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胤禛真的忙,還是對胤禵的事依舊耿耿于懷。那天之后,他讓我不用再去書房伺候,我又恢復了在內院里無所事事的日子。
人一閑下來,腦子就會特別容易去想一些事。我拿著書半倚在榻上,心緒卻早已回到了那天。胤禛的那個吻就那樣根深蒂固地烙在了心上,想要不在意,卻總是不經意想起。
那是我的初吻,不論是在這個時代還是那個時代都是。從未與人有如此親近的接觸,即便是埋在心底的那個人也一樣。
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胤禛的唇觸碰過的地方,那里仿佛依舊殘留著他的溫度。
回想那天,他的唇初觸時的微涼讓我心驚,我試圖掙脫,卻也忌諱他加深對胤禵這件事的嫌隙不敢太過激烈,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感受他雙手鉗制時的霸道,被他嫻熟的技巧由淺入深帶動引領著,內心不可控制地升起溫燥與悸動,還有這隱隱不可言明的渴望,這樣本能的變化讓我不安與羞澀。當他的手游離在我腰際,我的身體微微顫栗。
就在我思緒迷離地以為將要生些什么時,胤禛的動作適時地戛然而止,猛然松開鉗住我腰身的雙手,起身理了理衣服,背對著我了句:“你回去吧,明天不必來書房伺候”。
看不到胤禛的表情,也聽不出話語里的情緒。前后巨大的反差,讓我的心里泛起一陣寒涼。我什么也沒,只是一言不地躬身告退,心思恍惚地離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烏拉那拉氏依舊稱病免了晨昏定省,李氏也仍然在禁足養胎。我園里里的瓜果蔬菜也都長勢喜人,云惠的傷勢也好了大半。一切都太過平靜,這樣的平靜反而讓人覺得不太真切,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壓抑難熬。
入十月,天氣愈寒涼。這天,烏拉那拉氏突然派人傳話召見。
從云惠那事后,我一直與這位當家主母保持著距離有意疏遠。盡管她頻頻有拉攏示好之意,也都被我守著該有的禮數給客套對付過去,她許是也看出了我的心思,這樣的示好也漸漸少了起來。所以這次召見格外突兀,不知為了何事,只能心應對。
我換了身得體的衣裳,讓晚晴陪著,來到烏拉那拉氏的園子,這一次沒有遇到任何為難,順利地地進到屋里。烏拉那拉氏坐在榻上,依舊是那副恬淡不驚的溫婉之態,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待我見禮后,忙看座上茶,有一句沒一句地嘮起嗑來。
進府這些日子,多少看出了些烏拉那拉氏這人的心機城府。面對她這樣漫無目的地閑聊,反而心里更加沒底,只覺如坐針氈般煎熬焦躁。
不知過了多久,烏拉那拉氏貼身的余嬤嬤端著一只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兩只錦盒。她將托盤擱置在榻桌上,背對著我與烏拉那拉氏間交換過一個別有深意的眼色。
烏拉那拉氏含眸拿起其中一只錦盒打開,對我道:“今個叫妹妹來,原本是為了閑話家常解解悶。趕巧宮里又送來了新制的香粉。尋思著側福晉那便有孕不宜用香,又聽妹妹素來不喜濃香,就專門留下了兩盒味道清淡的。一盒給耿妹妹你,另一盒就煩勞妹妹送去給宋氏那邊。話如今府里,只有你二人身份相當,爺不常在府中,她那處也清冷了些,你與她當多走動才是。“
我聽著烏拉那拉氏的話,看著那兩盒香,隱覺不安,但轉而一想,這兩盒東西應該是從宮里送出來的不假,她敢這么明著讓我從這里拿著走出去,又有在胤禛身邊伺候過的晚晴看著,想必里面不然也不會是加了什么東西。只是讓我親自送去給宋氏,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思。
