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掌控?”
黛芙妮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正沾沾自喜的霍奇:“你管這叫掌控?”
他們兩人的面前正擺放著一張孤零零的小圓木凳,而木凳上則放著厚實的豬腿肉,由于天氣的緣故凍得有些僵硬,但仍然很新鮮,至少從外表看還帶著血絲,不是已經腌制過的肉。
黛芙妮隨手從旁邊的桌上抓起一副鋼刀叉,踱著小碎步走到圓木凳前,用叉子將厚實的腿肉固定住,另一手拿著鋼刀自中間將整個腿肉切成兩半,她用叉子將其中一半拿起來,把肉的剖切面對準了霍奇:“看清楚了?你用了這么久,最終只是將這塊肉的中心部分烤熟,你再跟我說一遍這叫做「我已經能夠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
霍奇的微笑凝固在嘴邊,他有些尷尬地辯解道:“其實并沒有用多少時間,或許再讓我使用一會兒這塊肉就能被完全烤熟。”
“我不懷疑這一點,但這就是你想說的?將能力持續作用這么久,就為了烤熟一塊生肉?”黛芙妮好看的俏眉微微挑起,空閑著的那只手揚在半空,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火焰自她的指間躍動而出,只在瞬息中便躥到了肉塊上,火苗撲騰為爆裂的火焰,將整個生肉吞噬,然后湮消不見。
整個過程發生在短短的瞬間,等火焰消去后,肉塊的表層已經結成一層黑色的焦皮,黛芙妮用刀再次切上一刀,剖面處的肉質已經完全呈泛白出油的熟態,飄散著絲絲熱氣。
“看,我剛覺醒時便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我有說過從剛覺醒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掌握了力量嗎?”
“可你不能否認的是我現在已經不會在使用能力的過程中失控而引發災難性的危險了。”他認為這是很有必要講清楚的一點,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根本屬于連能力都無法自由使用的程度。
“之前你好歹能偶爾爆發出令人吃驚的力量。”黛芙妮搖了搖頭,對此并不滿意,“但現在雖然你的能力可以穩定使用了,卻被限制到相當低的程度,從這點上而言你反倒是退步,或者說——被弱化了。”
“也沒這么不堪吧……”霍奇無奈地攤開雙手。
每當黛芙妮開啟了指導模式后,總會變得格外嚴格,老實說這還是挺能打擊他剛剛燃起的熱情。
“那你告訴我它能夠干什么?根據觀察,我推測你的能力應該是能夠使得目標體內的水分迅速升溫沸騰,所以你覺醒能力時我才會感到熱量從身體內部向外發散,這本來應該是相當特殊且有用的能力,因為它可以直接穿透作用的內部,甚至能將目標的水分直接蒸發殆盡,可你現在所能做到的程度,或許也只是讓對方感到體內稍顯溫暖……除了能哄騙些第一次接觸的人外,還有什么作用?”
霍奇沒有回答,因為他確實也沒想好具體的用途。
場間的氣氛有些壓抑,這令站在兩人中間的赫拉感到坐立不安,趕忙跑過來,咿咿呀呀地沖兩人比劃著什么。
“慢些,赫拉。我沒能看明白。”霍奇說道。
赫拉想了想,用手指了指霍奇,又指了指黛芙妮手中的肉,再指向自己的嘴唇,做出吃的動作。
“吃……肉?”
赫拉皺著眉直搖頭,又將剛才的動作重復一遍,只不過這一次她在吃的動作后加上了雙手捧著下巴,眼睛微微閉上的,嘴角微笑的動作。
“呃,我還是沒看懂,抱歉。”
霍奇已經盡可能去猜想赫拉手勢以及動作的含義了,不過因為她的手勢純屬自創,根本沒有任何體系,當需要表達的話語復雜到一定程度時,想要理解就變得非常困難了。
聽到他的話,赫拉開始變得焦急,臉頰泛著微紅,不停地比劃著手勢,甚至好幾次都蹦了起來想讓他看得更加清楚。
但焦急使得她的動作非常急促凌亂,這反而使得霍奇越發迷惑。
“不要著急,慢慢來。”
雖然霍奇這樣說了,然而赫拉明顯沒能聽進去,依舊快速地揮舞著手臂比劃著復雜難懂的手勢,她迫切地想要讓霍奇明白自己的意思,卻因為始終無法傳達給對方而讓她相當懊惱,小臉憋得越來越紅。
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肩頭,轉身看去,黛芙妮已經站在她的身后,寵溺般地揉著她松軟的頭發,輕聲道:“用寫的,小赫拉,把你想要說的話寫出來,我教過你怎樣寫字,還記得嗎?”
赫拉在覺醒過程中由于親身經歷的一切讓她的精神世界遭受了相當嚴重的創傷,而這不僅僅只表現在覺醒過程中那失控的音刃風暴,更讓她在一定程度上封閉了曾經的自己,過去那個純真懵懂的赫拉被永遠地鎖在了記憶深處,只剩下幾乎沒有記憶如同初生般的新人格,以及殘留的某些本能,比如對烹飪的熟悉,比如對陌生人——尤其是穿戴著盔甲,騎著馬的陌生人本能的畏懼……
她有很多東西需要從頭學起,包括某些只屬于女性的私密,霍奇對此自然不方便插手,于是教導赫拉的任務當然是交給了黛芙妮。
考慮到赫拉不能開口說話的緣故,早在很久之前黛芙妮便開始教赫拉認識文字,一個個字的教,一個個字的練,赫拉經常遺忘,而黛芙妮都不厭其煩地耐心教她將遺忘的字重新記起。
在黛芙妮話語的引導下,赫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跑到桌上拿起紙與筆,飛快地書寫著什么,然后舉著紙急急忙忙地回到霍奇面前,將書寫的東西舉得高高的。
這張紙上的字并不多,大小不一且彎斜扭曲的字顯示出字跡的主人才剛接觸文字沒有多長的時間,辨認起來有一定的困難,但相比于手勢已經好上不少。
黛芙妮也走過來,同霍奇一道看著赫拉寫出來的話。
「肉……里面……熟……好吃,更……火……焦了……(閉眼吐舌頭的圖案)」
霍奇在腦海中將這些單獨的詞語進行重組再構成,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你是說,肉用火烤的話容易烤焦,而從內部開始熟會更好吃一些?”
赫拉滿臉欣喜,不停地點著小小的腦袋。
“哈。”他的好心情在此刻全然回歸,“看來我的能力也不是一無是處嘛,對吧赫拉?”
赫拉再次點頭。
看到這一幕,黛芙妮捂著額頭不停地搖頭,時而嘆息。
“你太遷就他了,小赫拉。”
……
“這些東西是什么?“霍奇看著會客廳角落里那摞得高高的方形包裹,向黛芙妮詢問。
他昨天醒來后身體仍舊有些虛弱,在吃過一碗南瓜羹后便繼續躺下睡覺恢復體力,直到今天醒來才覺得身體能夠活動,剛才向黛芙妮演示了自己終于能控制能力不至于失控,現在就看見這一堆明顯不輸于他們的東西。
“你說那些東西?我沒拆開看,不過根據你的那位手下,叫什么來著——羅克、洛奇還是蘿卜?”
