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時間太緊，柴助理拿許暉一點辦法也沒有，另一個秘書跑來敲門，此人是行政總秘書，卻并非魏少輝一系的人，表面上來提醒參會，其實也是來探個虛實。

    林秘書眼疾手快，已經在給許暉戴好了七色鳳凰花的胸針，并佩戴大紅色的寫有‘董事長’字樣的胸牌。

    而柴助理也只好裝模作樣的幫許暉整理西裝，伸手撣撣灰，修正一下領帶，但嘴里卻一直在惡狠狠的低聲怒罵，“王八蛋，你今天最好給老子放聰明點，把這個場面混過去，大家都沒事兒，否則真要你好看。”

    許暉更是面帶微笑，伸手指指襯衫領口，“這里被你抓皺了，太難看，再弄弄，弄平點，有沒有熨斗啊？”

    “……”

    “還有這里，西裝下擺嘛，怎么會有白漬？是不是你的口水？說話時不要總跟別人貼那么近，提醒你多少回了，從來不知道改，能力是修養，待人接物也是修養，修養不過關，你說你跟在我身邊都學了點啥？”

    “我草你大爺！”柴助理咬牙切齒。

    “嘴里有蒜味，我早說過，工作時間，如果預先知道有接待、會議這樣的任務，不要吃蔥蒜，你這滿嘴的大蒜……說你點什么好？”許暉搖頭，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剛剛推開門的行政秘書聽著直發愣，而林秘書更是哭笑不得，她實際上真的想哈哈大笑，從來沒見過囂張傲氣的柴助理被這般羞辱過，簡直沒誰了。

    “董事長好！”行政秘書回過神來，趕緊沖許暉欠身。

    “好，好好。”許暉隨意擺擺手。

    “差不多了吧？”行政秘書又低聲問林秘書。

    “一分鐘，馬上好。”

    “好的，大家都到齊了，就等董事長入場了。”行政秘書說完話，趕緊關門離開，因為柴志強的目光陰冷的能滴出水來。

    許暉終于在眾人的注視下步入會場，身后左邊跟著林秘書，右邊跟著柴助理，倒也氣派風光。

    行政總秘引導許暉坐在了前排最中間，自然是董事長的位置，之前無論鬧的怎么不愉快，大公司起碼的架子是要搭一搭的。

    不出所料，眾人投來的目光中，多數都不懷好意，許暉也無所謂，回頭環視一圈才緩緩坐下，既是打招呼，同時也表明一種傲然的態度，顯現出了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鎮定與老成，倒讓緊坐在他身邊的王衛微微皺眉。

    當然，另一側的方家奇和張永豐卻是對許暉一臉厭惡，都知道是魏少輝找來的攪屎棍，但偏偏暫時拿不出什么合適的手段對付他，讓一個街邊的混混在眼前晃來晃去，最后還晃成了董事長，簡直是荒唐！

    其實幾個老頭根本不知道許暉當時走進場的心態，如此緊張的氛圍下，他居然想到了港片《賭王》里的場景，發哥披著黑呢子大衣，在龍五等人的簇擁下走進賭場的情節，隨著激昂的音樂響起，眾人仰視驚嘆的樣子，簡直帥爆了。

