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馮道嘴中吐出的八個字，陳佑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應(yīng)該是哪本經(jīng)典里的句子，只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不過沒關(guān)系，他還是裝著胸有成竹的樣子點頭道：“原來如此，晚輩記下了。”

    見他回答這么快，倒是把馮道唬的愣住了，猶豫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你先別急，此物需得一尺長、三斤重，當(dāng)如旭日初升，亦是紅日當(dāng)空。”

    聽了這話，陳佑有些懵，看馮道的樣子，后來的這句話明顯是另外加上的。想到這里，不免心中懊惱，早知如此便不裝腔作勢了。

    只是既然裝了，那就得裝到底，當(dāng)下道：“晚輩記下了。”

    “嗯。”馮道點點頭，笑道：“慢慢來，不著急。”

    說著，放下馬車的簾帳，不再說話。

    趙元昌笑著鼓勵道：“將明且好好想想。”

    說完，他催動馬匹加速向前。

    陳佑苦笑著搖搖頭，慢悠悠地跟著大部隊，分出心思仔細思考。

    他空閑時間也讀過不少經(jīng)典，只是一來不是上學(xué)要求背誦，二來也只是個人興趣愛好，雖有印象，但都記得不是特別清楚。

    如今驟然拿出一句來，他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到是出自哪一篇，上下文是啥。

    正想著，突然看到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龐中和，頓時眼前一亮。

    前兩天自趙元昌處得知要開科舉之后，陳佑亦曾問過龐中和是準(zhǔn)備留京備考，還是跟自己回江陵。

    或許是他不怎么在意科舉，也沒多猶豫，便說要同陳佑一齊回江陵。

    催馬來到龐中和身邊，笑著開口道：“萬育，現(xiàn)在怎么樣啊？”

    龐中和轉(zhuǎn)頭看向陳佑，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現(xiàn)在速度慢，倒是沒磨破。”

    陳佑哈哈笑道：“多跑跑便好！”

    說著，他四處看看，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隊伍后面走去：“萬育且隨我來。”

    “啊？好！”龐中和答應(yīng)一聲，跟著陳佑一齊向后行去。

    很快兩人就吊在隊尾了，陳佑輕咳一聲問道：“我且問你，你可知‘公將如棠，謂之亂政’這句話出自哪里？”

    聽了陳佑的問題，雖有些奇怪他為什么要問這個，但龐中和還是老老實實的仔細回想。

    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司馬......”

    陳佑連忙道：“叫世兄，公事上稱呼官職，私下里咱各自論交。”

    他不是第一次這么說，只是以往龐中和叫他司馬他也沒有特意糾正罷了。

    龐中和點點頭，繼續(xù)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兩個半句拼在一起的，而非一整句。”

    “哦？”陳佑輕輕挑眉，“這作如何解？”

    “非是小弟自夸，只是我熟讀經(jīng)典，確實沒見過如此一句話。不過倒是可以拼出來。”

    說著，他頓了一下，接著道：“這句話應(yīng)該是出自《春秋左氏傳·隱公五年》，首句是‘春，公將如棠觀魚者’，之后是臧僖伯勸諫隱公的話，其中有一句是‘不軌不物，謂之亂政’。如此，正可拼接為公將如棠，謂之亂政。”

    聽了龐中和如此說，陳佑也是回想起來了，這一篇后來加了標(biāo)題，就叫《臧僖伯諫觀魚》。

    仔細咀嚼一番，他便明白了，馮道要的是這個“魚”啊！

    只是這“魚”到底是鮮魚還是漁具呢？

    結(jié)合他后面補充的要求，陳佑覺得是指的鮮魚。畢竟哪有一尺長、三斤重的漁具。

    只是最后的“當(dāng)如旭日初升，亦是紅日當(dāng)空”還需好生思量。

    這么想著，他看向龐中和，贊道：“萬育學(xué)問卻是扎實，若是那知貢舉公平取士，你去考試，必定高中啊！”

    卻不防這一頓夸讓龐中和羞澀不已。

    也怪陳佑，龐中和經(jīng)營糖水鋪子的這一個多月，基本上沒多少盈利，每次都要被陳佑教訓(xùn)一頓。如此這般，也難怪一次夸獎便讓他不好意思了。

    只是他還是對自己有著判斷的，當(dāng)下謙遜道：“也非是定能高中，若是明經(jīng)科也罷，若是進士科，還得考策問，這實乃我之弱項。”

    破解了一半的謎題，陳佑也是心情大好，當(dāng)下笑道：“這就是讓你跟在我身邊歷練的原因了！多看看多想想，必能有所得。對了，你可知‘當(dāng)如旭日初升，亦是紅日當(dāng)空’又是出自哪？”

    龐中和仔細想了想，最終無奈搖頭道：“實在是不知，或許是在哪本我沒讀過的孤本古籍上的吧。”

    見他也不知道，陳佑也不勉強，又勉勵了幾句，便將他打發(fā)走，自己一個人慢慢想。

    首先肯定不可能是出自孤本古籍，因為這樣的話，自己根本不可能猜出其中含義。

    再考慮到龐中和作為一個讀書人，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基本上這個時代的讀書人應(yīng)該看的書他都看過。然而就這樣，還不知道這句話是出自哪里，那么，這應(yīng)該是馮道自己編的。

    只是雖有這樣的判斷，但一時半會還是想不透。

    就這么想了幾天，眼看到了郢州境內(nèi)，就快抵達江陵了，陳佑還是沒想出來。

    當(dāng)然，即便還沒解決第一個問題，陳佑依舊每天向馮道獻殷勤。

    你要問他為什么突然想要拜師馮道，其實最想學(xué)的就是馮道是怎么成為政壇不倒翁、中樞常青樹的。

    這種能力對陳佑這個因為站錯隊而被邊緣化的人來說，實在是有極大的誘惑。

    更別說馮道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頂級官員，名望自不必說，門生故舊那肯定不會少。

    現(xiàn)在亂世還表現(xiàn)的不明顯，也只不過是一張巨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罷了。但一旦天下平靖，這就是派系，就是山頭！

    只要自己能混上去，成為這個山頭的代言人那是絕對沒問題的。甚至通過斗爭成為派系的掌控者也不是沒可能。

    至于說天下何時才能平靖，陳佑表示，若是自己身居高位之后還不能加快大周統(tǒng)一的腳步，那還是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不過，想法雖好，還是得先過了眼前這關(guān)。

    就在陳佑同謎題做斗爭的時候，車隊前方迎來了三名騎手。

    這騎手乃是身居江陵的王樸派出，專門來找趙元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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