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產(chǎn)的孩子在這個年代很難存活,可年氏這個孩子順產(chǎn)生下來時卻是活著的,盡管很很虛弱,可是仍然努力出細微無力的啼哭。
胤禛見到孩子時,不知是為了給孩子添福,還是為了安撫年氏,不合常理地給他起了個乳名叫做福沛。
舊時起名講究頗多,尤其是皇子,即便是乳名也要有所寓意。當年氏出這個沛字時,我尋思片刻便明白了胤禛的意思。
沛字按照祝福的意思來是充盛的意思,看樣子是希望孩子健康成長。可是若真要細品,這個字也有“水勢湍急,行動迅疾”的含義,或許是這孩子來的太早太急,隱隱帶著抱怨不喜。在這兩層意思下,我還品出了第三層細思恐極的意思,那就是“跌倒,傾仆”,這就有明顯嫌棄詛咒的意味,倘若懷著這樣的心思,這個孩子必然是不能留的。
果然,就在孩子抱走后沒多久,奶媽慌慌張張跑來回話,是皇子臉色紫,來不及叫太醫(yī)就沒氣了。
年氏也許是察覺了這名字的蹊蹺,在孩子抱走后就一直心神不寧,直到聽孩子死了的消息后,整個人都傻了。她瘋了一樣不顧自己還在月子里,拼勁氣力起身下床沖到門口想要親自去看看孩子,可是卻被人攔在了屋里,是胤禛勒令她安心坐月子,哪里也不許去。至于這個孩子會悄無聲息地計入皇子名冊,也算是給他一個名分,但是早產(chǎn)與早夭的事不許對外提及半個字。
福沛到底怎么死的已經(jīng)無從考究,只留下年氏在兢懼惶恐的猜測和喪子的大悲中整天寢食不安地做過了這個月子。月子里的虧虛讓她原本就弱的身體每況愈下,再想補回已是不可能。
如今的我在宮里也沒有安排眼線,除了有些必要的消息在隨時讓許福多關(guān)注打聽外,其他宮苑的事都很少上心關(guān)注。福沛這事若非年氏提起,在胤禛封鎖消息的口諭下,我是當真半不得而知。
“虎毒不食子,福沛許是先天不足才會早夭,畢竟早產(chǎn)的孩子本就難以存活,便是當年福宜……”提到福宜我頓了頓,怕讓她更加傷心難過沒敢多,轉(zhuǎn)而繼續(xù)道:“這孩子本就身子虛弱,你心里也清楚,我相信皇上不是這般心狠的人,何況皇家子嗣昌盛是好事,他不可能對自己的孩子下手的。所以你千萬不要胡亂猜測,不僅讓自己難受傷心,還與皇上起了嫌隙,到時候?qū)δ愫湍昙曳炊缓谩O雭砘噬线是很在意這個孩子的,否則也不會提前給他取了名字,若當真是有嫌棄不喜之心,大可不取名字不上族譜,你是不是這個理?”
這話出來只是為了寬慰年氏,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胤禛對皇位和名聲的是何等看重,我心里豈會不知,他為了坐穩(wěn)這個位置傾盡心力,一心希望能成為百姓擁戴的治世明主,又怎么可能允許這個來得不是時候的孩子毀了自己帝王的名聲。
對于被權(quán)利和**蒙蔽雙眼的人來,只要是擋路的人,不管是手足,是妻妾,還是兒女,一律都只會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敵人,只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消滅。我不敢去想現(xiàn)在的胤禛會不會也變成這樣的人,唯有將心思集中在開導(dǎo)年氏這件事上。
年氏聽了我這些話情緒看起來平靜不少,但顯然并不能開解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猜疑。她抽回被我握著的手,黯然淚下,喃喃道:“我知道你的有道理,可是母子連心,我能感覺到那孩子想活,他真的想努力活下去。我不相信他就那么輕易沒了,而且孩子如果自己夭折,為什么不敢讓我看,還不讓人提及,皇子名冊算什么,一個孩子一條命,到最后只剩下紙上的一個名字,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孩子都能好好的活著。”