猜不透烏拉那拉氏的深意,只得按她的意思領了命,帶著香粉往宋氏所在的園子走去。
入府到現在,從第一天見過宋氏后,只因覺著這女人的性情有些不出的古怪,加上她身邊那個叫素蕊的丫頭不是個好相與的,做就再也沒有與她有過交集。
從烏拉那拉氏的園子到宋氏的園子只不過五分鐘的路程。剛一進園子,就見宋氏近身的內侍迎上來見禮。
這內侍是我第一次沒見到過的,當時也沒在意是否有這個人存在。這一次見到除了覺得面生,還覺得他的神色中隱約有些不出來的古怪。
那內侍對我客套行禮,了句:“剛才福晉主子派人傳話過來耿格格您要過來,可巧我家格格身子有些不適正在里屋歇息,讓奴才在外面候著,若是格格來了,不必通稟只管進去就好。”
對于他的這番辭,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可是又不上來,只得應下,與拿著東西的晚晴一同往屋前走去。
剛走到屋門口,我的腳步猛然頓下,身子一僵,站定在門前的石階上。身后的晚晴察覺了我的異樣也跟著站定,本想問卻也隨即緊抿雙唇,瞪大了眼,不敢動彈地驚恐看著我,眼神中帶著求救與絕望。
宋氏屋子的格局與我的相似。從屋外進到屋內,就可以看見一道掛著簾布的雕花懸窗將廳堂與里屋寢室隔開,寢室的雕花箱床外也有屏風遮擋。
此時我和晚晴此時就站在離屋門還有兩步距離的位置,雖然看不見屋里的情形,但是卻可以清晰的聽見屋內那些不同尋常響動和異樣壓抑地呻吟,還有時不時傳來的二人沉重的喘息聲與讓人臉紅羞臊的嬌喃。
因為是白天,平時來宋氏園子的人本來就少,又有內侍在外候著,所以大門沒掩,我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走到了門前,直到察覺異樣,卻已經不能輕易脫身。
宋氏竟然光天化日下背著胤禛做這種事!我沒心思多想和她在一起的是誰,只是腦子里快地盤算著這件事對我而言意味著什么。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既然有人設好局讓我撞見這事,就必然是想將我牽扯其中。這種事不管在什么時代對于一個男人來都是莫大的恥辱。更何況像胤禛這樣強勢的男人,一旦東窗事,不僅宋氏和那個人要死,就連我和晚晴也必然會一并遷怒。
我和晚晴就算不會被明著落,也逃不過被暗地里處置的結果。而我過往的一切過錯,都會成為他處置我的理由。
即便是我命大能逃過一死,可是對他來我就是如鯁在喉的利刺。只要見到我,就會想起宋氏帶給他的羞辱,那么恐怕接下來的日子等待我的只有生不如死。
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明白這一切恐怕都是烏拉那拉氏坐下的局。她應該早已知道宋氏與人茍且的事,就連那個內侍恐怕也是她的人,今天的事必然是算好時間等我入局,現在就算是我退出去,也有了把柄拿捏在她手上,到時候只能任由她拿捏擺布。
我和晚晴站定的時間很短,但在這一刻對我倆來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感覺背后的冷汗浸濕了衣衫,被風一吹泛起陣陣透骨的涼意。
我心下一橫,看了眼晚晴,示意她扔掉手中的托盤。晚晴不是個傻的,她突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索性也是拼死一搏,“啊”的叫出聲,將托盤扔到了地上。
托盤落地,錦盒重重地摔倒地上,里面的香粉灑了一地。我怒斥道:“怎么回事,這可是宮里送來的東西,福晉主子可是專門交代要親自送來給宋格格的,現在被你打翻了,我怎么向福晉主子和宋格格交代!”