“你是說羅茲?”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他說這些東西里裝著絲綢、布料、上等皮毛,以及裝飾品一類的玩意。”
“羅茲給我拿這些東西來干嘛?”霍奇相當不解,羅茲私人的小金庫已經被波利特納為己用,并且他也不打算將這些錢重新歸還回去,那羅茲哪來的財力置辦這些包裹?
“他說不是他買的。”黛芙妮啃了一口蘋果,嘟囔著,“是送的,這些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
“好像是那些商會的人送來的,嘖,人類都是這么見風使舵的性格嗎?”
“別說得你自己不是人類啊……黛芙妮。”
“事實上我腦海中關于還沒有成為女巫前的那段記憶已經相當淡薄了,根本就想不起來什么,所以這話我說出來不算什么問題。”
“好吧,好吧。”
“他們送東西過來的時候你還在昏迷,我和赫拉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你那個叫羅茲的手下建議我們先把東西收在這兒,等你醒過來后自己處理。”
黛芙妮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吃著手中的半個蘋果:“你打算怎么做,扔掉嗎?”
“不,既然都是好東西,我們就大方地收下了。”霍奇微笑著說道,“何況要是把這些東西退回去,某些人可是會連吃飯睡覺都難以安心啊。”
“唔……不是很懂你們這些人。”
“你不需要懂,赫拉同樣不需要,這些事情交給我來打理就好了。”霍奇注意到黛芙妮不時向敞開的窗戶望去,而在窗外是陽光正好的街道。
“你在看外面?”
“嗯。”黛芙妮很直接地承認,沒有避諱。
“想出去走走嗎?”霍奇提議。
現在的黑石已經由他掌權,早前的那四名盯守著他們的衛兵自然在哈洛的命令下撤離,無論是黛芙妮還是赫拉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感受這座城鎮的真實。
即便是她們女巫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了,霍奇也并不擔心。
黑石鎮唯二能夠與外界溝通的渠道,一頭雪鷹歸于赫伯特,另一頭歸于哨所,而這兩處都已經受霍奇的管控。
甚至就讓這座城鎮的每一個人知道她們的身份,才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
“昨天在你睡下的時候,我已經走出去過一次。”
“感覺怎么樣?”
“街道的地面很臟,有很多油,走在路上鞋底有些滑,鎮里的空氣也不是很好,經常能聞到臭味,路上的人并不多,而且看向我的眼神不是想睡我就是在怕我。”
“呃。”霍奇被黛芙妮的直白給嗆住了,趕忙補救道,“這才是剛剛開始,相信我,過不了多久這座城鎮就會變得更好的。”
黛芙妮看著他,搖了搖頭:“你誤會了。”
“雖然這座城鎮沒有多好,鎮民對我也并非友善,但這還是我第一次不必偽裝自己走在人群中,不用擔心面露微笑交談愉快的人在下一刻就拿出藏好的小刀刺過來,不用擔心醒過來就會面臨魔法師的追捕。”
“本來我始終認為女巫沒有必要試圖融入人群,我們只需抱團取暖,保護彼此即可。但體驗了走在人群中的感覺,意外的——感覺還不錯。”
“謝謝你,霍奇。”黛芙妮眼里閃爍著認真的光。
“是嗎?”他輕笑。
“那就好。”
83、
波利特仍然居住在議事廳小樓最寬敞的那間房里,他在生活上并沒有得到刻意的刁難,每一頓的食物都如從前一樣豐盛,每一個要求都被盡可能的滿足,霍奇僅僅在性生活上對他稍加限制,每周只有一次招紅街女郎的權力。
一方面是考慮到要是這胖子整天沉溺女色衰弱到死有礙他的計劃,而另一方面,自然是出于在澡廳的某次對話中,對他語出不遜的些微制裁。
除此之外,他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限制,寬敞的房間甚至足夠他來回小跑,只是不能走出這間房。
對于議事廳小樓而言,即便波利特仍在,但已然易主。
會議室中到齊了不少熟面孔。
哈洛、羅茲這兩位鎮上要員自然不必多說,而作為霍奇自有地下勢力的掌權人赫伯特也帶著他的學徒艾登一同前來。
霍奇則帶來了黛芙妮與赫拉。
羅茲的第一反應是此舉不妥當,即便霍奇已經是黑石鎮真正意義上的主人,但如此公開地帶領兩名女巫參加這次重要會議實在太過冒失。
不過他是個聰明人,尤其是在經歷過克蘭的背叛入獄一段時間里,學會了謹言慎行,他眼神不斷地在其他幾人身上來回掃過,哈洛面色如常好像根本沒在意女巫的存在,而赫伯特與艾登更是早早地低下頭,對霍奇呈現恭敬的姿態。
還好……沒急著將話說出口。
羅茲感到一陣慶幸。
“都到齊了。”霍奇看著會議室中的眾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我們的會議可以正式開始了。”
羅茲首先站起來,面向霍奇微微躬身:“大人。”
由于需要借助波利特的名義來穩固局勢,所以現在黑石鎮的鎮長仍然是掛著波利特的名字,而羅茲復任財政總管,哈洛巡視隊長的職位不變,霍奇也仍舊坐在情報總管的位置上,只不過任命赫伯特成為自己的副手。
但羅茲明白,這些都只是名義上的說法,霍奇的身份已經發生更變,如果他再以閣下稱呼霍奇,顯得不太妥當,因此他沿用了對波利特的稱謂,直接稱霍奇為大人。
他抬起頭來,翻開手中記錄重要事件的冊子,緩聲說道:“在您昏迷的這幾天里,我們已經多次收到了鎮民們的請求,他們要求兌現當日您在高臺上的承諾——也就是對他們遭受的損失進行賠償。我想我們應該首先考慮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我沒有忘,的確是亟待解決的問題。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聽聽作為財政總管的你有怎樣的建議?”霍奇端起雙手看向他。
羅茲確實思考過這個問題,他輕咳一聲說道:“對鎮民的賠償是勢在必行的,畢竟那是您公開的許諾,如果不執行下去會有損您在鎮里的聲望,不過當時并沒有點明具體的金額,在派人進行了一些調查后我大致估算出,想要安撫鎮民,我們只需每個人賠償一枚銀幣再加上恢復征稅政策即可,以黑石鎮的鎮民基數而言這并不是太大的開銷。”
“等等。”霍奇擺了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我什么時候說過用錢幣來賠償鎮民?”
“大人?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如果您不兌現公開的承諾的話……”
“會損失聲望,我聽得很清楚,但我想說的是你誤會了。”霍奇搖頭說道,“我會賠償他們,但不是以這種形式,只是從錢幣上安撫下他們的情緒對于黑石長遠的發展沒有任何益處。”
“您的意思是?”
霍奇打了個響指:“我會給鎮民,包括犯罪者在內的所有人提供一份禮物,那就是就業機會。”
“就業機會?”羅茲大致能猜測出這個詞語的含義,但不知道為什么霍奇會在此時提起。
“黑石鎮的居民普查的記錄以往是由誰在負責?”
