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五月端午過后,年氏院子里突然傳來噩耗,不滿二歲的年氏之女不知怎地突然全身抽搐,等太醫趕到時孩子已經面色紫窒息而亡。
孩子原本孱弱,但如此毫無征兆的突然病,不僅出乎我的預料,也讓所有人嗅到了非同尋常的氣息。
“看著癥狀不像是因病而亡,反倒像是……中毒!”當時太醫查驗過孩子尸身后出的這話再一次引起了府中的軒然大波。
胤禛立刻讓人將年氏院子里所有人都收押,還將孩子吃過用過的東西也都一應看管起來,讓太醫仔細查驗,最終在孩子床頭的玩具和身上佩戴的銀飾上現了紫荊花粉。
紫荊花的花期是十一月至翌年四月,花粉有毒,與人接觸過久,會誘哮喘癥。年氏的女兒原本就身體即為虛弱,加之未滿二歲,心肺功能不足,吸入后的確會出現因哮喘引起的窒息。這花粉不可能出現在五月后,必然是事先提取的,也就排除了仆婢不心沾染到的可能。
確定是有人暗害,年氏傷心過度一度病倒,年羹堯得知后勃然大怒,迫使胤禛徹查此事。
巧就巧在那些銀飾和玩具都是烏拉那拉氏在五月五那天賞下不久的,年氏想著銀子本來就能驗出毒物,看著烏拉那拉氏賞下的嶄亮的銀鈴鐲樣式頗為新巧,那些玩具孩子也頗為喜歡,會主動伸手去抓,就給她戴上和把玩。沒想到那個銀鐲子的鈴鐺與玩具的一些夾縫里竟然就藏著紫荊花粉。不過是短短幾天的接觸,孩子肺部吸收進的花粉毒素沉積體內,最終誘了花粉過敏性哮喘導致孩子窒息而亡。
這些銀器和玩具原本是烏拉那拉氏為了與年氏交好,讓府庫那邊專門給孩子定制的,府庫那邊拿回來后直接交給烏拉那拉氏,然后再經過她的手直接交給年氏,并且在賞下的當天就直接由年氏親自給孩子戴上和把玩的,沒有其他環節,除非是府庫那邊有人做了手腳,可是據府庫總管,這些東西是當天拿回來就直接送到烏拉那拉氏院子里的,中間并無停留,這樣一來毫無疑問所有不利證據全部指向了烏拉那拉氏。
“怎么可能是福晉,她沒理由這樣做”我聽順子回稟后皺眉道。
“可是眼下的確所有證據都指向了福晉,府庫那邊從之前清查暗樁時,里面就被換成主子、福晉和咱們的人,我也問過咱們的人都當時這批東西到府庫時,因著是福晉專門要求在端午節之前趕制好,所以府庫管事沒敢耽擱就直接親自送過去了。所以絕對不會是府庫這邊除了問題。”順子確定地道。
“有沒可能是這批飾和玩具在府外就出問題了?或者是福晉身邊的人做了手腳?”我思索著可能被人做手腳的時間差。
“這個不好,因為銀器和玩具都是通過內務府那邊采辦的,按道理不太可能會是內務府那邊出問題。至于福晉身邊的人……這奴才就不好多嘴了。而且年側福晉身邊的人其實也有機會做手腳,未必就真的是銀器和玩具有問題,保不準是誰故意抹在這些物件上的,否則怎么可能這么多天才出事!表樧印
“這就麻煩了,可能性太多,完全毫無頭緒。眼下四爺是什么態度?”錢氏接口問出我也想到的問題。
“四爺已經將福晉那邊的人全部給拘押了,福晉的院子也封了,暫時不讓任何人進出,另外府中所有涉事人等都給關了起來,還不知道會問出什么結果。奴才覺著這件事太蹊蹺,按道理李氏失勢后,府里應該沒有人能鬧出這么大動靜,怎就無端端的出事了,難不成是格格猜測的那人出手了?可是不過二年,她如何能在咱們眼皮底下往福晉和年側福晉的院子里安插人手?”
順子越越覺得想不通,錢氏也更加慶幸和后怕這件事沒和這院里扯上什么。
“你當真以為這事和咱們沒什么關系?”我眸色一沉,唇邊勾出冷笑。
“哦?咱們可是半也沒插手,怎么可能有什么干系?”錢氏聽我這話一出詫異反問。
“咱們在內院能得安生是因為什么?”我看了眼二人,:“不外乎就是咱們有福晉做儀仗,加上四爺的暗中庇護。可如今四爺忙著外頭的事,面上又要寵著年氏讓年羹堯安心,哪有精力看顧著咱們,李氏已然不事了,一旦福晉出事,府中的權利自然會落到年氏的手上,可是年氏的年紀,身體嬌弱的很,那么四爺必然會讓我協理。你們這差事到時候我是接還是不接?”
