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禪房的一路上,思緒萬千。回想胤禟的話,或許當真是我太過執念,將本來簡單的事情弄得太過復雜,假若此時換做原本的“她”,是否會比我過的簡單快樂。
人就是這樣,了解的越多反而越不能真正釋懷。我活在已知的歷史中,卻需要面對自己未知的未來,游離在這樣的清醒與迷茫中只會讓人覺得更加惶恐與沉重。
胤禟“相信我”,這三個字觸及藏在心底最軟的地方,或許他真的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我也確實希望和需要有這樣一個人。可是冷靜想想,相信他什么?相信他能夠讓我放下負累,還相信他能夠幫我融入這個時代,可是最終的結果是他也是個自身難保的人,即便我相信他又有什么用。思及這些,我只能苦笑自嘲,心結難解,他要的信任,我做不到,只能當作是隨口一的安慰罷了。
回到禪房,我憶起那一桌專門迎合我口味的膳食。雖然我知道云惠原本就是胤禟送給我的人,與他常有聯系也在意料,但是放任這樣下去,遲早有天會成為最危險和不可控的變數。
可是在我身邊,龐嬤嬤是胤禛的人這一毋庸置疑,她會不會與胤禛起什么,我不知道,但她對胤禛的忠心絕對大于對我的。順子的背后也一定有人,只是還不清楚是誰,也是不讓人省心的。所以云惠是如今我身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連她都必須要成為提防的對象,往后的日子怕是草木皆兵,寸步難行。
掌燈時分,趁著在禪房外的納涼的機會,我狀似隨意地對她問道:“你可與九爺起過我的喜好?”
云惠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九爺并未特別問過,只是昨日九爺和格格在林子里話時,九爺身邊的常隨突然與奴才攀談幾句,問及過格格的喜好習慣,奴才覺得這些細瑣的事出來也不打緊,也就隨口回答了。”
胤禟身邊的常隨就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那個侍衛,在我看來是個清冷干練的人,不是多話八卦的人,會突然像云惠打聽這些,必然也不是他的無心之舉,想必是有胤禟授意的,可是云惠這丫頭竟然就毫無防備地與他了。還好只是我的一些喜好習慣,若日后換做是要緊的事,恐怕就要惹上大麻煩。
我沒有與她起早上的事,那時她問起也只心里煩悶,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就沒帶著她。所以見她的也不像假話,頭道:“日后不要再向外人談及府里的事,你應是知道我最討厭嘴碎的人,咱們畢竟已是四爺府上的人,有些事者無心,聽者有意,不可不避忌著些,知道了嗎?”
云惠遞上茶盞,頭應道:“格格放心,奴才跟著格格也有些時候了,知道什么話能,什么話不能。”
聽她這樣回答,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知道自己的意思,接過茶盞握在手中,若有所思地繼續道:“別怪我多疑,九爺與你有恩,我只是擔心他若讓你做些什么,你會礙于這份恩情無法違抗。”
“格格多慮了,九爺雖是舊主,但從未讓奴才做些什么,反教誨奴婢定要忠心格格,萬不可多言多行,讓格格為難。”云惠站在身側為我打著扇子,到這里手微微一滯,猶豫著道:“容奴才放肆一語,奴才也覺得格格心思太重,九爺對格格這般好,格格卻如此疑他。奴才心里當真是有些為九爺抱屈的。”
沒惱她放肆的話語,站起身從她手上接過扇子,行了幾步來到庭園空地。月光柔和地灑在空地上,我抬頭望著月亮,感嘆道:“我如何不想簡單度日,只是從入了府,便未過得一天寧日,換誰也難坦然處之。或許你是對的,只是我卻難以隨意。總之,這事你必須聽我的,在府里只管做個瞎子聾子,看不見也聽不見,求一份安穩茍活就好。”
“寄人籬下自然不比在自己家中。”云惠跟在我身后,順著我的目光看向那輪殘月。“奴才以前很羨慕大戶的孩子有錦衣玉食溫飽無憂,可是如今才知道別人家的錦衣玉食再好也比不上自家的粗茶淡飯來的自在安心。”
“是啊,家對我們來,都已經是只能存在于記憶中的的地方。”我深嘆一口氣。她的話勾起了我的心思。
我看到云惠臉上也起了落寞,輕詢:“可是想你母親和弟弟了?”
被我這樣問到,她頭,臉上突然又浮起了女兒家的嬌羞之態。
我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一動,笑著打趣問道:“看來不只是想母親和弟弟了,還有哪家少年讓咱家的云惠上了心?”
“哪有,格格慣會取笑奴才。”云惠欲蓋彌彰地嬌嗔道。
這個年代的女子對這些事開化的早,我自然也不避忌聊起這些,笑著用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調侃道:“是哪家的,等你到了年齡,我向四爺求個恩準,如你心愿就是。”
云惠揚起羞紅的臉欣喜地看了我一眼,眸子在月光下顯得特別明亮,轉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揉搓著衣角,細聲細氣地支吾道:“也不是什么上了心的,只是個鄰家哥哥罷了。他叫令狐士義,也是受過九爺恩惠的人。如今跟著九爺的人在外做些買賣,常年在外顧不了家。九爺見他妹妹年歲,怕沒人照顧,就安頓我娘親和弟弟與她住在一處。令狐哥哥每個月都會回京好幾次,時常來探望,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聽云惠提及令狐士義這個名字,覺得格外熟悉,尋思了片刻,突然想起第一次見胤禟時救助過的那個男孩就是叫這個名字。
原來是他,這個世界還真。我會心一笑。知道曾經救助過的人現在過得不錯,也會覺得分外開心。
我看著她的樣子甚是可愛,故意笑著問道:“那你可‘喜歡’他這個哥哥,他可也有這份心思?”
“格格……”云惠聽出了我話里的意思,嬌羞得只差找個地洞躲進才好,神態中的女兒心思不言而喻。
見云惠當真是動了心,我不再逗她,只笑著應諾道:“罷了,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也求不來。這事不急,你還,等及笄后再。”
煙翠羞著臉頭,了句:“奴才別無所求,只想侍奉格格一輩子,格格莫要嫌棄奴才蠢笨就好。”
“一輩子……”我重復著這三個字,臉上的笑意褪去,眼底落寞,自嘲地喃喃道:“會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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