“通常是由我派手底下的人去調查記錄。”羅茲說。
“今年有進行過普查行動嗎?我想知道最近一次人口普查記錄是在什么時候進行的。”霍奇問。
羅茲想了想,回答道:“今年年初時進行過一次調查。”
“結果呢?黑石鎮登記在冊的鎮民有多少人。”
羅茲搜索著記憶中的數字,多年擔任財政官員使他對這些數字相當敏感,沒多久就記了起來:“黑石鎮的鎮民共有三百五十四人。但這只是擁有鎮民身份的人數,您也知道鎮里更多的是犯罪者,要完全統計他們的人數幾乎不可能,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和一些消息,犯罪者的人數應該在鎮民的八倍左右。”
“包括商會和奴隸嗎?”
羅茲直搖頭:“商會的商人不歸屬于黑石鎮,而奴隸——只有商會才能統計,他們屬于商會的個人財富。”
“好吧。也就是說不包括商會在內,黑石鎮共有三千余人居住,在這三千人中擁有職業和正規營收的人數又有多少?“
“不到三百人,大多數犯罪者都是靠偷竊和搶劫為生。”羅茲如實回答。
“看,這就說明有鎮里九成的人口都處于閑職狀態,要發展黑石的話,可不能忽視這股力量,我們得將這些閑職人群全部利用起來。所以我計劃開放各種職業的招收,盡快讓這三千人的就業率上漲到正常水平。”
“職業招收?”羅茲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我得提醒您,這三千人中沒有職業的人可大多都是犯罪者,讓他們成為正式的職業者?他們已經習慣了偷竊搶劫,怎么可能接受這份職業?”
“他們會接受,只依靠偷竊的話,一天能有多少收入,幾枚銅幣?或者幾十枚?而穩當的職業所能提供的薪酬可是遠遠高于這種水平。”
“大人,劣習難改。”羅茲仍然不相信犯罪者會乖乖接受。
“這就需要巡視衛隊的幫助了。”霍奇轉過頭望向哈洛,“黑石鎮將不再會和以前一樣,既然我擁有了它,就不再想讓這座城鎮被稱為犯罪者天堂,相應的政策制度會很快執行,而這些制度會嚴謹偷竊、搶劫一類的行為,如果有犯罪者不珍惜我給他們的就業機會仍然執迷老本行,你就得帶著衛兵將他們捉捕。”
“恐怕不行。”哈洛眉頭皺起,“那可是近三千的犯罪者,而巡視衛隊只有四十七人,這還是把萊頓也算上的情況。如果不到五十人能管控三千人,衛隊早就行動了。事實上我們屢屢受挫,不僅僅是人數上的劣勢,還有我們對城鎮地下通道遠不如他們熟悉的原因。”
“給你多少人才可以保證禁令政策的推行?”霍奇很直接地問,他只想知道一個確切的答案。
“三百人,至少。”哈洛估算道。
“那就去征收新兵,正好也給他們提供職業,在現有衛兵的薪酬基礎上,每人翻三倍,而招募新兵則用兩倍于現在的薪酬,我想這個數字足夠吸引人了。具體怎么招選合適的人你自己考慮,我不過問,需要用錢直接向羅茲申請。”
“至于地下通道更不用擔心,赫伯特會配合巡視衛隊,沒有人能比他們對地下通道更熟悉。”
赫伯特欠身表示了解,哈洛也點頭示意。
“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什么職業能夠提供給他們。”羅茲露出擔憂的神色,“鎮里最多的職業就是采礦,但那已經被商會的奴隸占滿了。”
“不必采礦也有很多工作可以安排。”霍奇拿出黑石鎮的局部地圖,攤放在桌面上,指著地圖上的某處說道,“這片森林就在鎮的東邊不遠處,我調查過,這些樹的木質非常堅固,很有開采價值,我們需要大量的「伐木人」”
“以及這里。”他指著另外一處,“這片森林的樹木不適合砍伐,不過林子里的野獸很多,而且大多是雪鹿,攻擊性并不強,黑石鎮既然要發展,那就必須得有自己的食物來源,僅僅依賴其他城鎮貿易風險太大,我們需要足夠多的「獵人」進行狩獵,補充鎮里的儲糧。”
“還有鎮里,三分之二的房屋都已經是廢棄狀態,這太浪費了,得有「建筑工人」重新進行修繕,這也能提供給鎮民更多的生活住處,不至于在最冷時仍然瑟縮在地下。”
“以及「鐵匠」等等,我不贊同你說的沒有職業提供,在我看來,即便再多三千人,仍然不夠,現在的黑石太缺乏人手了。”霍奇對羅茲說道。
“可誰來負擔這筆開銷?商會可不會為此買單。”羅茲驚訝地說道。
“當然是議事廳出錢。”霍奇說,“波利特這些年的個人財產加上你的小金庫,不至于連這些錢都出不起吧?”
“夠是夠,只是……”
只是以前從沒有動用這些錢在鎮里的先例,羅茲在心中嘀咕。
霍奇微笑地看著他:“我不是波利特,我需要的是一座城鎮,而不是一堆搬不動的金子。”
羅茲壓下眼中異色,繼續說道:“但仍需要考慮,他們未必會接受您的好意,畢竟白得的錢與需要付出勞動的職業,很多人還是傾向于前者。”
“鮮魚與魚竿的選擇嗎?我明白了。”
霍奇考慮了一會,說道:“直接補償錢幣是肯定不行的,這樣吧,每個職業提前支付一個月的薪酬,即便仍有人不滿,也不會太多。”
“可萬一他們拿了錢不做事呢?”羅茲并不是刻意與霍奇的意見做對,實在是這項決定牽扯的范圍太廣,動靜太大,如果不事先考慮清楚后果,恐怕還沒施行出效果就會慘淡收場。
“隨他們的便。”霍奇充滿自信地笑著,“只愿他們不會后悔。”
84、
制定發展策略及獎懲制度絕非兒戲,即便黑石鎮放在大陸上只相當于小型城邦,想要完善細節也花費了他們數天的時間。
這幾天里參加會議的幾人都不可避免地抹上黑眼圈,霍奇要稍微好些,但哈洛、羅茲、赫伯特等人卻得在會議之外的時間安排各自部下的工作,眼瞼下的黑色的簡直濃得快成了一灘墨汁。
只有黛芙妮與赫拉是例外,她們雖然每日都同霍奇一道參加會議,可從外貌來看幾乎看不到任何疲勞的痕跡。
按照黛芙妮的說法,當女巫覺醒后,相應的體質也會有所改變,對食物和睡眠的依賴相比于普通人會減少許多,即便在缺覺的情況下也不怎么影響精神的充沛,若非有著異于常人的體質特性,或許在數個世紀前女巫們就被人類的魔法師們捕捉殆盡了。
霍奇用力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心里想著見鬼,即便女巫不會因為缺覺而疲勞,那為什么我會這么困,難道巫師這個職業還天生重女輕男不成?