年氏的呢喃觸到了我心底的痛楚。我想起了自己那兩個胎死腹中的孩子。無奈身在帝王家,若有選擇,我又如何不想去過平常的日子,哪怕艱辛些,內(nèi)心卻能安穩(wěn)踏實。可惜我們都別無選擇,只是我與年氏不同在于我會帶著穿越者特有的金手指提前做好安排,為自己爭一份安穩(wěn),而年氏她爭無可爭,不管她的家世如何光鮮,在外人看來如何受寵,其實那都是依靠別人得來的虛假光鮮,如同菟絲子般生存的人生都是可悲可憐的,當別人不再給予就會一無所有。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自己的。
不知道再怎么安慰年氏,該的話都了,有些事只能自己想清楚。
將譚嬤嬤喚進來,交代了幾句飲食用藥的注意事項,又寫了養(yǎng)心安神的食療方子,讓年氏不管想不想都必須吃些,然后又特別囑咐譚嬤嬤絕對不能讓年氏受涼。
在年氏哀怨的目光中,我離開了翊坤宮,盡管這里也是張燈結(jié)彩的掛著紅色的燈籠,卻感覺不到半分喜慶,即便這里是離皇后烏拉那拉氏的永壽宮和皇帝胤禛的養(yǎng)心殿最近的宮殿,依然冷清寂寥的讓人心寒,恐怕就連李氏的承乾宮因為有懋嬪宋氏的存在,也比這里多人氣。偌大華美的宮殿有時候也可以成為寬敞冰冷的牢籠,永遠不缺鮮活的生命在這里寂寞的凋落。
來也巧,一出翊坤宮正好遠遠見著胤禛的輦轎往這邊過來。長直的宮道沒有任何遮擋,胤禛坐在輦轎上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看到了走出翊坤宮的我。避無可避,此時只能在門前站定,低著頭行福身禮,等著御駕的到來。
“今個不是在景仁宮的佛堂里焚香祈福,怎么來翊坤宮了?”御輦在翊坤宮的門前停下,胤禛走下來,看樣子并不意外我在這里。
“回皇上的話,祈福完見天色還早,聽御花園的梅花開了,本想趁著天氣好去看看,沒想到遇見了貴妃娘娘宮里的人領(lǐng)著太醫(yī)過來,想著貴妃的身子之前是我照應(yīng)的,加之低位知曉高位身體欠安總歸是該探望的,所以就跟著過來看看。”沒摸清胤禛對我過來探望年氏會有什么樣的思量,不想再給年氏添麻煩惹她勞心,也就沒是她身邊的人讓我過來,打算尋個合適的理由將問話應(yīng)對過去。
胤禛垂眸微默,隨即笑了笑道:“剛才太醫(yī)過來稟告過年妃的病癥,據(jù)沒什么大礙,不過是一時不適應(yīng)宮里的生活,又記掛擔心正在西寧出征應(yīng)戰(zhàn)羅卜藏丹津叛軍的年羹堯,所以寢食難安引起的心病罷了,靜養(yǎng)些時日就會好起來。今個被你碰巧遇上按禮數(shù)該確實該來探望,如今人在宮里,太醫(yī)也方便照料,你自個也已經(jīng)是正經(jīng)主子,不用為此再為這些瑣事多加費心。”
胤禛話的語氣柔和,沒有任何責怪,可卻聽的我心里咯噔一動。顯然這話里的意思是“年妃的身體有太醫(yī)照料,不用你插手,平時沒事也不用常與她走動,讓她一個人安靜待著就好。”
羅卜藏丹津,清朝厄魯特蒙古和碩特部臺吉,和碩親王達什巴圖爾子。康熙五十三年襲父位。康熙五十九年,隨清軍入藏驅(qū)逐準噶爾軍,次年返回青海。以進藏立功,謀據(jù)西藏以遙控青海。清廷未令其掌管藏政,遂懷怨在心。后以固始汗嫡孫自居,欲為青海和碩特諸部領(lǐng)。雍正元年夏,誘召諸部頭領(lǐng)于察罕托羅海會盟,令各復(fù)舊日稱號,放棄清廷所封王、貝勒、貝子、公等封號,且自稱“**混召吉”,公開豎起了反清旗幟。此時青海和碩特部已歸清三十余年,這一分裂之舉,遭到親王察罕丹津、郡王額爾德尼額爾克托克托鼐的反對,他們拒絕參與叛亂。羅卜藏丹津遂率兵四千往屯。七月初二,清廷決定遣使勸和,并做好了防備其大規(guī)模叛亂的準備。七月二十二日,清使常壽往羅卜藏丹津駐地,羅卜藏丹津不聽勸告,而且扣留了常壽。隨后又煽動在青海僧眾中頗有影響的塔爾寺大喇嘛罕諾門汗隨其起事,由于察罕諾門汗的支持,于足有近二十萬人響應(yīng),羅卜藏丹津遂大肆叛亂,進攻西寧,在甘肅、四川的藏人也附從為亂,一時聲勢浩大。消息傳到京城,清廷立即組織平叛大軍,八月下旬到九月初,連派年羹堯、岳鐘琪、富寧安等分路進兵。羅卜藏丹津原欲入藏與策妄阿拉布坦聯(lián)絡(luò),后遭清軍截擊,未能入藏,且送還常壽,請求罷兵。清兵乘勝追擊,經(jīng)過數(shù)月征戰(zhàn),迫使叛軍十萬之眾投降,羅卜藏丹津逃往柴達木。
