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烏拉那拉氏那邊回來,就讓順子去查那天給穩婆搭手的婢子。可是順子出去后回來,那婢子是府里一個粗使丫頭,那天在這邊接生完后就壓根沒回仆居那邊,仆居那邊以為是我們將人留了下來也沒派人過來問,于是這個婢子就那么憑空消失。
“憑空消失?呵,只怕是毀尸滅跡吧”我冷笑一聲嘲諷道:“不管怎樣,這個婢子的去向都要給我查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至少有了她的下落,才能確定這背后是不是有人想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順子領了命出去,我起身去了錢氏的屋里。
錢氏正在月子里,由夏嬤嬤伺候著正在給孩子喂奶。我不想讓她在這個時候思慮太多,也就沒提及烏拉那拉氏、穩婆和那個婢子的事,只最近一切安好,讓她安心調養身子。
生過孩子的女人心性就會成長成熟起來。錢氏眉眼間的稚氣變成了恬靜與祥和,尤其是她看著懷里的孩子的時候,目光中流露出的母性的光彩連我都覺得格外的暖心。
“聽夏嬤嬤,這次我和孩子能母子平安多虧了姐姐,還累得姐姐勞損了身子,這份恩情當真是無以為報了。”錢氏將孩子交給奶媽,屏退眾人與我獨處時才起那天的事。
之前我來時,錢氏的起色不好,還要忙著照顧孩子,當時屋里人多口雜,我又急著去烏拉那拉氏那邊探口風,也就沒上幾句話,如今得了空,她也恢復的大好,才能坐下聊會。聽她也提及恩情二字,忙止了她的話,笑著:“這些日子來,好些人見面就和我謝謝,我都聽煩了,若你再和我這些,我可當真要惱了。要知道你是我妹妹,我救你是應該的,這謝來謝去反而好似外人般添了生分,以后可莫要再了。”
“姐姐的是,不過這兩天我想了想,總覺得那天接生的穩婆好像不太對,當時作后不久,她就我這胎兇險,問我若是有什么不測可有什么要交代的。我當時一聽就來氣了,心這不是存心咒人嘛,哪有這樣話的,只是當時疼得厲害,又不好得罪她便忍下了。”錢氏氣憤道。
我心里明白這穩婆話的意思,但卻不便對錢氏明,故而笑著:“在月子里別想著這些過去的事,要起來那天你確實兇險,這些婆子們見得事情多了,其實早幾天就看出來胎位不正,只是當時擔心你太緊張更不好生就沒提前跟你,后來你作時恐怕也有預料到不順,有些話自然要在前頭,這也屬正常。”
“既然姐姐覺得這里頭沒問題,那應該是我多心了。不過姐姐的醫術當真了得,竟然連正胎位的法子也會,可惜是個女兒家,不然就算是太醫院的那些老太醫們怕是也比不得的。”錢氏沒心沒肺地夸贊道。
我聽了她的話心下一驚,意識到自己恐怕犯了個大錯誤。以前胤禛也問過我為什么會醫術,我推是自幼喜歡看書也頗喜研究醫理,所以才會一些皮毛。可是在這個時代行醫者多為男子,即便是宮里那些婦科圣手也不會涉及女子產子接生的事,這些事大多都是有專門的穩婆去做。倘若自己懂醫術,還可以是平日看書學來的。可穩婆推宮正位的手法,若非有長年的接產經驗,又怎么可能如此熟練。這一連錢氏都察覺出異樣,其他人又怎么會不覺蹊蹺。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胤禛和烏拉那拉氏竟然都沒對此事提出過質疑,這到底是他們沒想到,還是他們故意不問。但又有什么理由讓他們對我身上這么大的疑緘口不問?
