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達說：“梁省長，這封信的確是寫給你的。我剛才拆開來看過。”領(lǐng)導(dǎo)的文件、雜志和信札，一般都要經(jīng)過秘書這第一道關(guān)口。梁健也授權(quán)牛達可以看任何寄過來的信件。如果是沒有價值的，直接在牛達這邊就過濾了。以前也收到過一些信訪件，都是信訪人向所有省級領(lǐng)導(dǎo)“普發(fā)”的，一般都匿名，也沒有什么真憑實據(jù)，發(fā)信人的出發(fā)點無非是要“弄臭”某個領(lǐng)導(dǎo)。這樣的信訪件，牛達也會直接轉(zhuǎn)給其他部門，或者做沒有信訪價值的信訪件處理掉。但是，今天牛達特意拿了這封信訪件進來，這就說明，這個信訪件至少是有價值的。
梁健問了一句“實名舉報嗎？”牛達回答：“實名舉報，梁省長。”梁健就伸接了過來。信封已經(jīng)剪開了，封口剪得很平，顯然是牛達剪的。梁健指伸入信封，夾出了里面的一張紙。這張紙上，竟然還有紅頭：銀懷市長遠制造股份有限公司。
這倒是讓梁健很有些奇怪，寫舉報信還用紅頭！梁健以前看到的舉報信，最多的是用a4紙、白紙、甚至是學生作業(yè)本的紙，但是帶紅頭的極少數(shù)。因為這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不過，想到這是實名舉報，也就不足為奇了。梁健的目光繼續(xù)往下移動，又是一驚。因為他看到接下去的文字，娟秀中又帶著骨干，是一個女人認真的文字：
梁省長：您好。很冒昧地給你寫了這封信。我想要向您反映的是懷銀市烏山縣闖龍門小商品市場的事情。烏山縣以小商品市場興，但是我很擔心也會因為小商品市場衰。這個市場現(xiàn)在太龐大了，背后利益糾葛錯綜復(fù)雜。一是安全生產(chǎn)問題、二是利益矛盾問題，若是得不到有效解決，早晚會釀出不可收拾的大禍。這個事情，基層也已經(jīng)向市里、省里反映過無數(shù)次，都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如果真出了事，縣委書記郁波紅責無旁貸。我聽說，梁省長是一個很負責任的領(lǐng)導(dǎo)，所以向您寫了這封信。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提交了辭去烏山縣副縣長職務(wù)的申請了，將在我舅舅的銀懷市長遠制造股份有限公司擔任總經(jīng)理。我之所以用實名寫信的形式，因為我當著別人也這么說，我也不怕某些人報復(fù)我。打擾了。感謝您讀完了這封信。
曾經(jīng)的基層女干部何潔玉。
梁健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看著這些娟秀的字跡和何潔玉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女干部的樣子。梁健知道，這個樣子不可能是真實的，因為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副縣長。將腦海中的女子模樣抹去，有幾個疑問就浮現(xiàn)了出來：第一個疑問就是，這個“實名”舉報是否真的是“實名”的？何潔玉是否存在。第二個疑問是，寫信的人是否真的是女副縣長何潔玉本人，存不存在冒名的問題。第三個疑問，為什么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就收到了烏山縣的來信。
就是在今天的常委會上，梁健為朱懷遇爭取省政府副秘書長的崗位，被省長戚明、省副書記高安雄給否了，高安雄還提出了烏山縣委書記郁波紅。這么快，他就收到了來自一封烏山縣女副縣長的舉報信，里面還明確說“如果真出了事，縣委書記郁波紅責無旁貸”。這些都是疑點。
于是，梁健接下去就做了幾件事。第一件事，他給熊葉麗打了電話，讓她幫助核實何潔玉這個副縣長。從熊葉麗那里得到的回復(fù)是，烏山縣的確有一個女副縣長，名叫何潔玉。熊葉麗笑著說：“這個何玉潔是90后的副縣長，長得也很漂亮，可以說前途無量。梁省長很關(guān)心這位美女副縣長嗎？”梁健被她問得尷尬，說：“我只是了解一下而已。”熊葉麗卻道：“梁省長，你要關(guān)心人家，可是要抓緊了。我從銀懷市委組織部的人那里聽說，這位美女副縣長近日提交了辭職信，要下海呢。”梁健就說：“你現(xiàn)在有空嗎？能不能過來一下？”熊葉麗聽到梁健說得嚴肅，也不開玩笑了，就說：“我就過來。”
等熊葉麗一到，梁健就將那舉報信給熊葉麗看了。熊葉麗感覺梁健信任自己，就建議道：“梁省長，這件事你要管嗎？我認為她反映的問題，一個關(guān)于安全生產(chǎn)的，應(yīng)該由楊琴副省長來管；另一個利益矛盾的問題，如果涉及違法犯罪，應(yīng)該有檢察院或者公安來管。怎么都與你不相干！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別管為妙。這是我的建議，當然最終還是梁省長你自己定，畢竟你是常務(wù)副省長，這一點跟別人又不一樣。況且人家又是美女。”