“哈。”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將目光移到了哈洛身上,“對了,今后巡視衛隊不用放人陪護在我身邊,我和她們倆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哈洛還沒來得及開口,倒是羅茲首先吃了一驚,趕緊說道:“大人,現在您已經是黑石鎮主人,兩名基本的隨行衛兵保護安全是必不可少的啊。”
“我的安全問題就不必操心了。”霍奇轉過身對赫拉招手,對方相當聽話地跑過來站在霍奇身邊,“今后我的安全由赫拉小姐保證,我想這遠比一堆衛兵守護在旁更加安全。”
哈洛見識過赫拉的力量,他現在的騎士評級是高階,理論上而言一名初階騎士能同時應對十名訓練有素的普通士兵,而高階騎士則能輕松撂倒四名以上的初階騎士,已經算是武力相當驚人的水平。
而他與赫拉的戰斗中,雖然有中了埋伏的緣故,但他居然連接觸到赫拉的程度都做不到,哪怕不能說毫無還手之力,也確實是在各種意義上都被壓制了,有赫拉保護霍奇確實比衛兵更有保障,何況這樣就能有兩名衛兵能夠重新分配到巡視任務中,按照霍奇的計劃,現在的巡視衛隊可是相當缺人,因此他考慮了片刻后,點頭同意了霍奇的提議。
羅茲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對赫拉倒是沒什么成見,只是看到霍奇讓赫拉分擔了巡視衛隊的壓力后,情難自禁地看向仍然站在霍奇身后的紅發女巫黛芙妮。
雖然這還是首先見到黛芙妮真正的模樣,但那頭標志性的紅發,他可絕不會忘!
“大人。”羅茲苦笑地說道,“您不會是想讓另一位女巫小姐來幫助我吧?老實說,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好不容易才讓商會方面消停下來,要是這位黑石新主突發奇想又來搞那么一次女巫威脅礦商的事件,那他可是會抓狂的。
“她呀。”
霍奇回頭看了黛芙妮一眼,對方則是無所謂的聳聳肩。
“放心吧,黛芙妮小姐不會參與到財政工作中。”
羅茲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
“她可沒那么多時間。”霍奇補充道,“你們也都應該清楚,現在黑石鎮缺少的不是資源,而是開采資源的人力,當工作人群達到一定基數后,受傷和感病概率會隨之上升,鎮里只有兩三家小藥店,甚至連一名醫生都沒有,抓藥全憑感覺,這樣可不是正確的做法。”
“可黑石鎮既沒有草藥學會入駐,也沒有牧師旅至此地開課授業啊?”
“牧師、草藥協會對我而言可有可無,誰說只有他們才掌握救人治病的法子?”霍奇面露微笑,言辭肯定地說道:
“我們有更好的。”
“這也是她沒有時間的原因。”
……
“這上面寫了什么?黑狗你識字,趕緊給我們看看。”瘦削的男子肘了肘旁邊高大威猛的同伴。
“見鬼,都說了多少次,別叫我黑狗!我有名字,叫我比勒爾,該死的,記住了嗎?猴兒!”比勒爾沖他低聲吼道。
“好吧,好吧,比勒爾就比勒爾吧,雖然那名字叫起來更順口。”瘦削男人擺手說道,“嗨,別這么大火氣,看看我,就算你叫我猴兒我不也沒發火?”
“那是因為你的名字就叫蒙其!我真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你起了這破名字。”比勒爾瞪了他一眼。
“誰知道,大約是地下通道的某個爛人和紅街的俏姑娘吧,咱們這些人不大多都是這樣,被紅街的女人生下來又養不起,起個名字就裹著布扔在大街上,能活下來已經是命好了,誰在乎名字這玩意?”蒙其聳聳肩。
“懶得跟你鬼扯,讓開,我來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憑借著身體的巨大優勢,比勒爾很快便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一條道,來到了剛貼上新布告的木板前,他曾經跟著一位流浪到黑石的落魄詩人學過兩年,是犯罪者中為數不多識字的人。
只不過看上去這項技能在此時并沒有多大的優勢,因為就在布告木板前,早有兩名衛兵維持著秩序,以及一名羅茲手下的人拿了張小木凳站著向圍觀的人們解釋布告上的內容。
圍觀的人很多,彼此推搡喧鬧著,這使得宣布內容的人不得不提高自己的聲量,幾乎都快把嗓子喊破,才勉強能讓前面幾排的人聽清。
“招收職業者,給予固定薪酬?見鬼,議事廳的大人物們是不是腦瓜子秀逗了,這就是當時高臺上那小白臉承諾的補償?果然是一群不靠譜的人!”聽清內容后蒙其滿臉的不屑。
“閉嘴,安靜些,他還沒說完。”
等宣讀的人念完一遍內容后,最前幾排的人迅速地挪動著位置,從人群中擠出,后面的人擠了上來,宣讀者接過衛兵遞來的清水囊潤了潤嗓子,開始重復著剛才所說的話。
“嗨,看來倒是我錯怪了那小白臉。”蒙其吹了聲口哨,“多新鮮的說法,預付薪酬。嘖嘖,只是為了讓鎮里的職業人數看起來好看些的借口吧,大人物們總喜歡做這些表面功夫,不過誰關心呢?只要金子到手別的都不是問題。”
“嗯。”比勒爾答得心不在焉,看樣子正陷入思考中。
“我們應該趁著知道的人還不多,趕緊選擇巡視衛隊或者草藥醫生,這兩個職業給的錢最多!”蒙其轉動著小腦瓜。
布告板上的內容可不僅僅是一個招收職業的宣言,而是附上數十種具體的職業以及相應的薪酬說明。
其中衛兵與草藥醫生的薪酬是最高的,前者為六枚銀幣,后者更是高達七枚!
有這幾枚銀幣在手,他們半年不出去「辦事」都能過上滋潤的日子。
“你沒聽見布告上說這兩項職業是得經過挑選的嗎,你就說說憑你這小身板怎么能被衛隊看上?至于醫生……誰會來找一個看上去比自己都更像有病的小個子看診?”
“嗯……我得承認你說的有些道理。”蒙其想了想,提議道,“那么我們就選伐木工或者獵人,怎么樣?這兩個職業也能有三枚銀幣的薪酬。”
“我想成為幫廚。”比勒爾突兀地插話道。
“什么?”蒙其沒聽清。
“幫廚,就是在飯館里的后廚里幫人準備材料烤餡餅的,或許不用多久會讓我來烤也說不定。”
“你瘋了吧?!”蒙其罵了一聲,“幫廚的薪酬才兩枚銀幣,兩枚!”
比勒爾如實說道:“可我覺得自己更適合這個職業。”
蒙其看了看周圍的人,將比勒爾拉到一旁的小道理,說道:“黑……呸,比勒爾,聽好了,別在這種白拿錢的事情上犯傻,我們得選擇錢多的職業明白嗎?你管這個職業是不是你喜歡的,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只要拿到預付的薪酬就行了,那才是實實在在的。”
比勒爾沒有接話,這讓蒙其有些慌亂的感覺。
“見鬼,你不會告訴我真的想成為職業者干下去吧?”蒙其沉著臉,“我們可是自由人,是高傲的一流盜賊!竊取財富才是流淌在我們血液里的使命,怎么能被職業這種東西給絆住使命?對吧比勒爾?對吧?”
蒙其搖著比勒爾的身體,過了好久,才聽到大漢沉悶的聲音。
“嗯……”
85、
“您到時候可千萬別像當初那樣急躁,嗯……大人您也知道,和那幫固執的商人撕破臉再想要和解有多麻煩。”
羅茲苦著一張臉,腳步不停,嘴巴也沒閉上,反復地提醒著身邊的霍奇。
他們此行的目的本來只是例行拜訪一下陶拉商會,這只需要羅茲前去就足夠了,可也不知道霍奇是怎么想的,突然告訴羅茲他也一同前去,順便觀察黑石鎮的礦石生意到底是怎樣的。
考慮到霍奇曾經的「斑斑劣跡」,羅茲相當不情愿他摻和進來,可這次霍奇卻執意如此,他也只好同意,但一路上萬般叮囑的嘮叨顯然是必不可少的。
“行了,我的羅茲閣下。”被念叨了一路,霍奇的耳朵都快出現幻聽了,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這話你都說了幾十遍了,難道非得湊夠一百遍你才能停下?”