晚晴哭著求饒道:“格格恕罪,剛才有只蟲子爬到奴才手上,奴才一害怕就松了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大冬天的哪里來的蟲子,你犯了錯還敢狡辯,平日里就覺得你是個心眼多的,看你是主子身邊送來的人,我就縱著你依著你,你倒好反而有事沒事給我添堵。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完,忍住心里的不舍,上前給了晚晴一耳光。
這是性命攸關的事,出手自然沒有收著力道,晚晴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晚晴明白我這是在想辦法救下二人的性命,即便是委屈卻也受下,只是跪著哭喊道:“格格,真的是蟲子,如今還未下過雪,宋格格這院里草木又茂盛的緊,怕是那個香粉的味道太重,招來了還未過冬的蟲子……奴才該死,奴才不該因為一只蟲子失了手……”
晚晴哭喊辯解著,我一邊故作斥責給屋里人拖延時間,一邊仔細分辨著屋里的動靜以便拿捏分寸。只聽得屋內先是一靜,接著是起身收拾的聲音,又過了一會,素蕊走出屋,見到我的時候眼神閃過慌亂,接著馬上恢復往日的彪悍,對著晚晴劈頭蓋臉地罵道:“大白天的跑咱們院里哭哪門子的喪呢?”
完,朝我福了福身,道:“耿格格今個來這是演的哪出?”
她的動作看起來如常,我卻察覺到她行止間的勉強和敷衍。匆匆一瞥,只見她的脖頸處可見隱約紅痕。即便她極力維持著聲音和神態的正常,仔細觀察仍可看出不同尋常的氣息與神色。
我頓時明白和宋氏在一起的另一個人是誰,卻不敢表露太多,緩和臉色,怒瞪著晚晴,對素蕊道:“今個宮里往福晉主子的院里送了新制的香粉,正好我被福晉主子叫去話,福晉主子就讓我給宋格格這里送來,順便與宋格格多走動走動,可是沒想到剛走到這里,她這沒用的奴才就將東西打翻了,還偏是有蟲子鬧的。”
到這里,眼眶一紅故作委屈地哽咽道:“這府里也就只有宋格格與我身份相當,年歲又長于我。原本入府時是想多走動,也好有個照應,可是從我入府后一直就沒得過太平,也就不敢來這院里給宋格格找麻煩,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走動的機會,卻被這丫頭給出了糗,宋格格只怕還覺著我心不誠,故意給她添堵來了……”
完,隨著滑落的眼淚,掩唇抽泣起來。
“耿格格這話的見外了。”做戲間,宋氏也收拾好了自己,從屋里走出來。她的臉上仍然有著尚未褪盡的緋色,眉眼間多了連她自己恐怕都沒察覺的嬌柔的媚態。
“宋姐姐……”見她出來,故意用“姐姐”二字與她拉近距離,想要打消她的疑慮,嘟著嘴低頭行禮,輕喚了聲。
“妹妹進府后遇到的這些事,我是知道的,可惜我人微言輕,也沒幫上什么。如今妹妹能平安無事將來必有后福,能來走動就好,至于福晉主子送的東西,今個我身子不適,沒有出來迎下,也是我的不對。如今摔了就摔了,不打緊,反正我也不愛用胭脂香粉,妹妹不要放在心上。這位姑姑也不是故意的,妹妹已經懲戒過了,也不必再作苛責。”宋氏依舊是謙卑溫婉的樣子,客套地笑著道。
“剛才聽院里的內侍過姐姐病了,門口風大,姐姐還是趕緊歇著。今個這事鬧得也沒了話的興致,不若等姐姐身子好全了,妹妹再來叨擾。”我順著宋氏的話尋了個脫身的機會。
估摸著宋氏也不想我多留,也順著我的話應承著,喚來內侍送我和晚晴二人出了園子。
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我對晚晴:“今天的事你受委屈了,可是想活命就千萬要記住今天什么也沒聽過見過,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主子,決不能漏出半口風,明白嗎?”
晚晴頭:“奴才知道,今天是奴才因為怕蟲子不心打翻了福晉主子給宋格格送去的香粉,其余的什么事也沒有。”
我明白晚晴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與我配合演上那么出周瑜打黃蓋的苦肉計,只是我仍然覺得心里不踏實,總覺得這事到此并不是完結,而是另一場亂局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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