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淮，你還記得上次馬超找黃工班長，辯解說樁基澆筑堵管，不是他的原因，是混凝土存在問題嗎？”宋濤沒有立即回答秦舒淮，而是說起了這件事。
當時，馬超和黃可臣吵的很響，秦舒淮回來后，聽工程部同事談起過這件事，一時也沒怎么在意。
因為他壓根沒想過，攪拌站的混凝土會出現質量問題。
“的確有這事�！鼻厥婊袋c頭。
“自那次之后，黃工班長便開始注意攪拌站的砂石料了。好幾次他晚上蹲點，發現夜間進了不少砂石料�！彼螡^續道:“但是，次日黃工班長問實驗室，是否對夜間進場材料做過實驗，實驗室的回答，直接讓黃工班長傻眼了。”
“實驗是不是說，他們不知道晚上也進料了？”秦舒淮微笑著道。
“對，實驗室壓根就不知道晚上還進砂石料，所以根本沒做實驗，也不知道這些原材料到底合不合格。”宋濤道。
宋濤這么一解釋，秦舒淮就清楚整個過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想來后面進的砂石料，被實驗室抓住了，連夜做了實驗，發現不合格，粒徑不滿足要求，所以黃可臣要辦物資部部長劉琦。
進粒徑不滿足要求的砂石料，劉琦肯定在中間，拿了差價，應該還不是小數目。
“那劉部長不是要倒霉了，一旦黃工班長上報公司，搞不好要追究他的法律責任。”秦舒淮道。
“舒淮，你還是太年輕了，事情哪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彼螡龘u頭，不贊同秦舒淮的說法。
這次輪到秦舒淮懵逼了，不知道宋濤話里是什么意思。
“宋哥，你的意思是，劉部長會沒事，黃工班長不辦他？”秦舒淮疑惑道。
“黃工班長恐怕不敢辦劉部長！”宋濤很自信的說道。
秦舒淮這就不懂了，這證據確鑿，黃可臣完全可以上報公司辦他，再強的后臺，也不好受，更何況劉琦的關系還不是很硬。
“為什么不敢？”秦舒淮好奇道。
“很簡單，黃工班長如果得罪了劉部長，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宋濤道。
宋濤這么一說，秦舒淮腦海里不斷翻轉，很快，他便猜測到，搞不好黃可臣有什么把柄，在劉琦手里。
也只有這樣，黃可臣才不敢辦劉琦。
每一個工班，需要處理的亂七八糟費用非常多，通常情況下，工班長都是安排財務部給處理。
比如一些見不得人的資金，沒有正規渠道的支出，這些錢，不給還不行。
但是給了，有沒正規手續，無法走賬，這個時候，一般會從財務走賬，把不合法的手續，變的合法化，便解決了。
這也是為什么，工班的財務部長，通常都是工班長的嫡系，他們壓根不敢用其他人，不想院后著火。
尤其在處理一些額外資金時，財務部長不是自己的人，處理起來讓人感覺心里不踏實。
萬一被財務部長反咬一口，可不好受。
在工班的各個部門，除了財務部能幫工班長走賬之外，還有兩個部門，也可以幫工班長的忙。
那就是綜合部和物資設備部！
綜合部，采購各種辦公用品，還有員工的吃喝拉撒，以及煙酒之類的東西，都是可以走賬的，但是走不了大錢。
畢竟綜合部的使用資金有限，一年下來也不能超標太多。
一般情況下，小錢都的從綜合部走賬，大錢要么從財務部，要么就是物資設備部！
財務部平白無故的造，很容易讓審計單位看出來，就算是大額資金，工班長們也不敢一次走完，都是分批次走賬。
物資設備部走機械臺班，很難讓人發現，相對來說比較安全，而且還可以走大數額的賬。
劉琦如果有黃可臣走賬的明細，那么黃可臣想搞劉琦，還真有些困難，搞不好就把自己牽連進去了。
但是不辦劉琦，黃可臣又咽不下這口氣。
“劉部長不會是有黃工班長的什么把柄？”雖然已經猜測到一些情況，秦舒淮還是忍不住道。
“舒淮，這我可沒說，不過我聽說，劉部長回到漢武，和黃工班長打過電話，要是黃工班長敢辦他，他就和黃工班長同歸于盡。”宋濤道。
秦舒淮不得不感嘆，劉琦還是很聰明，知道給自己留后手。
同時也夠狠的，辦完后還敢威脅黃可臣，一點悔過心里都沒有。
“不知道黃工班長會怎么辦�！鼻厥婊匆埠芎闷�。
面對這種情況，黃可臣恐怕很矛盾，辦劉琦也不是，不辦也不是。
“還能怎么辦，放過劉部長，最多就是工班損失些錢財，黃工班長還是不受影響，如果辦劉部長，黃工班長能不能繼續干下去，還是一回事。而且，劉部長已經從漢武鐵路局辭職了�！彼螡�。
其實宋濤沒說的是，劉琦從格爾木回到漢武的第二天，便遞交了辭職報告，直接不干了。
劉琦一辭職，便沒了后顧之憂，一副魚死網破的狀態，黃可臣當然不會傻到拼命。
這種事情，就算秦舒淮是工班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來劉部長早就做好了準備！”秦舒淮道。