“姐姐,你怎么了?”錢氏許是看出了我神色中的陰晴不定,疑惑問道。
“沒事,我在想昨個和福晉提及了元壽洗三的事,福晉都張羅好了,我擔心明個的洗三會出什么事,所以在尋思哪里還有沒想到的地方。”我找個辭掩下心里的忐忑。
“洗三可是大事,想來有福晉的安排應該是穩妥的,只是負責洗三的婆子要心,到時候孩子畢竟是要交到她們手里,我不能親自去,心里總覺得七上八下的……”錢氏眉間含著憂色,擔心道。
“是啊,我擔心的也是這個。話反常必有妖,你臨盆到現在李氏那邊都沒有什么大動作,這未免太古怪,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是她會怎么做。”我
錢氏的擔心在此之前我也想到過,也與烏拉那拉氏交換過意見。只是李氏按兵不動,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防患未然,可是最怕的就是百密一疏,怕也怕的就是這一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李氏會怎么出招,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想來李氏應該也會忌憚一二。你現在不要想這些,好好做月子。明天我會在場,不管怎樣,我都會盡我所能地保護好元壽,你不必擔心。”我寬慰錢氏。
錢氏頭,無奈地:“以前一個人時總覺著天塌下來也不是大事,可是如今有了孩子自然而然就會開始害怕和擔心,怕有人害他,怕自己保護不好他,也怕自己會死,怕這個孩子以后孤苦無依,總之每天心里都會有很多的不踏實,然后就會想到姐姐的那些話,以前不懂,現在終于明白。姐姐想要的不就是為自己和孩子爭一份不必整天擔驚受怕的安穩日子嘛。”
“是啊,我要的就是這樣一份不必整天擔驚受怕的日子,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孩子,我們都必須硬著頭皮走下去,這一路不平坦,但也別無選擇。”我嘆了口氣,心里同樣是陣陣疲憊與無奈。
次日一早,府里就開始忙碌起來,尤其是我這院里格外熱鬧。原本心里惦記這事就沒睡踏實,天沒亮聽見院子里有了仆婢們起來忙活的動靜也就跟著起來了。
紫菀擔心我身子重吃不消,想勸著我再睡會,卻被我拒絕了,只今個是元壽的大日子,我這個做姨母的怎么都要親自操辦。
洗三原本是漢族的生育習俗,是誕生禮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儀式。嬰兒出生后第三日,要舉行沐浴儀式,會集親友為嬰兒祝吉,這就是“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兒”。“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滌污穢,消災免難;二是祈祥求福,圖個吉利。滿人入關后,為了更好統治漢人,很多習俗也開始在效仿漢文化中被日益同化,到了康熙這一朝,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庶民,為了取個好彩頭,也都開始執行“洗三”的風俗。
主持這個“洗三”儀式的就是給錢氏接生的穩婆。從知道她是烏拉那拉氏的人,又確定烏拉那拉氏不會從中做手腳后,我對這個穩婆還是信任的。至少在給錢氏接生時,這個穩婆表現的并不冷血,若非她存著一絲善念出來向烏拉那拉氏告知錢氏不妥,再三確認是否要對錢氏動手,我也不會有機會進入產房救下錢氏。
洗三是大事,院子里不可能只有自己人在張羅,所以當真是人多手雜,只要有一個環節被人鉆了空子,孩子恐怕就活不成了。
“如果不是負責“洗三”的婆子會出問題,那么問題還可能出在哪里?”看著在院子里忙進忙出的一堆生面孔,我不停問自己。
提心吊膽地看著眾人忙過了辰時,胤禛和烏拉那拉氏來到院子里,過了一會,其他人也都6續到來。除了李氏、年氏、伊氏和老氏,就連不大出來走動的宋氏都到了場。
所有人陪著胤禛和烏拉那拉氏去看過了錢氏,就來到我屋里歇下,喝茶聊天等候吉時,原本不算太大的屋子顯得有些擁擠起來。
