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錯了?
她內心飽受煎熬,遭受這個問題的拷問。
蘇牧嘴角掀起一個略顯冷漠的弧度,這個女人和他猜得差不多,堅信世間非黑即白,將絕對正義奉為信仰。
“你還沒想明白嗎,你就是錯了。”
蘇牧搖頭,低聲道。
吳雪的唇被鮮血染得妖艷,看向蘇牧的眼神中,有著說不清的迷茫。
“絕對正義這條道,本就是錯誤,可你連這錯誤的四個字,都沒有領悟通透,還談什么踐行正義?”
蘇牧聲音不高,可落在吳雪耳里,無異于平地驚雷。
絕對正義是錯的?
怎么可能?
蘇牧眼中的悲哀越發濃重:“存在即合理,再難的問題,只要存在于世間,就不可能無解。”
“無解的不在于問題本身,而在于你的內心。”
“我若是你,斬殺千萬無辜孩子又如何,只要救的人比死的人更多,那就是功德無量的一件事。”
“你所謂的堅守正義,完全就是空口白紙,一戳就化作泡影,簡直就是笑話。”
說著,蘇牧牽著兔子蘿莉的手,轉身離去。
只留給吳雪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東西,是錯的?
吳雪心中剛一生起這個念頭,胸口便是一陣氣血翻騰,吐出大口血來。
十八年道心,差點碎了個徹底。
僅僅是因為蘇牧的一個問題!
圍觀眾人,看著蘇牧的背影,只覺得深深敬畏。
僅憑三言兩語,就讓一位“仙師”嘔血不止,這該是何等了得?
……
夕陽西下,小河里泛起層層金光,柳樹的倒影模模糊糊。
木劍年輕人坐在柳樹下,身邊就是額頭猶有血污的老嫗,以及正在為老人包扎傷口的兔子蘿莉。
蘇牧站在河上石橋,默默看著這一幕。
“年輕人,今天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老嫗嘴唇有些發白。
陸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蘇牧淡然一笑,沒有言語和動作。
現在看來,結局還是好的。吳雪道心受創,將來能和李青山爭奪掌教位置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老奶奶,包扎好了,你以后可別再犯撒啦。”
王點兔缺了一顆門牙,說話漏風,將犯傻說成了犯撒,搞得老嫗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
木劍年輕人陸巡點了點頭,道:“老人家,活著就有希望,何苦尋思?”
聞言,蘇牧也抬了抬眼皮子,對老人求死一事,有些好奇。
老嫗靠在柳樹上,看著金光燦爛的河水,眼角滾落兩行清淚。
“沒有希望啦,沒有希望啦,我本來就靠著一絲希望,活了整整十八年,如今已經夠啦。”
老嫗嘴唇蠕動,捧面而泣。
“我等了他十八年,不分晝夜冬夏,每天早早就推開門,來到柳樹下織錦,就是害怕他回來了之后,找不到我。”
“我一天天的等,從來沒有想過,他不會再回來了。因為始終記得他那句話——待我金榜題名,定要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娶你為妻!你一定要等我!”
老人哭得更加悲傷。
他叫她一定要等她,她就當真等他,等了整整十八年,等到青絲變白發,等到青澀少女變得人老珠黃。
蘇牧一陣沉默,很難想象,這個白發蒼蒼,看起來和古稀老人差不多的女子,竟然只有三十多歲。
等待,真是人世間,最讓人煎熬的兩個字。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究竟需要等多久,甚至不知道能否等到。
特別是情之一字的等待,就像是沒有進度條的安裝進程,也許等得耗盡耐心,最后卻告訴你安裝失敗。
最是讓人崩潰。
“也許,他只是……”
陸巡張了張嘴,卻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最后只能像一條死魚,張著嘴巴喝風。
蘇牧深深地看了一眼捧面哭泣的女子,說不出話。
這種事,怎么去安慰?感同身受都不能說出口,因為太過諷刺。
一個女子最美的年華,就這樣耗在了等待二字上,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老奶奶,那個人……再沒有回來過嗎?”王點兔眼眶微紅。
女子擦去臉上淚水,笑得驚心動魄:“回來過的,回來過的,昨天才回來過的。”
蘇牧,陸巡,王點兔,三人齊齊怔住。
那個男人昨天回來過,今日女子便心懷死志,可想而知,男人回來之后,給這女子造成了多大傷害。
女子臉上的笑容帶著難以掩飾的悲哀與凄涼,她看著河水里的柳樹倒影,就像是看著那個負了她的男人,眼中滿是哀怨。
“昨天,有人打馬石橋過,走動這株柳樹下,向我討一碗酒喝。看到他的一瞬間,我便認出了他,可那個時候,他只是稱呼我‘姑娘’,想來是沒認出我了。”
“確實,我看起來就和六七十歲的老婆子一樣,他怎么還能認得出?”
“可是啊,我哪敢戳破啊,我怕我一說破,我的眼淚就止不住流下來了,我怎么敢在他面前流淚啊。”
“他應該是累極了,一口就喝完了整碗酒,笑著將酒碗遞給我,從懷中抽出繡花的手絹來,擦了擦嘴。”
“那條手絹用料是上等的蠶絲,上繡著雙喜鴛鴦出綠汀,是大好的意頭,象征著幸福圓滿。”
幸福美滿?真是天大的諷刺啊。
蘇牧如此想著。
“我就看著那條手絹,低著頭,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這是要去往何處。”
“他依然沒認出我來,連我話語里的哽咽也沒聽出來,因為他心里只有他現在的妻子啊。”
“他笑著對我說,朝廷貶官,途經故鄉便進來看看。他一邊付了酒錢,一邊伸手往后指了指,說身后隨行的是他的家眷。”
“我捧著酒碗,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徐徐跟來的,還有一輛馬車。他也在看著那輛馬車,眉眼之中,盡是溫柔,盡是本該屬于我的溫柔。”
說著,女子的嗓音更加沙啞,飽含了怒火,還有幽怨失落。
“他來就來了,走也就走了,可偏偏臨走前,還要問我一句,姑娘可是在等人?”
“我該如何回答?我能如何回答?只得垂眼不說話。”
“他像是猶不滿足,走出了好幾十步,還要再轉過頭,再給我補上一刀子,說上一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非要徹底打破我的希望,才肯滿意離去。”
情難自抑,明明只有三十余歲,卻早已花白了頭發的女子,哭成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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