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生于江南，是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創(chuàng)建者錢镠的后世子孫。

    起錢镠也許很多人不知道，但是在舊時的兩浙百姓卻是耳熟能詳，都稱其為海龍王。

    錢镠在唐朝末年跟隨后來的大越羅平國皇帝董昌保護鄉(xiāng)里，抵御亂軍，累遷至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后因董昌叛唐稱帝，受詔討平董昌，再加鎮(zhèn)東軍節(jié)度使。他逐漸占據以杭州為的兩浙十三州，先后被唐朝、后梁、后唐這三個中原王朝封為越王、吳王、吳越王、吳越國王。

    錢镠因吳越國地域狹，三面強敵環(huán)繞，只得始終依靠中原王朝，尊其為正朔，不斷遣使進貢以求庇護。他在位四十一年，廟號太祖，謚號武肅王，葬于錢王陵。

    錢镠在位期間，采取保境安民的政策，經濟繁榮，漁鹽桑蠶之利甲于江南；文士薈萃，人才濟濟，文藝也著稱于世。他曾征用民工，修建錢塘江捍海石塘，由是“錢塘富庶盛于東南”。在太湖流域，普造堰閘，以時蓄洪，不畏旱澇，并建立水網圩區(qū)的維修制度，由是田塘眾多，土地膏腴，有“近澤知田美”之語。還鼓勵擴大墾田，由是“境內無棄田”，歲熟豐稔。故而才被兩浙百姓尊奉為“海龍王”。

    昔日王侯都敵不過時代變遷，千年前的錢家不管多么顯赫，在歷經朝代更迭與戰(zhàn)亂后也成為了湮沒于史海中的一段并不為人熟知的文字。到了清康熙年間，錢氏已經敗落的十分潦倒，可以得上是生活拮據。

    錢氏的母親去世的很早，只留下她哥哥和她二人與父親相依為命。錢氏的父親是個非常有風骨的儒生。即便是家道中落也一直守著錢家的門風，不肯從商于市井，只是憑借著字畫為生，勉強度日。

    錢氏很就開始幫著家里操持家務，直到康熙下江南聽聞了“海龍王”的來歷，又因一時興起尋訪吳越王后人才被康熙帶回了京城破格為秀女指給了胤禛為格格。

    錢氏沒有一般女子的嬌氣，雖然平時喜好美食，看起來憨態(tài)可掬，但其實這些年相處下來，我自然明白這丫頭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隨著年歲增長，她也開始懂得如何露出鋒利的爪牙來保護她和她想保護的人。

    這天一早，我被胤禛派人召到了前院伺候，到了晚膳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一進屋就見屋里的氛圍不對，錢氏一改往日大快朵頤的狀態(tài)，只是盯著桌子上的餐后呆嘆氣。屋里其他人也都是一臉沉默，看起來表情有些凝重。

    錢氏見我進屋，眼光一亮，展顏而笑，：“姐姐，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非把我愁死不可。”

    我看錢氏還能笑得出來也就安了心，想著必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也不著急，讓紫菀伺候著換了身衣裳，落座后接過茶盞潤了潤嗓子，才問她：“怎么？是今個的心不好吃？”

    “哪有，紫菀做的心怎么會不好吃，可是被某些人惡心到，所以氣飽了，吃不下而已。”錢氏皺著翹鼻撅著嘴一臉萌態(tài)地嬌嗔道。

    “某些人？”我疑惑地重復了一遍她的話。

    錢氏癟了癟嘴一副懶得的模樣，她身邊伺候的蘭欣接過話：“這些日子咱家格格想吃馬齒莧，幾乎頓頓不離，咱們院子里的馬齒莧都被她吃得差不多，于是她就惦記起園子里那些，拉著我們去園子里摘。沒想到正好遇到了伊格格……”

    “姐姐，我現在可知道府里那些人的話當真不準了，拿姐姐和她比，簡直是在作賤姐姐。”錢氏聽到“伊格格”三個字，火氣騰的又上來了，搶過話用她那軟噥的江南語調嗔道。

    我見一向只對吃感興趣的錢氏這是連吃都吃不下了，恐怕是當真動了氣，忙將茶杯遞給她，：“喝口水消消氣，和我好好怎么回事。”

    錢氏接過茶杯喝了口，順了氣，開始將事情的始末了一遍。

    錢氏愛吃甜食，所以體型有些豐潤。但是在我告訴她胤禛喜歡高挑健美的江南女子后，她就開始努力減肥。但是對于一個吃貨來，節(jié)食減肥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于是只能在食療上做文章。