“四爺若當真這樣安排,自然是推拒不掉的!卞X氏。
“是啊,可是有句話叫做多做多錯,一旦接下來這事,府里只要有半差錯,年氏不會怎樣,可我就怕是下一個福晉這般的下場!蔽依渎暦治鲋聭B走向和出手之人的目的。
“又是一環扣一環的縝密招數,看來果然是那人出手了。眼下我們該怎么辦?”錢氏的神色也凝重起來,她很清楚按照我的推斷,這人的下個目標恐怕就是我,如果我再出事,她又何足為懼。
“什么也不能做,她這招當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陰毒招式。表面上害死年氏女兒對付福晉,看上去和咱們沒什么牽扯,但我懷疑是想好后手的。先是剛才我的那個可能外,她恐怕也想借此離間我們和福晉的關系!蔽。
不出手雖然不會引火燒身,但我們在這種時候做壁上觀,必然會在烏拉那拉氏心里落了芥蒂,往后一旦查她是冤屈,或者因為別的原因翻身復起,我們之間的聯盟就等于正式破裂,想像眼下這樣與她和睦相處怕是難了。可是如果插手,這件事又極有可能會是打蛇上棍,最終陷入是非之中,可能就會被成是烏拉那拉氏的同謀,甚至有可能被成是挑唆烏拉那拉氏做這件事的主謀。保不準上面的人為了保下烏拉那拉氏而將我們扔出去做替罪羊來平息事端。就連這么做的動機都是唾手可得——只因我們妒忌年氏得寵。
“這人太可怕了,那我們該怎么辦,救不救都會入了她的套,當真是左右為難。”錢氏頓時犯難著急起來。
“人當然是要救的,可是不能明著救,如今只能先想辦法將咱們的猜測送到福晉手上,讓她明白咱們的難處,然后請她稍安勿躁。眼下能做的就是讓那人覺得咱們打算選擇明哲保身,好按著她擬好的第一個劇本演下去,等拿到府里的協理權,才能明著調去各方資料找出紫荊花粉到底是在什么時候被放到銀飾和玩具里的。”我尋思良久道。
“可是現在把守福晉院子的都是主子的人,就連送膳食的人也都只能送到院門口,然后交由把守的人查驗后,由負責把守的人送入,外人很難入內,想要將送消息進去著實很難。”順子。
“是的,所以我才這事看起來和咱們沒什么牽連,其實最難的反而是咱們。倘若消息送不進去,恐怕只能孤注一擲,冒著被福晉誤會的風險依計行事!蔽覈@了口氣。
事情果然沒有想的那么簡單,估摸著是怕烏拉那拉氏遞送消息或者串供,她那院子被胤禛的人把守的和鐵桶一般,幾乎找不到任何傳遞消息的途徑,甚至倘若有人在那院子前多逗留少時,都會被抓起來盤問。
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只好按照之前計劃中的那樣按兵不動地等待著接下來的展。
如我所料,烏拉那拉氏被拘后,胤禛就將內院事務暫時交給年氏處置,可是年氏剛逢喪女之痛,又一直病著,身體精力根本沒辦法處置那些瑣碎的事務,又不可能讓李氏再插手這些,所以直接讓我協助處理。
“這第二步棋已然落定,就看她第三步打算下在哪里。咱們要打起精神開始應對。如今敵暗我明,局面與我們很是被動,只能兵分兩路來著手處置。錢妹妹你和順子不要和我一起插手府里的事,而是去查那些物件到底可能是哪里出了問題。這樣局面就變成我在明,你們在暗,如果我不心也中了招,至少還有你們可以想辦法解救。切記,不管什么時候都別慌,就算我當真出了什么事,你們也不用著急,只要慢慢應對,哪怕時間長都無妨,總會有撥云見日的一天!蔽覍㈠X氏和順子做了安排,然后囑咐道。
“姐姐,這攤渾水太深了,既然那人眼下只是針對福晉,我們還是有機會想辦法避開,何必非要以身犯險……”錢氏緊張地拉著我的手,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傻妹妹,你當真以為她只是針對福晉嗎?很明顯她壓根就不是主要針對誰,而是想把咱們雍親王府的水攪渾,這人恐怕來頭不。如今府里也就咱們幾個人,李氏倒了,福晉倒了,我倒了,宋氏不中用,剩下能撐事的也就只剩下年氏和你,可是你倆誰能和這人比心機,到時候她恐怕就要開始兌付年氏,年氏不好過,年羹堯就不會踏實地跟著四爺,四爺又怎么集中精力去放手一搏。何況內宅都處置不好,何以安邦定國,皇上又怎么想咱們四爺?所以這不是你我二人的事,為了四爺,也為了咱們自己,怎樣都不能讓她遂了心愿,即便是只剩你一人,也要與她斗到底,明白嗎?”我苦笑著對錢氏。
