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持續進攻一陣，好容易有個沒有戰斗的晚上，夜色，籠罩蔡州城。
潔白的月光下，映射在滿是血跡的戰場，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蔡州城不大，但也有二十里城郭，此時街上滿是悄無聲息移動的士卒，若是不知道，還以為是百鬼夜行。
馬蹄上裹了棉布，踏在青石板上，傳出一陣陣篤篤的沉悶聲。
蕭信騎著馬，看著熟悉的蔡州城，心中五味陳雜。
這么一座養人的城池，若不是皇帝南征失敗，金國內亂，絕不至于匆匆放棄，說好的援兵更是沒了半分消息。
不過，蔡州原本就是無險可守，和潁州一樣，不是有個淮水，無論如何也不應成為邊境要地。
周遭是無遮無攔一馬平川，沒有任何能夠有助于防守的天然地理條件。能夠倚仗的，僅僅是五千兵馬，三丈高城墻。
好容易趁著宋人沒有進攻沒有騷擾，正是他們大軍逃出生天的好時機。
朦朧月色中，蕭信和蕭醇、鄭勤虎等人，巡視一周之后，便縱馬離去。
“這城池莫說抵御三萬敵人。只要他們火炮來幾下，一萬人隨后來個沖鋒，早就成廢墟。”蕭醇說道。
“若不是宋人為圖練兵，此時哪有你我命在，趕緊走便是。”鄭勤虎補充。
“探馬可曾派出？”蕭信問道。
“撒了出去，放心便是！”
蕭信點頭之后，縱馬到路邊的一處小山包，極目遠眺。
借著夜色，還是能看到一些東西。
他看了一會后，嘆息一聲，“原本希望能在此地給宋人形成重創，再拖延幾日，退回北方的大軍也能從容些。若非如此，許州的囤積的物資，根本來不及轉移至后方。再者說，開封城也需要準備防御，多拖延些許時日，準備會更充分些。”
“那，我們該如何？”鄭勤虎問道。
蕭信皺著眉頭考慮片刻，說，“野戰是大金勇士特長！馬上功夫可是不懼，他們前幾日能襲擾，咱們自是可以。”
“難道是要和宋人接戰？”
蕭醇大吃一驚，“宋軍可是有不下三萬兵馬，而且還有火炮，咱們能戰之兵不過四千，馬匹剛剛夠數，打起來實在沒有優勢。
蕭信笑笑，“走一步看一步，事不可為便溜之大吉。”
看蕭信模樣，蕭醇雖說有些疑惑，卻也稍稍放下心來。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提問，就聽見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
許是之前派出去的探馬，心急火燎的在向回跑。
為首之人一個干凈利索的立馬停在原地，隨后滾落下馬，疾行到蕭信面前，“啟稟統制，我等尚未發現宋人追蹤行跡。
蕭信道，“宋人尚未發覺，想必天亮才會發覺，趁如此，早早北上渡淮，若是被咬上，那可就沒了機會。”
鄭勤虎笑道，“聽統領吩咐。”
“等的便是統領這句話。”蕭醇說。
其他幾個猛安紛紛發表看法，都是希望早些渡淮。
見他們表態，蕭信對探馬道，“務必小心為上，一旦發覺宋軍，趕緊通報！”
“是！”
探子應諾，隨后縱馬離開，繼續他們任務。
金兵小心翼翼前行，同樣謹慎的還有月亮，他們一會隱藏在云彩中，一會稍微露出些面目，神秘感十足。
蕭信催馬馳騁，但是內心平靜。只要能過淮河，然后穩住陣腳。就能一點點牽制宋軍的腳步，雖然他們人手不夠多，卻正適合小股騷擾。
想到這里，蕭信心中便有多了幾分堅定。
……
天色由黑轉青，金兵仍舊在渡淮。
宋人在幾天前就把淮河上的浮橋毀掉，船只撤走，此刻他們撈到的，還是之前藏起來的舢板。效率十分低下。
看著天色變化，蕭醇有些不淡定。
“報！”
隨著一聲叫喊，蕭信回過神來。
他凝神看去，見一探馬渾身帶血，把自己捆在馬上，才沒有掉下來。
不過，士兵們解開繩子后，這人還能站起來，絲毫不像是受嚴重傷的人。
“啟稟統領，路上遭遇宋軍探子，小隊除我之外，盡數覆滅。”
“宋軍探馬？”
蕭信一怔，沉聲道，“他們上來的如此之快？”
“應當……應當是準備攻擊的士卒發覺異常吧……那些宋軍，很是精悍，弓馬比我等高出不少。
對方人數少，卻能留下我等十余人……若非袍澤們奮不顧身掩護我，只怕我……我也沒命回來。”
別人奮不顧身？讓他出來？
蕭信才不信。
應當是看見事不可為，腳底板抹油，溜了。
但是，得到的消息十分有用，宋軍探子發現，必然大軍也會跟上，而且，宋軍探馬對付起他的斥候，竟然在人數劣勢下還能占上風。
來的，原來，宋軍的騎兵，才是他們的精銳啊，那些攻城的步卒不過是歷練而已。
“領一隊探馬，再去探查，此番不要糾纏，不要戀戰，回來才是第一要務。”
下完指令以后，蕭信覺得，有必要安排斷后之人，不然等到宋軍殺上門，那誰也逃不掉。
他招呼幾個猛安過來，簡略說了下探子回報的情況。
幾人都陷入了沉思當中，眼前局面，無論誰去，都是九死一生之局。
宋軍絕非一堆草包，而是進攻有板有眼的軍隊，一兩千人面對數萬，怎么看都是螳臂當車的局面。
不過，人么，總有虎-逼些的。
完顏守能，蕭信手下僅有的女真猛安，此前一直養傷，好容易傷好的差不離，卻趕上了戰略撤退。
他一段日子以來，總感覺缺少些什么。沒有打過一場正經的仗，說出來確實讓人無奈。而今有宋軍追趕，正是他表現實力的好機會。
自顧自的琢磨了一會，完顏守能擼出來憨厚的笑容，“如此甚好，正想去試試兒郎們幾斤幾兩，我倒要看看，宋軍戰力幾何。諸位，且容我殺去，為諸位斷后！”
完顏守能是后來之人，比起其他人更不合群，武力不錯，但是指揮上是個棒槌。如今他冒頭，還是有人暗自松口氣。
不過，也有人持不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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