或許一百遍還不夠咧,羅茲腹誹著。
“何況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這次我只是想去看看礦洞的運作以便于更清楚地了解黑石,你看——我不是沒把黛芙妮帶上,你還擔心什么呢?”
霍奇這話乍聽上去很有道理,似乎誠意滿滿,令人信服,然而羅茲豈是三言兩語就被繞暈的嫩丁?
他對此并不買賬,目光從霍奇誠懇的臉上移開,放到了跟隨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身上。
您確實沒把上次的紅發女巫帶在身邊……可難道白發的小女孩就不是女巫了嗎???
腹誹歸腹誹,羅茲還是不敢當年說出來。
因為赫拉現在的身份很特殊,她相當于以往保護波利特安全的幾名隨身衛兵,此時跟隨在外出的霍奇身邊并無不妥,要是羅茲對此提出意見,倒顯得是他蠻不講理。
算啦,只要不惹事,這位大人怎么開心怎么來吧。
羅茲嘆了口氣,認命般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
高爾德還是老樣子,剛見面就擺著一張臭臉,有時候霍奇還真有些好奇,他還沒見過高爾德有平靜或者欣喜的樣子,難道這位陶拉的會長天生就長著一副兇相?
那位曾與霍奇見過面的哈代副會長也在其中,羅茲與高爾德及哈代客氣地寒暄了一會兒,畢竟是主管黑石財政多年的老人,他幾乎已經摸透了這些商人的偏好,在雙方已經失去利益沖突時,即便是高爾德也不能任性地無禮下去,他的臉色很快便好轉起來。
羅茲很會捕捉時機,恰到好處地提出霍奇的來意,而不顯得突兀。
高爾德轉頭看了霍奇一眼,繼而轉向哈代,沖他微微點頭。
跟隨高爾德多年,哈代幾乎在瞬間明白過來,滿臉笑意地迎過來對霍奇說道:“大人,看樣子會長與羅茲閣下還有挺長時間的商討,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帶您去礦洞參觀吧。”
霍奇倒不在意和誰一起去,與羅茲對視一眼,同意了哈代的請求。
“那就請跟我來吧。”哈代帶著霍奇與赫拉穿過商會的廊道,來到后門的位置,墻面上插著不少未使用的火把,而門口則擺放著正熊熊燃燒的火盆。
哈代忽然停下,從墻面上取下一支火把,走到火盆前將火把點燃,轉身面向霍奇:“大人,還有這位小姐,請拿上一支火把吧。”
火把橙紅色的光映在哈代的臉上,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扭曲以及不真實。
只見他嘴巴微動,低聲說道:“洞里黑。”
……
礦洞并不如霍奇預想中那么寬敞,大約并排走的話只能通過三人……或許擠一擠的話能夠勉強四人通過。
正如哈代之前所說,礦洞里的光線相當昏暗,大約每隔十米在墻上才懸掛著一支火把,還未必都燃著,不少火把的布早已焦黑,涂在布上的樹脂早已燒干凈了。
大約是考慮到成本的緣故?
在礦洞最開始的一段路上看不見任何人,哈代為他解釋,這是因為礦洞前段的礦石已經被挖掘干凈,沒有必要浪費人力徒勞地深掘下去,現在的礦奴都在更深處挖掘著。
走了一段時間后,他終于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
鏗鏘、鏗鏘、鏗鏘……
并不只有一個聲源,越往里面靠近,這樣的聲音也就越多,越頻繁。
聽上去應該是鐵鍬敲打在巖石上發出的聲音。
“大人,小姐,用這個捂住嘴巴。”哈代從內襯中取出三張厚厚的面帕,給霍奇與赫拉分別一張,自己則用棉帕捂住嘴巴以及鼻孔,“里面的灰塵很大。”
終于走近了,借著火把的光,霍奇看清了正在工作中的奴隸。
礦奴不僅僅是男性,他看到也有不多的幾位女性同樣拿著鐵鍬在巖壁開鑿著,無論男女,他們上半身都沒有穿衣服,只在下身圍著類似他小時候被困在帕拿城堡的地下室中穿著的那種破布圍褲,且有不少破損。
雖然如此,但霍奇從**著身體的礦奴眼中看不出任何東西。
**埋頭苦干著,可她們如同未察覺,沒有露出應有的羞恥及屈辱。
而就站在女性身邊的男奴也是如此,高高地舉起鐵鍬,重重地鑿下,如此反復著,對身邊女人**的身體視而不見,眼神如同圣人般沒有**的出現。
礦奴們的眼神到底應該怎樣來形容,空洞嗎?但總覺得這個詞的力度還有所不及。
思考一會兒,霍奇才想起這樣的眼神究竟是什么。
那是麻木。
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這些礦奴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在「線」的控制下機械般地工作著,除了手中的工作,很難有東西能喚起他們的注意。
他們的身體都不見得有多壯碩,大部分都是因為營養缺乏而瘦骨嶙峋,干癟的皮膚上有不少石頭擦破的傷口,就在霍奇的注視下,分明看到一名男奴在舉起鋤頭時失去了平衡,向后躺倒,而他高舉的雙尖鐵鍬則扎在了背后的另一名礦奴背上。
受傷的那名礦奴傷口只躺出很少的血,他的喉間本能般地低聲嘟囔,但即便這樣他手中的鐵鍬也沒有停止依舊揮舞著,直到脊柱的傷口讓他站不穩腳間,咕嚕一聲如同柴火倒在地上時,仍然麻木地揮舞著鐵鍬。
繞是見過無數死亡的霍奇,看到這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沒用的東西!”哈代怒罵一聲,指了指旁邊的兩名男奴,“你們倆,把這廢物拖出去埋了。”
癱瘓的奴隸明明還活著,哈代卻說要把他埋了。
更讓人驚訝的是,當哈代說話時,那兩個麻木的男奴竟然身體瑟縮了一下,然后聽話地將那名癱倒在地上的男奴拽起來,向礦洞外粗暴地拖行著,粗糙的地面很快就將癱瘓的男奴腿腳磨得血肉模糊,或許還沒等拖到礦洞門口,他就已經死了。
“讓您看笑話了。”哈代摸了把汗,躬身向霍奇道歉。
霍奇沒有回應,只是沉默著。
笑話?
