你們對付我,我不信!蔽艺酒鹕,走到素蕓面前,抬手握住她的下顎,居高臨下地迫使她直視我灼灼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在撒謊!”
素蕓抬眸迎上我的目光,沒有閃避,良久后突然牽起唇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地笑容,說道:“看來奴才的選擇沒錯,娘娘的確是可以讓奴才依附之人。”
我松開她的下巴,退后一步注視著她,就見她起身屈膝行了個禮,開口告罪道:“奴才說的都是事情,那人的確是九爺?shù)挠H隨,不過奴才覺著這有些事未必是九爺讓他做的。”
“哦?這是怎么個說法?”素蕓話中的轉(zhuǎn)折,讓我稍稍松了口氣,至少這意味著我并沒有信錯人,也不必與他為敵。
“奴才入宮前家中困窘,曾受九爺恩惠得允在府上幫襯著做些粗使的活計。當(dāng)時因著年紀(jì)小,家世單純,又是九爺提攜的,所以就被安排在了九爺?shù)臅克藕,如此二載。之后入宮前又在府上學(xué)了一年宮里的規(guī)矩!彼厥|娓娓道來。
又是一個受胤禟恩惠后甘心為他賣命的。我心道,胤禟這人當(dāng)真是個接地氣的,如此身份在這個時代能做到如此樂善好施,還真是不多見。
“奴才在書房伺候時,有次無意中聽到了九爺與十四爺?shù)臓巿?zhí),爭執(zhí)的起因便是與娘娘您有關(guān)。具體爭了些什么,時日太久記不大清,只是依稀記得十四爺問九爺為何偏偏中意的是娘娘,九爺回答說心里有了執(zhí)念便就放不下了。后來九爺時常獨自一人在書房里寫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寫完后就將紙燒掉,接著開始把玩一枚九連環(huán)自顧發(fā)呆。奴才曾問過九爺為何如此神傷,九爺笑著說他愛上了一個女子,可是卻不能與之相守。還說他能做的唯有愿這女子一世安好。娘娘應(yīng)該知道九爺說的這女子是誰吧!彼厥|絲毫不避諱地將這段過往說出,眉眼間帶著窺透一切的了然。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的反問,唯有沉默。
“九爺既然有如此維護娘娘之心,又如何會讓人暗中加害?”素蕓見我沒有回答,也不在意,繼續(xù)道:“所以,當(dāng)時奴才接到宮外傳來的指令時也著實感到意外,然而那時年方十九,思慮不深,人又在宮中,拿不準(zhǔn)九爺對娘娘的心思是否有了變化,故而只能遵命行事?墒墙駮r不同往日,現(xiàn)下九爺遠在西寧,就算有安排親隨在京中蟄伏打探消息,但朝局動蕩,尚且自顧不暇,就算再怎么對娘娘心存怨憤,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參與內(nèi)宮紛爭,且還是這種不入流的方式,這不是九爺?shù)男惺嘛L(fēng)格!
“依你這么說,九爺對此并不知情?”我試探問道。
“奴才覺著九爺必然對此事全然不知。奴才適才話說半句,只是為了試探娘娘的性子罷了,還請娘娘恕罪!彼厥|斬釘截鐵地排除了這個可能。
我能理解素蕓的試探,她只是擔(dān)心我是個容易輕信的人,日后會因為過往的那些芥蒂會被人拿來翻舊帳,倘若我是個容易輕信一面之詞的人,只怕會被人利用對她不利。幸而我不是,所以她也能放心將自己知道的一切交了底。
“不是就好”我喃喃道。
“想來能指揮動九爺親隨的,要么是九爺自己,要么便是有人拿捏住了這親隨的軟肋,娘娘為何不先找到那親隨,再順藤摸瓜!痹囂竭^我人品心性,素蕓似乎也有心示好,出言提醒道。
這一點不用素蕓說,我自然也會去做,不過她有心依附,我也需要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索性會意一笑,不再多說。
心里很明白這件事必然不可能輕而易舉,一時急不來,只能靜觀其變。倒是宮內(nèi)那人仍是毫無頭緒,這才是最麻煩的存在。對于這個人,素蕓一時間也想不出會是誰,畢竟她入宮已經(jīng)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一起入宮的人,能活下來的,到了年歲也都早就過了出宮的年齡,想必去歲時也都被安排出了宮。至于之后入宮的,每年都有,她也無法判斷哪些會是胤禟安排入宮的,更何況那人或許還未必是胤禟的人,假若那親隨與旁人有了瓜葛,從中安插幾個別有居心的,未必不可能。
自己到這個時代從未主動招惹過誰,除了李氏,到底是誰會如此大費周章地算計自己,實在想不出來。素蕓提到的那兩個年份應(yīng)該很關(guān)鍵,那兩個年份一定與宮外那人有莫大的關(guān)系,只要想清楚這件事,想要揪出那人應(yīng)該也不是難事,可是時隔已久,當(dāng)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將素蕓安頓下,讓許福多往宮外送消息去查那個親隨和他身后的人,心里存著疑慮起身去了錢氏屋里。從錢氏入潛邸到現(xiàn)在,我和她幾乎是同進同出未曾分開過,說起來她可以算得上是我來到這個時代后最為親近的人,比耿家父母更甚。那兩個年份的事,我記不清了,不知道她是否還能記起一些。
“那個素蕓當(dāng)真可靠?她說的話只怕也未必能全信,說不準(zhǔn)是疑兵之計,你還是要多留個心眼才是!卞X氏聽完素蕓說的那些,憂心忡忡地提醒道。
“我知道,這人還要再看看,不過她說的這些應(yīng)該也不假,畢竟都是可以去求證的,除非她有求死之心,否則不會傻到用這種沒多大意義的方式接近和陷害我。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反而安全,就像那個冬梅一樣,留著總會有用處。”我取了塊桌上御膳房新制的糕點放入口中,甜膩的口感讓眉頭微微蹙起。
“這奶酥沒有當(dāng)年咱們在潛邸時,姐姐你做出來的好吃,你說康熙四十五年的事,我和你一樣也只記得那年姐姐。不過看著這奶酥,我倒是想到個事……”錢氏看到了我的表情,知道我對吃食素來挑剔,便笑著說了句,突然又想起什么,神色微凝地沉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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