年氏進屋時,看了眼帶著弘時的李氏卻沒搭理,反而走到我面前笑著:“聽耿格格的臨盆日子也近了,我尋思著應是在冬月里,就讓哥哥從關外帶了上好的白狐皮毛,這些天趕著給你做身坎肩,又給孩子做個包被。到時候月子里穿上可以御寒。”
聽著年氏柔聲軟語對我獻著殷勤,讓我受寵若驚之余,也嘆服這女人當真是很會做人,也難怪能收入住胤禛的心。
“謝側福晉的賞賜”面對年氏的親近,我也不作推拒,只是笑著客套應下,抬頭就對上李氏陰騭清冷的目光。
冷不丁地對上李氏的目光,背脊只覺一陣涼,下意識避開那雙眸子,領著年氏落座,命人上茶。
弘時被胤禛責罰后,顯得規矩不少,但依舊可見驕縱的性子,頗讓人覺得不喜。
宋氏的起色看起來好了不少,可是從她那雙渙散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心智不全。我與她打招呼時,她的目光一直游移在我的肚子上,讓我不禁擔心她會因為我的肚子想起死去的那個孩子再度受到刺激起瘋來。所以只是簡單打過招呼,我就讓人看好她免得惹出什么亂子。
伊氏從年氏入府后就徹底失寵,胤禛再也沒去過她院里,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她也是低調的緊,就連府里的人也不像以前那樣由著她去矯情做作,以她那講究的方式平常的用度所需自然緊張了不少,聽順子幾乎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我一直覺得她和李氏是一伙的,于是懶得搭理她,直接將她無視,轉去招呼其他人。
老氏一直與我走動的頗勤,見我與她招呼,連忙上前扶著我,直不用客套,讓我保重身子。
“洗三”儀式通常在午飯后舉行,在眾人的寒暄中就到了午膳時間,我的神經也跟著繃緊起來,讓順子安排人好好再將所有事情全都檢查一遍,包括負責具體事情的那些人也都再核對一番身份。
和眾人一起用完午膳,順子私下回稟是都沒問題,可心里依舊覺得七上八下定不下來。
吉時到,產房外廳正面設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瓊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里盛著米,當香灰插香用。蠟扦上插一對“雙包”,是祭祀時專用的羊油紅蠟,下邊壓著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錢氏臥室的床頭上供著“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五碗桂花缸爐作為供品。穩婆上香叩三拜。然后,婢子將盛有以槐條、艾葉熬成湯的銅盆以及一切禮儀用品均擺在炕上。這時,穩婆把孩子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拉開了。
儀式開始后,依尊卑長幼帶頭往盆里添一勺清水,再放一些錢幣、金銀錁子和“黃白”飾,或是喜果一類,謂之“添盆”。眾人“添盆”罷,穩婆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攪,口里念叨著:“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
雖是皇子府邸,但洗三的禮數和辭其實都是按老規矩來的,也沒什么特別的安排。穩婆攪完棒槌,就要正式給孩子洗澡。
穩婆抱著元壽正要往盆里放,可是還沒碰到水,原本睡得正好的元壽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孩子這兩天來并不愛哭,只有在餓了或者尿了的時候才會哼唧幾聲,夏嬤嬤每天來屋里向我稟報錢氏和孩子的狀況時,都會夸贊這孩子天生的乖巧懂事,半都不磨人。可是現在卻突然哭得凄厲,讓我頓覺抓住了什么,不容忌諱地喊了聲“等等”,止下穩婆手中的動作。
面對我的冒失之舉,胤禛沒話,只是皺眉不解地看著我,烏拉那拉氏問了句:“怎么?有什么不妥嗎?”