    其實錢氏雖然有些愛吃，但身為資深吃貨通常也是最懂美食的。她并不是特別偏好那些大魚大肉的葷腥菜色，更喜歡口感好又能吃出花樣的東西。

    這些年錢氏跟著我也學了些醫(yī)理，尤其是對食療食補這些方面格外用心。所以以前覺得馬齒莧、車前草、紫蘇這些窮人家果腹的野菜也變成了她的大愛。

    入了五月后，馬齒莧也成了隨處可見的野菜。但豪門貴胄的府邸里自然瞧不上這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但我這個院里的人卻都知道馬齒莧含有豐富的營養(yǎng)物質，能抑制人體對膽固酸的吸收，降低血液膽固醇濃度，改善血管壁彈性，對防治心血管疾病很有利。

    這些日子她就開始迷上了涼拌馬齒莧，幾乎每天吃飯都要有這道菜。我們的院子里之前為了種植一些草藥和日常的瓜果蔬菜，土地都是翻整過的，馬齒莧是常見植物，又容易生長，所以也沒刻意種植，僅有一些冒出來的都被錢氏吃光了。

    可是我們院子里沒有，外頭偌大的王府花園里到處可見，于是錢氏就打上了府里園子里那些野菜的主意。

    錢氏領著她院子里的那幾個仆婢到我們院子附近去采摘。可是大概是摘得太開心了，又想著馬齒莧是可以腌制的，現在多摘還能曬干腌制留著以后慢慢吃，也就越走越遠，來到了園子里供人往來的石板路附近。

    雖然錢氏無寵，但她因著我和胤禛多有照應的關系在府里也一直沒受過多少磋磨，平時府里上下對她一向客氣。即便是當時有路過的仆婢們對于她們幾個人在那里摘野菜表示詫異不解，卻也不會多什么。然而好巧不巧，偏偏就遇到了出來遛彎的伊格格。

    伊格格入府時間不長，為人眼界又高，之前與她那一次不著痕跡的交鋒，就知道這女人也不是個善茬，所以平時也常提醒錢氏和院子里的人對她能避就避，實在避不開，按照規(guī)矩敷衍幾句就好了。

    可是這一次，錢氏當時并沒有留意到伊氏，直到伊氏開口話，他們才注意到來人。

    “她一過來就滿臉嫌惡地‘這哪里來的一群狗奴才，將好端端的園子都弄亂了’。”錢氏委屈地學著伊氏的話。

    伊氏完這話后，錢氏只當她是誤會，怕她為難身邊人，急忙上前解釋：“不是奴才們弄亂的，是我想吃馬齒莧，所以領著他們過來摘，再我們摘的時候可心了，沒動花花草草的，不會弄亂園子的。”

    伊氏看了眼因為親自動手而弄臟了衣袍的錢氏，一臉鄙夷地問：“你是哪里來的？看穿著像是格格，我怎么不知道府里還有你這么個格格？”

    伊氏這話問出口時，她身邊伺候的人知道錢氏的身份連忙上前在她耳邊嘀咕了句，：“這是錢格格，一直和耿格格住一個院里的……”

    聽錢氏，話那人還刻意將耿格格三個字的重了些，沒想到伊氏聽罷竟然訕笑道：“哦，我是哪個格格會這么沒規(guī)矩，原來是一進府就克死府里嫡出阿哥的錢格格。看來耿格格是個命硬的，竟然敢招惹這么個晦氣的喪門星。”

    伊氏這話出口時，她身后跟著的幾個仆婢臉都白了，可是話已出口，想拉住她已為時已晚。

    弘暉是胤禛的嫡子，他的死不僅對烏拉那拉氏打擊極大，也是胤禛心里的痛，所以府里的人出于避諱幾乎都不會隨便提及。

    而關于錢氏克死弘暉這件事，一開始在府里也被人私下傳過一陣，但后來烏拉那拉氏對錢氏的態(tài)度轉圜，似乎也簡介否定是錢氏克死弘暉，府里也就沒有人再公開提過。又后來，我和錢氏交好，對她庇護有加，胤禛對錢氏的態(tài)度也很和善，府里就更沒人自討沒趣去什么。

    但這件事對錢氏來一直是多年都化解不開的心結，雖然我總是寬慰她這些只是巧合，甚至將對烏拉那拉氏和胤禛的那套禍水東引到弘時身上的辭拿出來寬慰她，但她還是不喜歡別人提及這些。

    這個心結直到這幾年錢氏的年歲稍微大些才慢慢解開，沒想到今個在這里又被人提及，讓錢氏頓時炸了毛。

    “你和伊氏吵起來了？”我一邊問她話，一邊思忖著這些事都是多少年的陳年舊事，若非有人故意在伊氏提及，恐怕剛進府不過二年的伊氏也不會知道，那么這個對伊氏提及此事的人，是無意中談及，還是別有用心，倒是值得推敲的問題了。