梁健瞥了熊葉麗一眼，笑著道：“別告訴我，你吃醋了。”熊葉麗雙臂支在辦公桌上，水靈靈的眼眸盯著梁健，說道：“我就是吃醋了，怎么樣？”梁健瞧見她雙臂之間的胸口，形成一道白雪般的溝壑，他忍不住喉嚨有些發(fā)癢，但是口中卻說：“別跟我開玩笑了，你都快請我喝喜酒的人了。”熊葉麗嫣然一笑說：“你這也是吃醋的表現(xiàn)嗎？”梁健說：“隨你怎么想吧。”兩人又廢話了幾句，熊葉麗因為還有事就先走了。
梁健就又跟章平心聯(lián)系了一下，問他有沒有收到過烏山縣來的舉報信。章平心說沒收到過，還問梁健：“為什么這么問。”梁健說，過兩天如果有需要的話，會給章平心看一樣?xùn)|西。章平心也沒急著說馬上就要看，說那到時聯(lián)系。
梁健又叫來了牛達，對他說，已經(jīng)十月底了，明年思路的調(diào)研什么時候開始？牛達說，初步方案已經(jīng)有了，大概十一月中旬就走。這兩天因為秘書長有變動，還沒提上來。梁健對牛達說：“這次把濱州市排到我的組里去。”牛達點了點頭說：“是，梁省長，我這就跟秘書處去交代一下。”
下班的時候，梁健接到了曲魏的電話：“梁省長，這次徐敏麗到我們寧州市擔任公安局長，東一去鏡州市，明天晚上我們聚一聚嗎？就是那么幾個人，小范圍的。”梁健倒是挺想見到徐敏麗，但是想到自己是想要把她作為一張隱藏的牌的，就說：“這段時間還是不聚了，免得別人說閑話。等過段時間吧。”曲魏聽了也只能說：“那好，等過段時間。”
車子駛出省政府大院的時候，梁健猛然看到路邊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影對梁健來說有些熟悉，他就讓駕駛員慢一點，梁健在夜色中瞧見了那人是林飛，自己以前的秘書。林飛的目光也正向梁健的車看過來。梁健就讓車子停在了路邊，然后對牛達說：“牛達，你下車吧。林飛就在那邊，你陪他一起去吃個晚飯。對他說，他的轉(zhuǎn)變我看在眼里，讓他好好工作，以后還有會。”牛達說：“我這就下去。”牛達就下了車，朝對面林飛的方向走去。
小傅重新開動了汽車。梁健就又給曲魏打了電話：“林飛如果表現(xiàn)還可以，適當?shù)臅r候，給他個崗位，也讓他有個鍛煉的平臺。”曲魏道：“梁省長，我們已經(jīng)有考慮了，下一步會安排他擔任綜合二處的副處長。”梁健說：“那就好。”
那天晚上，省副書記高安雄下班比較遲，他是故意遲的，有一頓晚飯在等著他，來人正是濱州市公安局長王建寶和烏山縣委書記郁波紅、創(chuàng)龍門小商品市場管理有限公司張宏達。約定是六點的晚飯，高安雄一直到七點十五才到，但是那三個人卻只有耐心地等著，一桌飯菜和澄湖大閘蟹都已經(jīng)冰冷了。高安雄一到，三個人都站了起來，張宏達立刻吩咐服務(wù)員給換一桌熱菜上來。
副書記高安雄道：“不要浪費。”張宏達卻堅持道：“菜冷了，把高書記吃壞了肚子，我們擔當不起啊。一定得換。”高安雄也就沒有在多說。酒店倒也利索，還真的很快就換一桌子熱菜上來。茅臺打開了，酒喝了起來。烏山縣委書記郁波紅倒了滿滿的一杯白酒來敬高安雄：“高書記，真的非常感謝您，今天在常委會上為我爭取。”高安雄看了他一眼，也站起來說：“這也是應(yīng)該的。某些人，想要把一個毫無建樹的小單位處級干部，提拔到省政府當副秘書長，無論是資歷還是政績，都跟你差遠了。不管怎么說，波紅同志，你也是省級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十佳縣委書記。”
郁波紅再次感謝道：“高書記，我的這些的榮譽，也都是您給的。”高安雄一聽就糾正道：“波紅同志，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什么叫這些榮譽都是我給的！這些榮譽都是組織給的，是省委給的。波紅同志，你基層領(lǐng)導(dǎo)工作能力很強，但是說話呀，還是基層腔太重。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有意識地轉(zhuǎn)變過來，否則怎么到省政府辦公廳來？”郁波紅波立刻道：“高書記批評得對，批評得對，我改。這杯酒我全喝了。”一杯滿滿地茅臺，他就這樣喝了下去。
高安雄卻只是淺淺咪了一口。坐下來后，高安雄就問道：“波紅同志，我聽說，你下有一個女副縣長要辭職，到底怎么回事？”郁波紅一聽，馬上道：“高書記也已經(jīng)聽說了嘛？這個女副縣長，我真是后悔用了她。一個不知恩圖報、不識好歹的女干部！”高安雄的目光嚴肅地轉(zhuǎn)向了郁波紅：“你要她怎么知恩圖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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