的確是好大的笑話……
但他什么也沒做,任由那名失去勞動力的男奴被拖拽下去,深呼一口氣,靜靜說道:“帶我去其他礦洞看看吧。”
86、
現在霍奇對于陶拉商會的規模相比于最開始的近乎一無所知,終于漸漸浮顯出清晰的輪廓。
不愧是黑石鎮礦商中的首席,僅僅在營地附近就擁有足足十三座礦洞,而根據哈代的說法這還遠不是陶拉擁有的礦洞總和,在礦洞群落的更深處,還有九處陶拉的礦洞存在,其中更是有兩座是稀有的黑曜石礦洞。
黑石鎮記錄在冊的黑曜石礦脈統共也才五處,一個陶拉就占了其中兩處,勢力之大可想而知。
哈代帶他參觀的這幾座礦洞主要都是鐵、銅礦脈,僅有一座是瑪瑙、水淚石的混合礦脈。
這也不難理解,天然形成的礦石中,能夠被制成奢侈品首飾的寶石必然不會太多,正因為數量的稀有才導致價格的昂貴,如果哪天瑪瑙翡翠的產量大過鐵銅的總和,或許這些花花綠綠的石頭也變得和岸邊鵝卵般一文不值了。
最開始那座礦洞是建立最久的,采掘的礦奴在年齡上也要比其他礦洞的奴隸大上不少,正因為如此他們被壓榨和鞭笞的經歷也要更多,對奴隸主的恐懼已經達到相當深刻的程度,這讓他們習慣按照奴隸主的話去做事,而幾乎失去了屬于自己的思考。
之后去的幾座礦洞中的奴隸都要年輕不少,甚至在聽到三人的腳步聲時還有幾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男奴回頭看了看,當然緊接著就是巡視的看護用力地甩下幾下重鞭將他們的后背印上幾道漬血的長痕。
霍奇不停地觀察著奴隸的反應,將他們的眼神動作都收入眼底,漸漸得出結論。
雖然這些年輕的奴隸表現得不如最開始那個礦洞里的人那么麻木,但也實在好不上多少,奴隸主施加在他們身上的高強度工作已經透支了他們的體力,而不時直刺骨髓的疼痛更是讓他們生不起反抗的**。
想讓習慣了跪著的人重新站起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參觀完陶拉的第四個礦洞后,哈代提醒他時間已經很晚了,霍奇順勢同意了他的提議,畢竟要在一天之內將十幾座礦洞走完一遍是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去做的事情,他來這兒僅僅是了解大致的情況,通過這四座礦洞的觀察,他已經知道了想要知道的東西,再繼續下去意義并不大。
長長的礦道要走到出口還有一段路程,回程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據說礦道更短,離陶拉的營地也更近。
走到半程,一個臥倒在礦道旁的赤**子吸引了霍奇的注意。
與之前那些礦奴不同,倒在地上的這女人看上去已經足滿四十,干皺的皮膚里析出不少類似瀝青的黑色垢漬,她的目光全放在手里,順著目光看去,她的雙手正抱著裹布,布里裹著個小孩,這裹布應該是用的礦奴們圍褲的那條破布,難怪女人會完全**著身體。
布里的小孩閉著雙眼,一動不動,是睡著了?不,嬰兒渾身的血漬都昭示著并非如此,他肚皮上的臍帶甚至都沒有打結,就這么裸露在外面,霍奇明顯能夠看到嬰兒的鼻間絲毫未到,連輕微細小的呼吸動作也沒有。
原來他已經死了。
或許在出生的同時,連從女人肚里帶出的粘液與血污都沒來得及擦清時,就已經沒了呼吸,所以才沒有給臍帶打結吧,這已沒有意義。
但女人仍然用布將他裹住,緊緊地摟在懷里,看樣子深怕什么人將這名嬰兒的尸體收走。
哈代也跟著停下來,轉過頭看著女人,輕嘆道:“可憐的女人。”
“她是誰?”霍奇順勢問道。
“我不太清楚她的名字,大人。”哈代雙手互相揣著,停頓了一下說道,“不過這個人我倒是有些印象,她是這座礦洞的老人之一,也是這座礦洞中貢獻最大的孕奴。”
“孕奴?”霍奇重復了一遍,在此之前他可沒聽說奴隸的種類中還有這樣一個分支。
“只是個通俗的叫法,您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在歸類上她仍屬礦奴,平日里做的也是礦奴的活。”哈代解釋道,“只不過除此之外,她還有另外的活,您要清楚礦奴的消耗是相當恐怖的,往往一個月內會有數十上百人死去,如果每次礦奴死亡都由市場重新進貨,對于我們而言控制成本就變得相當麻煩。”
“為了最大程度地減少礦奴的損耗,才有孕奴這樣的說法。”
哈代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每個礦洞中都會有幾名女性礦奴,除了采掘的工作外,她們額外的任務就是成為生育的容器,每個夜晚都會有男奴與他同睡,直到確定懷上才停止。”
霍奇眉頭皺起:“每晚?”
哈代點點頭:“是的,我們會輪流安排男奴的日程,當礦洞所有的男性都睡過一遍后,再重新開始循環,畢竟只是為了生育出新一代的勞動力,至于到底是誰讓她懷上,這并不重要。”
“這女人是這座礦洞資歷最老的孕奴,已經為商會貢獻了十九個孩子,其中已經有不少已經長大為可用的勞動力,投入了其他礦洞的采掘工作中,這次應該是第二十胎。”哈代稍顯傷感地看著地上的女人,“不過這是不幸的一胎,孩子在剛取出來時就已經沒了呼吸,哎。”
“然后她就一直抱著死嬰?”
“嗯,已經有兩三天的時間了吧。”
“你們就沒嘗試過做些什么?”霍奇很好奇這一點,以商人的角度,實在沒道理讓一具嬰兒的尸體被礦奴抱著這么久都不處理。
“我們試過,但她始終死死地抱住嬰兒,嘗試過幾次后,我們就沒再干涉了,或許再等上幾天,她會自己想明白。”
等礦奴自己想明白?霍奇有些不太相信這是一個以壓榨奴隸作為資本的商人能夠說出來的話。
感受到霍奇古怪的目光,哈代禮貌地笑了笑,搖頭道:“我們也是人,大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她畢竟是為陶拉默默貢獻了這么多年的老人了,這樣并不過分的要求,我們還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哈代說得煽情,霍奇卻是一個字也不信。
因為就在不久的剛才,同樣是為陶拉勞作到死的礦奴,因為被同伴的鐵鍬刺傷了脊柱癱瘓,在未死時便直接被哈代命人拖出去埋了。
這樣的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卻在此時大談人情論調。
誰信?
哈代一番感慨后,低聲補充道:“何況她生下的另外十九胎的質量的相當出色,不少甚至能作為床奴賣出更高的價錢,我們請了醫生查看過,以她的體質現在還遠不到絕育的程度。”
原來如此,霍奇轉瞬便想通了一切。
商人不會跟你談人情,他們只會談價值。
癱瘓的礦奴沒有了價值,而這名女奴還有剩余價值,所以她活下來,并且得到一定程度的容忍。
就這么簡單。
霍奇與哈代正交談著,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旁邊赫拉的動作。
赫拉看著躺倒在地上的女人,似乎覺得**著身體的她應該有些冷,畢竟礦道已經走完半程,已經有寒冷的氣流灌了進來。
她走到女人身邊,把黛芙妮給自己做的小棉裘拖下來,披在女人身上。
女人感受到肩頭棉裘的觸感,抬起頭來看了赫拉一眼,雙目空洞,沒有感謝,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了這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回到最開始的樣子,緊緊地抱著嬰兒的尸體。
赫拉歪著小腦袋蹲在一旁,臉上寫滿了疑惑,似乎是覺得女人的反應很奇怪。
霍奇與哈代交談完后,回頭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哈代的臉色轉瞬便沉了下去,黑得像是快凝出油墨的樣子,低聲斥罵道:“混賬!棉裘衣是你有資格披蓋的嗎?簡直是弄臟這位小姐的衣服,還不趕緊還回去!”