“嗯，這個肯定的�！�
下午上班，吳愧直接找上秦舒淮，讓秦舒淮陪同實驗室副主任劉法，前往攪拌站，對砂石料進行實驗檢測。
顯然，黃可臣要把那些不合格的原材料，全部弄走。
秦舒淮跟著實驗室副主任到攪拌站，對各種進的砂石料取樣做實驗。
還好，石子的強度沒有問題，唯獨粒徑不均勻，有些超標很嚴重，這也難怪樁基澆筑時堵管。
有大石頭，不堵管才怪。
強度沒問題，相對來說，混凝土的實體質量還是有保證。
對于沙，主要是含泥量太高，導致的不合格。
回到工班，秦舒淮將這些東西如實都反應過部長吳愧，自己便沒在管了。
因為他這邊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是領導班子的事情了。
根據秦舒淮的經驗，工班內部，應該還有人要被處理。
果不其然，第三天，分管攪拌站的負責人，離開了工班，秦舒淮得到的消息是，對方被調走了。
但一些小道消息卻稱，攪拌站負責人之所以調走，是因為砂石料一事。
劉琦能進這么多不合格砂石料，和攪拌站負責人，脫不開關系，說兩人私底下沒溝通，那是不可能的
明面上是對方調走，其實是被黃可臣整走的。
攪拌站砂石料一事，最終便這樣解決了，普通職工根本就沒意識到，攪拌站的砂石料出現了問題。
畢竟職工之間的調動，非常正常，他們只是認識劉琦和攪拌站負責人調走了而已。
只有少數部門負責人和領導班子知道其中的內情。
即便是秦舒淮，知道的未必就是實情，畢竟他的級別還夠不著了解事情的真相。
這件事過后，工班到沒有其他什么大事發生，秦舒淮這個技術主管的職位，也慢慢的獲得了工程部人員的認可。
反正已經成了事實，羨慕嫉妒已經沒用了，還不如坦然接受。
一九九九年一月中旬開始，工地的樁基施工陸續停工，工地越發的清閑，內業資料也整的差不多，大家都等著放假，回家過年。
“秦工，馬上回家過年了，我也沒給你買什么東西，這些土特產你就將就收下，不要嫌少，這段時間，多虧你幫忙�！睒痘┕り犂习逍鞈c輝開著車，從衣服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坐在副駕駛的秦舒淮道。
秦舒淮神情一愣，很快便明白徐慶輝是什么意思。
這信封鼓鼓的，哪里是什么土特產，里面多半是錢，根據秦舒淮目測，至少兩千。
一到過節過年，施工隊伍都會給工班領導班子和部門負責人送些東西，對于下面分管的技術人員，有些懂事的施工隊老板，也會送些土特產。
尤其臨近年關的時候，工班各部門的成員，多少都會有人送土特產，更多的是送錢。
這在工班內部，已經不是秘密了，大家也心知肚明。
在這些施工隊老板中，一些目光長遠的老板們，通常都是拉攏那些工程部技術人員的關系，因為這些人提拔的速度最快。
在底層和他們打好了關系，一旦提拔起來對他們的幫助，是毋庸置疑的，他們可以花小代價，建立穩固的關系。
秦舒淮半年提拔成工程部技術主管，不少施工隊已經聞到了氣味，開始巴結秦舒淮。
在徐慶輝之前，秦舒淮已經收到不止兩家隊伍的土特產，而且這兩家隊伍，還不是秦舒淮分管的，只是認識而已。
對于那些不熟悉的施工隊土特產，秦舒淮一概不收，相當謹慎，這也是秦舒淮一直養成的習慣。
施工隊老板大多不是什么善茬，收錢不辦事，然后翻船。
唯獨徐慶輝這家樁基隊伍，是秦舒淮親自分管，對徐慶輝也很熟悉。
“徐老板，你這什么意思？”秦舒淮沒有接過，皺眉道。
“秦工，我和你配合快半年了，真沒其他意思，只是一點誠意而已，畢竟你在工地幫我太多忙了，你就別嫌少了。”徐慶輝將信封硬按在秦舒淮手中道。
徐慶輝沒有夸張，不管是技術指導還是監理方面處理關系，秦舒淮都給徐慶輝辦的妥妥帖帖。
“以后別倒騰這些事了，把活干好就是了�！鼻厥婊礇]有拒絕，將錢收起說道。
之所以收這筆錢，除了和徐慶輝熟悉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秦舒淮現在真的很窮，一個月兩千多的工資，加上補貼和獎金也才三千左右，好的時候能拿到四千。
這在普通人看來，這個年代能拿到這個錢，已經不少了，但不要忘記了，這是在高原地區，是冒著生命危險建設鐵路。
秦舒淮的家庭擺在那，即便是和他混的小弟們，幾千上萬不是隨手而來，和他們相差太遠了，這次回家，各方面花費還不少。
“這個你放心，活肯定干好�！币娗厥婊词障拢鞈c輝很開心。
能收下錢，就說明沒把他當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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