此時正是年羹堯?qū)ν庥帽笳谷_之時,胤禛按道理對他有所依仗,對年氏應(yīng)該更好才是,可是看現(xiàn)在的情況,胤禛似乎已經(jīng)失去對年羹堯使用懷柔安撫策略的耐心,反而開始控制年氏的言行舉動,使得年氏的消息無法正常送出宮去,讓年羹堯無法得知宮里生的情況。
想到這里,我突然意識到年氏給年羹堯的信并非石沉大海,不準壓根就沒送到年羹堯手中。因為胤禛現(xiàn)在根本不需要一個懂得韜光養(yǎng)晦低調(diào)行事的年羹堯,反倒期望他的私心與狂妄越膨脹越好,只有這樣胤禛才能在卸磨殺驢時有足夠的理由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看來胤禛會來翊坤宮也是因為我出現(xiàn)在這里,必然有人給他送了消息。而他是親自過來給我提個醒,暗示我不要和年氏走的太近,以免惹禍上身。
我和胤禛之間一直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對我話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又或是如現(xiàn)在這樣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提醒就能讓我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這也是他信任和喜歡我的原因。所以他這話我聽明白就好,不宜深談,順著他的心意應(yīng)諾稱是,但終究還是沒忍住了句:“始終都是給你生過孩子的女人,她也不易,能善待的時候就好好善待著。”
胤禛的臉色沉了沉,不置可否地沒接話,原本還算平和的氛圍頓時急轉(zhuǎn)直下,冬日本就冷冽的空氣更添寒意。
“前幾日確實聽御花園里的梅花開的正好,難得今天得閑半日索性陪你一起去看看。”僵持被胤禛淡淡開口出的話打破,快凝結(jié)成冰的空氣在此時也因為這句話恢復(fù)了該有的溫度。
這是胤禛不愿對我為難,有意給彼此找了臺階,我自然不會傻到繼續(xù)觸他的霉頭,也就順著他的話應(yīng)下。
胤禛沒有乘輦,與我一起徒步行走在悠長的宮道里,御駕依仗在蘇培盛的示意下保持著合適的距離跟在身后,留出了一段空間讓帝妃們可以體己的話,不至于在話時感覺到局促被打擾。
“從你入府到現(xiàn)在,我好像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陪你好好走過一段路賞過一次景。”胤禛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娓娓道來時有種讓人心安的魅力。
“皇上平時為公務(wù)操勞,我又不是個喜歡到處走動的,少有這樣能單獨相處的機會也屬必然,實在不足為道,皇上有空該多出來走走才是。”我跟在胤禛身后,應(yīng)對著他莫名而來的感慨,不知道他怎么會突然想起這些。
胤禛繼續(xù)陷入沉默,一直走到御花園的千秋亭才道:“你方才的那句話,是否也有影射自己的意思?”
我沒想到胤禛會對那句話有這樣的理解,怔愣少時連忙回答:“皇上笑了,現(xiàn)如今衣食無憂,又有皇上皇后照拂,日子過得還算舒心,這些在我看來已是善待有加,哪里還會再求什么。只是剛才見過年氏的情形,心里有些觸動,故而多言了,請皇上恕罪。”
“她是她,你是你,兩者不能相提并論,不必因為她的境況傷感,也無需為自己將來擔憂。只要不是大錯,你必不會有如此凄涼境遇。”胤禛站定看向我,伸手攏了攏我身上的大氅,一如當年在潛邸時那般帶著柔和的暖意。
我抬起頭凝望著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一陣茫然。已經(jīng)分不清眼前這人對我的感情到底幾分真假,只是他給我的確實已經(jīng)比他身邊的其他女人要多得多,在見過他對烏拉那拉氏的客套,對李氏的薄情,對年氏的冷酷,還有對錢氏和其他女人的漠視后,會突然覺得自己再與他計較愛與不愛都會是一種過分的貪心,至少有些這樣的時刻,我似乎能感受他那一瞬流露出的些許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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