他說得怒意十足,哪還有剛才交談中那股「念舊」的味道。
連一句謝謝都沒說的女奴卻在聽到哈代的聲音后整個身子劇烈地瑟縮著,哆哆嗦嗦地扶著巖壁站起來,一手仍然摟抱著孩子,另只手將身上的棉裘衣遞還給赫拉。
霍奇能從女人的眼里讀出恐懼。
“沒用的東西,都已經弄得這么臟了,怎么能讓小姐穿這種東西。”哈代又是低罵一聲,奪過女人手中的棉裘衣,解著自己的厚披,滿臉討好似地對赫拉說:“抱歉小姐,這件裘衣我會命人洗好再送還給你,在此之前就先用我的披風吧。”
“不必了,用我的就好。”在哈代還未完全解下厚披前,霍奇就已經揚起了自己的襖衣,蓋在赫拉的身上。
在能夠掌控能力后,他已經學會了向自己使用能力而保持身體的溫度,即便是沒穿襖衣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更何況……他本能地有些厭惡哈代穿過的衣服。
……
情況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更加糟糕。
霍奇獨自思考著這個問題。
在前往礦洞前,雖然已經做好了大部分奴隸都習慣被奴役的情形,但真實的情況仍然出乎意料,奴隸主對礦奴的掌控程度竟然如此徹底。
奴隸制度是必然被時代拋棄的糟粕,這點無需置疑,解救這些奴隸不僅是他曾對哈洛許下的承諾,更是他本就計劃去做的事情。
然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便是掌握了黑石鎮,也遠不到能夠解決奴隸問題的時候。
這次的參觀,讓霍奇印象最深的,就是礦奴們自心底深種的奴性。
無論是最初麻木揮著鐵楸的礦奴,還是之后躺倒在路邊的那名女奴,都是如此,只需要奴隸主的一句斥罵便能讓他們從心底畏懼,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無法引起他們的反應。
如果是少數也就罷了。
偏偏霍奇所能見到的幾乎所有礦奴,都與他們表現得如出一轍,至多只是程度深淺。
這樣的奴隸群體,即便霍奇不管不顧地對商會下手,讓他們重回自由身份,也是毫無意義。
他們習慣了被奴役,習慣了對奴隸主的恐懼,這使得他們已經與真實的社會脫節,如果就這樣將他們解救出來,問題絕不會因此而自然解決,反而會愈加嚴重。
這些奴隸會因為「自由」而不安,這與他們熟知的生活不同,沒有人來為他們安排一切。
自由是屬于自己的,通過別人施舍得來的自由絕非真正的自由。
霍奇甚至毫不懷疑,那時候這些奴隸們甚至大多不會感謝解救他們出來的自己,反而會帶上一層恨意。
因為他剝奪了他們本來的生活。
即便那活得像是沒有尊嚴的豬玀。
但他們已經習慣。
而習慣……則是深入骨髓的劇毒。
這樣的人,如果想要救他們,就不能只是「救」他們。
得有一個契機。
使得麻木的奴隸重新找回作為「人」的自己。
然后他們才會有自己的情感,學會憤怒,對奴隸主的憤怒,對命運加之于自身的憤怒,而不僅僅只有恐懼,做到這種程度,他們便會因為不可抑制的憤怒而反抗,發自心底地想要找回「自由」。
當反抗的火焰自盆中燃起時,霍奇才有理由為這把火添上幾塊好柴。
現在——還遠不是時候。
87、
“黑——差點又給忘了。”蒙其呸呸兩聲,“比勒爾,現在都大清早了,我們是時候出去干活了,聽見了嗎比勒爾。”
他敲著比勒爾房間木門上的銅環,敲了好幾次里面都沒傳出來任何反應。
“不會是睡死了吧,真是個懶惰的家伙,拿了兩枚銀幣就懈怠了,我倒想看看你花光之后又怎么辦。”蒙其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他剛轉過身,就發現一個胖乎乎的人影正迎面走來。
“瑪麗安?”蒙其瞇著一雙小小的眼睛,認清了對面的人。
她叫瑪麗安,是一名聾啞女,像她這樣既不好看又有身體殘缺的人本來是很難在犯罪者群體中生存,不過幸運的是這女人唯有的優點就是那壯碩的身體,身高至少比蒙其高過兩個頭,幾乎能和人高馬大的比勒爾相比,仗著這身體格,她承包了幾乎半個地下通道犯罪者們洗滌衣服的活兒,犯罪者自然是沒有錢能給她,不過會給她少量的食物,加上活兒多的緣故,她倒也勉強生存下來,更是在犯罪者中混熟了一張臉。
“你怎么在這兒?通常來說不是在那邊洗衣服么?”蒙其指指與她相反的方向,模仿搓衣服的動作,又在胸前比叉,搖搖頭示意她的方向不對。
瑪麗安拍了怕右手摟著的裝衣服的大木盆,又看向比勒爾的房門。
“喔,你是找比勒爾來拿要洗的衣服。”蒙其沖她直搖頭,指著比勒爾的房門,又模仿著熟睡的樣子,再次搖頭,“他睡死了,你現在來沒用的,懂了嗎?”
瑪麗安木訥地想了半天,好像終于明白了蒙其的意思,轉身就消失在通道里。
“真是個笨姑娘。”蒙其搓搓干皺的手,揣進兜里向通往地面的梯子走去。
……
“壞運氣。”蒙其無聊地擺弄著地上的石子,他在這條街上蹲了一整天,居然到現在為止連一單生意都沒做成,路過這條街的不是衛兵就是商會的商人,他雖然是個盜賊,但也知道哪些人能偷哪些人不能,惹到這兩種人可通常都沒什么好下場。
除此之外,就只有幾個蹩腳的同行在街道的邊緣來回晃悠著,連一個能當做下手對象的行人都沒出現。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離開這條街的意思。
熟練的竊賊絕不會因為一時急躁而隨意更換蹲守的地界,即便再另一塊地界看到了能下手的對象,也往往會因為急躁而錯失良機。
耐心,對于盜賊而言至關重要。
他蜷縮在街道的陰影里,像是完全與陰影融為一體,路過的行人很難發現他的存在,而他卻將每個人都行跡都收于眼底。
此時已經來到黃昏時分,街上的行人漸漸多起來。
蒙其用目光篩選著目標,習慣了這行的工作,他能從每個人細微的動作看出這個人身上有沒有賺頭可撈,以及自己能否在全身而退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得手,在這些方面,他經驗十足。
目標出現!
他的瞳孔瞬間收縮,腳步悄悄地移動起來。
那是一個看上去高大威猛的男人,從街邊的店鋪里走出來,右手抱著兩個烤得焦黑的長面包,左手則不停地摸著衣服口袋。
呵,菜鳥一個!
他很快做出結論,這人應該是剛剛得到了一筆錢,而他對拿到這筆錢沒有做好任何準備,因此才會反復在摸索著裝錢的位置,生怕這筆錢在回家的路上丟失了。
菜鳥都喜歡做這樣自以為是的動作,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護住自己的錢袋子?錯!這反而會明明白白地告訴盯守的盜賊——嘿!我的錢就在這兒,快來拿吧!
