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著陌生的男人戴著兜帽將匕首架在自己妻子的脖子上,從密道中走出的德米特里目睹了這一幕,只感覺全身的力氣一瞬間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頓時僵立在原地,而毛骨悚然的恐懼從骨髓中涌向了每一寸肌膚的毛孔。
對方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難道事情已經暴露了嗎?轉眼幾個念頭飛速穿過了德米特里的腦海。如果是盜賊,那么還有盤桓的余地,可如果是叛軍的人的話,那么今天他們所有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里,緊張的汗珠也流過了他的額角。
但對方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緊張的醫生始料未及,甚至準確的說是難以置信。
“德米特里醫生嗎?是亨得利爾那家伙讓我來的,您的夫人剛才稍顯激動了些,所以我只好采取了一些過激的手段。”男人說著松開了扼住佐伊夫人肩膀的手,并將匕首從她的脖子邊上拿開。
“我不認識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時間將受了驚嚇的妻子摟在懷中,德米特里醫生警惕而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按理說他的身份在阿格里尼翁從來沒有暴露過,對付是如何知道他和亨得利爾之間關系的。不敢輕易相信對方,德米特里仍然和對方保持著距離。
而男人似乎也不急于取得信任,沒有回答德米特里的疑問,而是反問道:“王妃殿下她們呢?我想他們應該還安全吧?”
“這里沒有什么王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請你離開,我只是一個窮醫生,這兒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如果你看上什么就直接帶走吧,只要不傷害我的家人!”當對方提及阿潔麗娜王妃的時候,德米特里非但沒有相信對方反而提升了戒備,他必須小心這是不是對方假意的試探。
而男人也看出了德米特里醫生對自己的提防,并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將手伸進了口袋。
“不必緊張,我只是拿一件東西給你們看而已。”
男人從懷中襯衣上縫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小巧的印章,丟給了德米特里,平靜地說道:“我想這件東西你應該認得吧,醫生。不到萬不得已,亨得利爾那家伙是不會將這件東西交給別人的,必然是他信任的人,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這是……”看著手中金閃閃的印章上面已經有些歲月的痕跡,德米特里一眼便認出了這的的確確是亨得利爾的私章,這還是當初他托底比斯的工匠訂做的,絕無第二枚。而這戒指的存在知曉的人也是鳳毛麟角,當眼前這個男人拿出了這件東西以后,德米特里終于放下了心中的戒備。
“這么說亨得利爾先生真的沒事。那他現在也在城里嗎?”兩個月沒有得到消息了,德米特里一直都十分擔心亨得利爾的近況,而現在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終于可以放下懸著的那顆心了。
但男人卻搖了搖頭,說:“只能說暫時沒事,而且亨得利爾那家伙現在也不在阿格里尼翁。我也是受他囑托混入城里,為的是保護王妃母女兩人。”
“那之前——”聽得男人如此回答,德米特里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對方能找上門來,原來他就是救走王妃殿下母女的人。
“是我,沒錯。”男人摘下了兜帽,讓德米特里夫妻終于看清了他的長相。
“不過剛才醫生你卻說錯了一件事情,我們之前可就認識了。”只見兜帽下露出來一張傷痕累累的臉,眼角的淤青和撕裂結痂的嘴唇顯然是不久前留下的。看著這有些變形的肥碩腦袋,頭頂上的頭發也有些稀疏,著實令人難以認得他原本的模樣,可是德米特里卻對眼前這張臉記憶猶新。
“是你!”驚訝的醫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著的正是正午的時候被送到自己那兒已經半死不活的那個瘋修士。
可是此時這個男人明澈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的瘋癲,以至于德米特里醫生都不敢確信他們是一個人。
但對方卻點了點頭,道:“還沒有跟你道一聲謝,醫生,多虧了你我才沒被那群人給打死。自我介紹一下,修士塞爾吉烏斯,我在圣伊琳娜大教堂當司鐸的時候和亨得利爾也算是老朋友了。不過那是他離開底比斯去君士坦丁堡以后的事情了。”
“圣伊琳娜大教堂,司鐸那你為何……”在聽得對方的來歷之后,德米特里也不由愕然,君士坦丁堡的司鐸可是十分尊貴的,按說就算逃亡在外也會得到貴族禮遇,可這樣一位身份不一般的神職人員為何會之前那般狼狽,幾乎被人毆打致死。
而塞爾吉烏斯淡然笑道:“君士坦丁堡淪陷之后,我所在的教堂便被拉丁人洗劫一空,幾位好友甚至都死在了那些家伙手里,當初也是僥幸被我的弟子救了下來才撿回一條命。所以過去醉心鉆營的司鐸早已經死在大火里,只剩下我這個救贖罪愆的瘋修士了。不過白天那些人想害死我倒不是因為我的言論,而是因為我在教堂里聽到了他們的謀劃,如果不是我當機立斷裝瘋賣傻,又恰好王妃她們路過,我恐怕也就見不到你,也救不了阿潔麗娜王妃和伊琳娜殿下她們了。”
說到此處,塞爾吉烏斯嘿然一笑。然而他看似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德米特里和佐伊夫妻倆聽得背后冷汗直流,這其中兇險不言而喻,想到此處德米特里看著“瘋修士”眼神中更多了一些敬佩。
“那現在城中的情況如何?亨得利爾先生派你來應該已經有了打算了吧?”德米特里看著對付,此時罪關切的事情莫過于此,他們只是暫時安全,如果叛軍徹底排查,他沒把握能再瞞過去。
但“瘋修士”卻并沒有給他期望的答復,“這次叛亂早就蓄謀已久,亨得利爾他本來也差點死在那些人手里,等到回過神一切都晚了。現在提奧多爾親王已死,各大家族關鍵人物被軟禁,叛軍到時候和魯斯尼納合流只是時間問題。”
“那怎么辦?”聽塞爾吉烏斯的敘述心情愈發沉重,德米特里和佐伊夫妻二人不禁有些慌亂。
可塞爾吉烏斯卻十分平靜,看著兩人用毫無玩笑的口吻回答道:“等。來之前亨得利爾那家伙說過他會有辦法的,但我們要給他爭取時間。”
等待嗎?德米特里夫妻面面相覷,他們固然愿意相信亨得利爾,但“瘋修士”的話還是令他們沒有底,他們真的有必要冒這么大風險嗎?就在他們有些猶豫的時候,塞爾吉烏斯的另一番話卻讓這對夫妻心中一震。
“我在教堂里聽易經投靠叛軍的牧首說他們已經勾結了米哈伊爾杜卡斯,準備夾擊駐扎在西馬其頓的貴族軍,準備用這種方式徹底鎮壓反抗者,以他們的行事風格到時候必然會血流成河。留給我們的時間雖然是不多了,但是我們必需要試一試阻止這一切。”
想到了自己還在軍隊中的獨生子,這對夫婦終于下定決心。
“那么需要我們做什么?”德米特里拍了拍胸膛自告奮勇道。
“先不急,王妃她們呢?”塞爾吉烏斯問道。
“受了些驚嚇,已經安歇了下來。”
“那也不必驚擾她們了。”塞爾吉烏斯本有什么想說的,但是思慮片刻隨即便還是改變了主意,看著面前醫生夫婦兩人道。
“既然這樣,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們。雖然簡單,但卻十分危險,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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