    可惜，許暉身后跟著的不是龍五，身上也沒披著黑呢子大衣，最關鍵的是場下多數人不是仰視和驚嘆，而是鄙視、厭惡、甚至有嘲諷和痛恨的味道。

    這種氛圍下，許暉自然體會不到當時發哥意氣奮發、傲視群雄的豪氣，只是想想而已，感覺這種鮮明的反差很有意思。

    既然無人主動跟他打招呼，許暉也只好正襟危坐，這種場面，他也早有心理準備，走一步看一步。

    許暉才不會像前兩次那樣神經病一般的隨意發飆，所有的無厘頭只是為了自保，他現在的目標十分明確，不被魏少輝和他的對頭們玩兒死就行。

    行政總秘作為就職儀式的主持人，已經開始介紹公司主要領導和來賓，首當其沖的居然不是許暉，而是身份不一般的來賓。

    首位，主管部門的一位陳姓領導，這個好理解，許暉大概知道是房產局里當官的，行業協會的官員是什么鬼？他沒聽說過。

    一直介紹了四位領導，會議室里掌聲不斷，第五位才輪到許暉，他應行政總秘邀請，起身打招呼時，居然只聽到了零星的啪啪幾下巴掌，瞬間雅雀無聲。

    基本沒人鼓掌，也意味著許暉很不受歡迎。具體的說只有倆人鼓掌，自然是林秘書和李守好，他們發現苗頭不對，又立刻停手了，而柴助理則一副冷臉坐在最后面，跟個雕塑一般。

    這個片段顯然是張永豐等人刻意安排的，典故在《水滸》故事里就有，名曰殺威棒，在世俗的待人接物中，就更常見了，便是下馬威。

    “這魏少輝混的也太慘了吧？”許暉暗自腹誹，可他的反應和表現又超過了所有人的預判，當行政總秘想要快速略過許暉，介紹第六位時，反而被許暉發聲打斷了。

    “等等，等等。”許暉笑呵呵的并未像眾人想象中那樣尷尬的落座，反而緩步走上了發言臺。

    “主持會議么，不要太快，尤其是介紹領導環節，又不是趕火車，該說的要說明白，對不對？就拿陳主任來說，就憑人家對咱們公司長期關懷和指導，怎么著也不止一兩句話吧？這樣不好，非常不好。”

    許暉搖著腦袋就站在了行政秘書身邊，在眾人錯愕間，又往中間擠了擠，完全不按套路，也絲毫不給面子。

    這一通說道，許暉打臉的意圖極為明顯，而且還表現的非常事故圓滑，完全不像是一個成天在街邊游手好閑的混混。

    搞的在坐的幾位大佬措手不及，他們在事前對什么樣的可能都做了設想，按照職場邏輯一步步來，許暉從頭到尾連掙扎的余地有沒有。

    最糟糕的結果，莫過于小混混被惹急了，撒潑打滾，嘴里亂放厥詞，搞的公司名聲狼藉而已，可丟人的首先是魏少輝呀，他是大股東，許暉又是他選的，自己捶自己臉，大家樂見其成。

    即便有李守好、柴志強等人協助內應，但也于事無補，魏少輝平時在輝煌太霸道，過于目中無人，連帶著身邊的幾條狗都被人嫌棄，這個時候跳出來叫喚，肯定是要挨捶的。

    可許暉從一開始就沒按常理出牌，三兩句話就跑上發言臺開始客串主持人了，搞的人家一個女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是不是立刻發聲反駁許暉，還是假意認個錯？還要看臺下張永豐的臉色。

    可這會兒張永豐的面色是鐵青的，眼神是錯愕的，完全沒有明確的指向，行政秘書最終被許暉一屁股懟到了旁邊。

    “下去，休息一下，我不是針對你，而是有感而發。”

    許暉還是笑瞇瞇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膽子之大，臉皮之厚，要說沒有裝，那當然是糊弄人的。

    許暉的確在裝，而且是參照某本小說中的一個橋段，要怎么二百五，就怎么二百五。

    他看的書太多了，什么樣的橋段和場景，隨便意會一下就在腦子里活靈活現，至于心里素質，許暉也沒有大家想象的那般強，可有兩點卻是他今天強勢表現的重要基礎。

    其一，許暉跟在坐的所有人都不同，除了他之外，每個人都跟輝煌有著切身利益關聯，只要有利益在，再強的心理素質臨場都不會強到哪里去。

    許暉是光腳的，輝煌的死活榮辱，跟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甚至魏少輝本人的死活都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只是被對方給摁到這里了，有點身不由己。

    當然也存在利益，就是魏少給他所謂年薪報酬，還有西郊的營生，但這些對許暉來說絕非是最主要的，實在不行，可以不要么，再回到以前窮的叮當響的境地，又不是活不下去，沒聽說過游蕩在街邊的混混會被餓死的。

    關鍵是在被魏少輝摁住之前，許暉其實早就在局里了，他是邵強和魏少輝之間的橋梁，還輕易斷不得。這一點他看的很清楚。

    其二，許暉也是在生死邊緣來來回回好幾次的人，比眼下這個糟糕的多的破爛場面，他也見識過，領導也好，流氓也罷，都是肩膀上扛著一個腦袋的人，只不過在坐的這些家伙們，衣著光鮮一些，所謂的身份高大上一些，本質上同樣吃飯拉屎，著涼了放屁呀，沒啥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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