    “沒有，我哪有那么傻，若那么吵起來，別人只會是我沒規(guī)矩，那不是給姐姐沒臉嗎？”錢氏將事情對我出來，估計也順了氣，拿起桌上一塊糕狠狠咬了口。

    我頭，輕笑著將黏在她臉上的心屑擦掉，示意她別顧著吃，接著往下。

    “其實我當時真的氣的很，真想上去扇她幾個耳光，可是想著咱院里的臉面，若真動起手來，恐怕會有人我仗勢欺人，還會姐姐這院子里的人恃寵而驕。想到這些我就忍下了。”錢氏。

    不過，錢氏雖然忍下了，但她也不是個會被人隨便欺負去的受氣包。面對伊氏的惡毒譏諷，錢氏當時瞬間冷靜下來，只是對著伊氏甜甜一笑，了句：“伊格格是哪里聽來的這話，皇上當年可是過我是個有福的，難不成伊格格的意思是皇上得不對，還是皇上看錯了人？”

    我一聽這話，頓時想為這丫頭的這個反擊之言個贊。在這個時代，皇帝比天大，皇帝的就是圣諭，誰敢皇帝的話不對，皇帝看錯了人，就是大不敬之罪。料想伊氏也沒聽過這茬，自然就被錢氏堵了個啞口無言。

    “然后呢？她不會因為你這一句話就偃旗息鼓灰溜溜離開了吧？”我輕嗤著問錢氏。

    “到這里我就來氣”錢氏憤憤不平地塞了一大口糕進嘴里。

    被錢氏的話堵了個滿口，伊氏當著眾人丟了臉，雖是尷尬與羞怒，可是她也不是吃素的，斂下情緒，滿不在乎地：“皇上看人自然是準的，又怎么會錯，只是你這福氣怕是太重，八字太弱的人受不起，可憐了阿哥就這么被沖撞沒了。不過話，既然你這么好的福氣，入府這些年怎么也沒見得個什么恩寵有個子嗣傍身，反倒是你那院里的耿格格拖你的福氣得了不少好處。只怕你就是個傻的，一身好福氣，卻偏偏為人了做嫁衣。”

    聽錢氏學出這話，我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心道這個伊氏莫不是見與錢氏口舌上沒討到好，就想離間錢氏和我的關系。

    “對她這話，你怎么看？”我不知道錢氏會不會因為她的這句話起了什么心思，謹慎探問了句。

    “姐姐你可別擔心，我若是信她這話，又怎么會與你起。”錢氏也看出了我的擔心，笑著擺擺手。

    錢氏她沒有在意伊氏的挑撥，這么多年的姐妹，與其是我沾了她的福氣，倒不如是她得了我的庇佑。

    “如果當年我剛入府時，不是姐姐不顧自己安危強闖我的院子，又想辦法為我開脫，我現在會是什么下場都不準，又哪里來的福氣可言。再這些年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姐姐沖在前面，把我和這個院子里的人擋在身后。為了我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這份情誼哪是容得她幾句話就能壞了去的。”錢氏放下手中的糕，拉起我的手：“我若當真是個有福氣的，那么就讓我這福氣能幫姐姐達成心愿，那也就是我的福氣了。”

    “傻丫頭，我自然不會覺得你會和我離心，只是在想伊氏為什么會突然起你剛進府的那件事，又怎么會想著挑撥你我的關系。”我反握住錢氏的手，將心里想的疑惑了出來。

    錢氏搖搖頭，：“這個我想不到，不過姐姐放心，沒人能離間了我們。”

    我頭，讓錢氏將后來的事情完。

    錢氏聽伊氏出這種話，心里是氣急了，可是臉上卻依舊是笑顏如花，反唇相譏道：“我本來就是個傻的，所以才需要個聰明的姐姐做依靠。可惜有些人喜歡自作聰明，就算是想讓人給這份福氣，都沒人愿意親近，伊格格覺得這種人是該覺得可憐，還是覺得可笑呢？”

    錢氏含沙射影的話，伊氏怎么會聽不出來。這一次她是當真無話可，只得重新恢復她那副冷傲的樣子，虛掩口鼻看著錢氏一行人，然后故作姿態(tài)地對身后的仆婢們：“你們可聞到什么味道沒？沒想到府里還有這等窮酸相的格格，好端端的吃食不要，非要學牛馬畜生一般吃野草。算了，這味道太難聞，再下去我都要吐了，當真是敗興得很。”

    完這話，伊氏領著她的人轉身離開，留下滿心氣悶地錢氏，也失了繼續(xù)采摘馬齒莧的興趣，悻悻回院子里等著我回來道此事。

    錢氏不是那種會將事情放在心里太久的人，這些糟心事出來，她也就沒了脾氣。最后桌上那一盤子甜還是被她一掃而空，還喝了一碗銀耳蓮子湯才去自己屋里歇下。(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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