眼下已經康熙五十六年,離朝代更迭的關鍵之年只剩下五年時間。胤禛在朝中的勢力剛剛建立,但卻并不穩定,而他需要面對的強敵是素來有龐大人脈和財力的八爺黨和親弟弟胤禵。之前我也覺著那個人支持李氏是為了爭寵,可是后來現不是。于是就開始琢磨這人到底圖什么,越琢磨越覺這件事未必只是內宅之爭那么簡單。
錢氏有句話沒錯,這灘水太深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從單純的內宅爭斗慢慢卷入了復雜的政治洪流中,即便沒有直接參與朝堂政斗,卻也在內宅里進行著一場沒有烽火硝煙卻異常激烈的政治搏殺。
朝堂內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牽一動全身,這不是虛言,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搏命之爭,勝則富貴榮寵蔭蔽子嗣,敗則身敗名裂累及全族,可是即便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依然退無可退,只能全力迎擊。
錢氏和順子很清楚只能按我的安排走下去,回不了頭了。
康熙五十六年六月,雍親王府內院的處置權明面上是交給了年氏,可實際上全部落入了我的手中。
一開始還是每天清早起來去年氏屋里聽管事們的匯報,到后來年氏索性稱病,將所有事情都交給我全權處置,就連早上也不用去她那邊,除了一些要緊事外,其余府里的瑣事都直接讓管事的來我院里將事情清楚安排下去就好。就連額的財物用度也都不必通過她,只需做好賬目到月底時給她查看即可。
瑣事看起來,可是處置不好就會引起大麻煩,尤其是錢物上的進出,以往多少人都是栽在這個上面,所以我也不敢掉以輕心,從我手上經過的進出帳都是嚴格要求能筆筆對上才行。
不過有了管事權,行動上也就方便自在很多。只要找個借口知會一聲,錢氏和順子就能拿到想要的第一手資料。
“格格,奴才查那些物件出處時,找到了一張圖紙,恐怕格格要親自看看。”順子神色嚴肅謹慎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紙。
我接過一看,心下頓時一驚。紙上赫然畫著的是胤禟給我的那對“珠聯璧合”紫玉佩的圖案,而且從圖上看很明顯是一對。這張圖紙如果落到胤禛手里,他必然就會知道德格格那件事里我為了脫罪而了謊。雖然德格格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而且他也知道了我和胤禟曾有交集,可是我卻從未告訴過他這塊玉佩也與胤禟有關,而且是一對。那塊被棄置在德格格屋里的玉佩早就被毀掉,而胤禟的那塊也被我放置在自己屋里的庫房中。而且當時他拿到的那本冊子里也沒提及這對玉佩的事,我就忘了。
如果讓胤禛知道這塊玉佩是胤禟的,而且是一對,就必然會疑心我和胤禟的關系不會單純只是泛泛之交,若當真只是如此,又怎會到了交換“定情信物”的地步。
“這個圖紙只是拓本,原件在制作這塊玉佩的匠人手中,那匠人如果格格想要原件,必須親自見他一面,否則……”順子到這里陰沉著臉欲言又止。
“否則什么?”我問。
“否則保不準這圖紙就會落到不該看到的人手里”順子緩緩將這句話出來。
“混賬東西,竟敢拿這東西要挾咱們。不過銀匠和玉匠不是一處,你怎么查到這里去的。”我先是勃然動怒,可是隨即生了疑惑。
“福晉給年側福晉的那些東西都是內務府里的匠人制作的,而內務府的匠人都是一一的好手,怎是外頭那些民間匠人的手藝可及,以前內務府是在八爺在管,所以九爺找這些匠人做東西也并不奇怪。只是奴才覺著一個玉器匠師恐怕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出這種要挾的話,必然是背后有人讓他這么。格格覺著這事該怎么處置才好?”順子。
“如果這樣來,我們是不是可以推斷,銀器匠師和木器匠師那邊也會有人背后操控,所以那批裝有紫荊花粉的物件很可能就是一開始就有問題,只是因著沒人在意才會順利交到了年氏手中,最后害了格格?”我將圖紙的事先擱在一邊,放平心緒思考著各種牽扯。
“應該是這樣,所以其實兩件事的背后都牽扯著一個人,奴才覺著格格恐怕當真要親自走上這一遭了。”順子這樣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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