雖然這大塊頭看上去唬人,不過以蒙其的經驗來看,越是體型龐大的人反應就越遲鈍,對于高明的盜賊而言,也就越容易得手。
他悄無聲息地跟上去,接近了大塊頭,忽然拍了拍大塊頭的右肩,在他背后說道:“我的朋友,好久不見了!”
突然被拍肩以及問候的聲音果然令大塊頭下意識地右轉回過頭來看看情況,蒙其很滿意這樣的效果,用手搭在大塊頭的右后背上微微抵住卡著他的視野,而左手則悄悄地摸向他左邊的口袋。
盜賊的手法紛繁不一,但無論方式如何變化,本質上仍舊相同,那就是分散注意力。
蒙其所用的就是其中最簡單的法子,他有意地拍打大塊頭的右肩以及用聲音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引誘他從右側的方向轉過頭來察看,人的注意力很容易渙散,特別是在這種驚詫的情況下,此時大塊頭左側身體的反應就會遲鈍下來,而蒙其只需要稍微用手卡住大塊頭的視野,就能輕易地偷取他左側包里的財物。
他露出微微的笑意,手已經伸進包中一半,指間已經摸到了袋子的觸感,這意味著他即將得手。
卻不想忽然間,一只大手摁住他的手腕,將他伸進包中的手死死地按壓住。
蒙其的臉色驟然劇變。
這怎么可能,為什么明顯是個菜鳥的行人,居然能察覺到這么輕微的動作?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大塊頭,而大塊頭恰好也正扭著腦袋看著他。
四目相對的剎那,蒙其差點沒破口大罵起來。
“黑狗!”激動之下他又習慣性的叫起這個外號。
“怎么是你!”
比勒爾向四周打望一遍后,拽著蒙其的手就向旁邊的小道里走去。
走到無人的角落,蒙其一下子甩開比勒爾的手:“我今早去找過你,你房里沒動靜,我以為你睡死過去了。”
比勒爾沉默地聽完他的話,搖搖頭:“不是,我出門得很早。”
“為什么?”
比勒爾將右手的兩個焦黑面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去面包店里工作了,就像之前和你說的那樣,我成為了幫廚,情況比我想得還要好,面包師傅很欣賞我的想法,才第一天他就讓我自己嘗試著烘烤面包,這就是我烤出來的,味道不賴,要不要嘗嘗。”
“噢——好。”蒙其下意識地掰了小塊面包放進嘴里咀嚼,別看外表跟糊了似的,不過面包的口感還真不錯,松松軟軟的,帶著甜香味兒。
的確不賴……
不對!
蒙其呸了一聲,惱怒地踩著地面,“見鬼,我們要說的不是面包!你怎么會真的去做幫廚,我們不都說好了只是領一筆預付薪酬嗎?你的盜竊手法堪稱一流,正如我一樣,我倆天生就是行竊的高手,我們應該一起成為黑石的盜竊之王!現在你居然跟我說盜竊之王去當了一名幫廚?”
“瑪麗安懷上了。”比勒爾平靜地回答。
“那胖姑娘也能遇見相好?倒是件稀奇事——”蒙其正準備調侃地笑兩聲,卻忽然反應過來,死盯著比勒爾的眼睛,“等等,你不會告訴我,你和她搞到一塊去了?”
“嗯。”
“老天。”蒙其捂著額頭,哀嘆道,“她肥得跟頭野豬一樣!”
“我也壯得像頭熊,這有什么關系?”比勒爾毫不在意地說道,“她是個好姑娘,我很喜歡。無論是為她還是即將出生的孩子,我都得有一份穩定的收入,最好在孩子出生前能湊齊足夠的租金在鎮上租一間小房子,我可不想讓孩子出生在地下通道里。”
“但我們是自由的鳥兒,怎能被職業這種鎖鏈束縛?”
“去你媽的自由。”比勒爾朝腳邊吐了口唾沫,“猴兒,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但我已經受夠你這種說法了,別總以為自己的想法能代表所有人。”
“自由,你管我們蝸居在地下通道里,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叫自由?你管像只老鼠似的在不歡迎我們的街道里徘徊打轉叫自由?你管被人用看渣滓的眼神盯著,時不時還要和鎮上的衛兵捉迷藏叫自由?”
“這叫個屁自由,我告訴你,猴兒,自由是什么?就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喜歡在廚房里做面包,我想讓瑪麗安和我的孩子不再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我想堂堂正正地走在街道上,而這份職業能夠實現我所有的祈愿,這才叫自由,我的自由!”
“以前是我沒得選,現在——呵。”比勒爾深吸一口氣,沒有繼續說完,但他想表達的含義已經清晰無誤。
面對變得陌生的比勒爾,蒙其有些不知所措。
比勒爾騰出手拍拍蒙其的肩膀:“猴兒,這座城鎮在開始改變,你還沒發現嗎?不是以前那種掛在口頭卻從不兌現的承諾,現在的議事廳確確實實在改變著舊有的一切。”
“還記得衛隊在招募新兵嗎?我聽說這幾天新招募的那群人已經開始緊急訓練,而他們馬上就會被派到鎮里來,以往被放任不管的行為將不再適用。”
“猴兒,我說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得提醒你,好好想想以后,別總想個沒長大的小孩。”
比勒爾離開了,只剩下蒙其一人站在原地。
“嘁!”他醒轉過來,猛地跺腳,嘟囔著:“都是沒讀過書的人,倒還想教訓起我來了。”
他天生就是盜竊的能手,在此道的天賦無與倫比。
所以他并不準備改變,也毫不畏懼。
黑狗,你的膽子被嚇破了,我可沒有。
以我靈活的偷竊手法,能被衛隊那幫呆子逮住,才讓人笑掉大牙!
……
“是你啊,我對你有印象,叫什么來著——艾登,你記得嗎?”赫伯特扭頭望向自己的小學徒。
“他叫蒙其,老師。”
“蒙其?怎么取了個猴子的名兒。”赫伯特搖搖頭。
蒙其此時的雙手被銬住,滿臉大汗地坐在他的面前。
此時蒙其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我真的是——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抓住了!
就在今天他出來干活時,就在即將得手的剎那,居然被突然沖出來的幾個人按住手腳,先是被送到哨所那邊簡單地登記,然后就被送到了這名老人面前。
如果說之前他還不明白以自己的身手為什么會被發現,在看到這名老人后,他就再也沒了疑惑。
「影手」赫伯特!
黑石鎮的盜賊王者!
老天,他不是在幾個月前就不怎么現身了么,怎么會和衛隊的人勾搭在一起?
“那么,蒙其。”赫伯特低咳一聲,“你因犯下盜竊的罪名被捕,按照律法,應當斬去你的雙手游街示眾。”
蒙其的臉色瞬間慘白,他一生的造詣全都放在了這雙手上,失去了手與殺掉他也沒什么區別了。
但赫伯特話音一轉:“不過鑒于鎮里的特殊情況,我們很缺少人才,尤其是特殊的人才。”
“所以我給你第二個選擇。”
“加入我的麾下,為黑石鎮效力。”
“或是斬手。”
他拿過艾登遞過來的煙槍,吸了一口,悠悠說道:“你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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