我沒答話,疾步上前看了眼盆里的水,只見水里因著是雍親王的孩子洗三,所有人放的都是金玉之物,竟然連一件銀器都沒有,雖然看起來倒是確實是沒什么異樣。
我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心翼翼地將銀簪一頭探入水里,只見不到片刻功夫,銀簪遇水那頭開始變黑。
“水……這水有毒!”站在一旁的穩婆親眼看到了銀簪的變化,哆嗦著嘴唇大聲喊道。
她的這句話驚得胤禛猛然起身,緊步走過來,一眼就看見了已經黑掉一半的銀簪和拿著銀簪呆在水盆前的我。
“你傻了嗎?還拿著那簪子做什么,趕快松手。”胤禛見我竟然一直握著銀簪不放手,也急了眼,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猛然用力。
因著吃痛,拿著簪子的手陡然松開,銀簪落入了水盆之中,瞬間全部變黑。我也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大口喘著氣,掙開胤禛的手,跑到穩婆面前接過孩子查看。現元壽身上并沒沾到盆里的水才放下心來,將他抱在懷里,語帶哽咽地連聲著:“幸好沒事,幸好沒事。”
“這孩子看來頗有福分和靈性,要不是他哭鬧出來,現在恐怕……”年氏上前撫著我的背,讓我放松下來,語氣中無不慶幸地道。
“這水是怎么回事,一個都不能放過的給我查清楚。”看著水盆里全黑掉的簪子和抱著孩子全身顫抖的我,胤禛怒了,他讓侍衛將院子圍了起來,開始排查碰過這盆水的所有人。
“不必查了,先把洗三走完,這是孩子的大事,別誤了。”我靜了下來,將孩子交給穩婆,對胤禛。
胤禛看著我,嘴微微張了張但沒出聲音,將要的話咽了回去,轉身坐回位置。烏拉那拉氏見狀,連忙吩咐貼身的內侍:“去將弘暉洗三時用過的那只魚龍變化盆拿來。”
院子里因著這個變故失去了喜慶的氛圍變得沉悶起來。所有張羅的人全部換成了胤禛、烏拉那拉氏和我身邊的親信在忙,其余人等都不許靠近半分。
那只魚龍變化盆端上來時,胤禛讓蘇培盛親自拿銀器試了水,在確定沒事后才宣布洗三重新開始。穩婆抱著元壽緊張地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洗三儀式。
儀式平穩地進行完,我也松了口氣,慶幸之余更多的是疲憊與陣陣堵的焦躁。
“孩子,我的孩子……把孩子還給我!”正當我站起身想要跟著抱著孩子的穩婆一起進屋時,耳邊突然傳來宋氏凄厲的叫聲。
隨之眼前人影一閃,就見宋氏來到穩婆面前伸手搶奪她手里的孩子。穩婆沒想到會有這樣突如其來地拉扯,一個失手竟然將孩子拋了出去。
這是電光火石的一幕已經容不得我多思多想,整個人本能地朝孩子撲了過去,想要將他接住,卻忘了自己身子笨重,只是行出幾步就因為重心不穩栽了下去。
“格格!”時遲那時快,順子一個箭步沖到我的面前將我一把抱住,將我的身子穩了下來,急切問道:“格格,有沒有傷到。”
“孩子!你應該先救孩子……孩子……孩子怎么樣了!”我驚魂未定,想要將順子推開去看孩子的狀況,可是隨之而來的是腹部的疼痛,痛得我幾乎窒息。
“孩子沒事,被主子的侍衛救下了。”順子不容我亂動,將我護在懷里,急聲道,下一刻見到我因為疼痛變得蒼白的表情也亂了方寸,連忙對其他人喊道:“太醫,趕快喊太醫。”
一行人手忙腳亂中,我被送回了屋里。在太醫的施針和湯藥救治下,疼痛緩和,神志也清明許多,我聽到太醫這樣對眾人“耿格格已經不是第一次動了胎氣,眼下奴才施了針,又用了安胎藥,眼下暫且無虞,只是這些時日怕是不便再下床走動,否則怕是會有早產之兆”。
伸手輕輕撫上腹,赫然驚覺自己或許真的將錢氏的孩子看得太重,竟然差傷害了自己的孩子,愧疚的淚水滑落,暗暗在心里對肚子里的孩子一直著對不起。(未完待續。)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