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今年的春來得很早,帶著料峭寒風,沉迷這一片斑駁的詩意,帶著些許輕嘆,吹進了一艘停泊在江邊的小船內。
“阿嚏!“初春的風還是很冷的,當風吹進船里的時候,內中一個少年被寒風激的打了一個噴嚏。
“你醒了?”船內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漢子,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棉襖,看的少年醒來,連忙放下了陶土的酒碗,關切的看著船艙中的少年。
“這是哪里?”少年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感覺自己躺的不是那么舒服,晃晃蕩蕩的,有些頭暈,順手拍了拍腦袋,又問了一句:“這是哪里?”
四十來歲的漢子樂呵呵的笑了:“小兄弟總算醒了,這大冷天的怎么栽到江里去了,虧得我看見了,這才把你從江邊拖上了船。”
少年聽得一陣迷糊:“我掉江里去了?”
“是啊,小兄弟也是命大,掉進了江里,這么冷的天也沒被凍死。對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也好捎個信給你家人,讓他們來接你。”
這話聽得少年更是迷糊,我自己是誰呢?我的家又在哪里?他一時想不起來,又狠狠拍了拍腦袋,末了只應一聲:“我想不起來了。”
漢子笑了笑:“看你穿著打扮,一身新,定是城里富裕人家的公子,也不知怎地就栽到了江里去了。也罷,遇到我梁笑,總算也是命不該絕。”
這漢子的名字原來叫做梁笑,雖然看上去穿著破爛,但是身體魁梧有力,膚色黝黑,一雙眸子里也閃著精爍的光芒,卻不是江邊上一般漁民的樣子。再看這艘船,雖是小船,但是內壁上掛著一把彎弓,矮桌旁更是放著一把樸刀。這更不是漁民該有的東西。
其實這梁笑原本就是長江上一伙匪賊的頭領,他救這少年,當然不是因為菩薩心腸,而是感覺這少年穿著打扮是個富裕人家的公子,這才救上岸,暗地里卻有著些劫富濟貧的想法。
少年哪里知道梁笑的心思,他委實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這個少年,也不是這個年代的人。他是1世紀來的,那個時候,他叫陳浩。
陳浩,男,生于90年代末,從小患有心臟麻痹癥,父親是生意人,為了救他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賣車、賣房,賣了門面最后直到賣血,原本一個好端端的富裕人家就給弄破產了。后來他父親,因為長期賣血,再加上給醫院長期試藥,身子就徹底垮了,也是臥病在床。他母親原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廣告模特,在一次產品發布會上,認識了他父親,兩人談得來,后來就結了婚。這以后,生下了陳浩,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母親實在熬不過去,另嫁他人,那個時候,陳浩才上小學。
他父親死之前,托了一位朋友,又將陳浩送去他生母那里,繼父也是仗義,不僅一直撫養陳浩,還一直幫他看病,直到陳浩大學畢業。
誰想陳浩大學畢業以后,原本已經控制住的心臟麻痹癥又引發了惡性腫瘤,并且還擴散了,這讓他心灰意冷。
但是他的繼父并沒有放棄他,甚至送他去國外各大醫院看病。直到有一天,當他1世紀生命里的最后一天,他的繼父告訴了他一個秘密:“陳浩,其實你是我的親生兒子,你并不姓陳,你姓孫。你媽媽讓我一直保守這個秘密,但是今天,我不想你在這個世界再留下什么遺憾,我將這個秘密告訴你。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叫我叔叔了,叫我一聲爸好嗎?”
說完,淚如雨下。
陳浩就是帶著這樣的結局,離開了人世。醫院也突然之間,斷電了……
世界并不是我們眼中見到的樣子,耳朵聽到的,也并不是真的。博大的宇宙孕育著種種不同的文明,時間的交替產生了不同的時空。陳浩在1世紀死了,但他的靈魂卻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平行世界中另一個類似地球的星球,這個星球,同樣有著人類的文明。他所在的地方,叫做金陵,這是大明朝的陪都。
大明太祖皇帝原本定都于此,后來被遼王朱植趁著燕王朱棣舉兵之時,與建文帝南北夾擊,破了朱棣,又舉得勝之兵攻破了金陵,建文帝死難。次年,遼王朱植稱帝,改元永樂,又以“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為理由遷都燕京,后改稱京師,離現在,陳浩穿越的時代這才剛剛過去數十年。
陳浩穿越的身體,是金陵富商周家的三少爺,今年才剛滿十四歲,是周家正妻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小的一個,因而深得周氏夫婦的疼愛。三少爺自幼體弱多病,屬于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怕蒙著的類型,但是天資聰慧,確實讀得很多書,四書五經不在話下,更是寫的一手好字。
三少爺最喜歡的其實并非讀書,而是佩劍遠游,很有古代君子的遺風。不幸的是,三少爺這一次從金陵出行,坐船遭遇了風浪,連人帶船一起被送入了長江之中。這時正是初春,天氣寒冷,人又穿的厚實,三少爺直接就暈暈昏昏沉入了長江。也虧得平日里周家待下人們不薄,有老仆書童拼死托著他將他往岸邊靠,指望留得一絲性命。奈何老仆書童最后體力不支,沉江而亡,三少爺卻被陳浩鳩占鵲巢,悲也,悲呼。
陳浩他也不知道是幸與不幸,這又碰到了水匪頭目梁笑。
梁笑見陳浩仿佛有些神志不清,以為他是栽倒在江水中所致,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自顧自的拿起了酒壺朝著陶土碗里倒了一碗酒,端起碗來朝著陳浩道:“小兄弟,你渾身衣衫濕透了,要不,喝一碗酒暖暖身子。”
陳浩在1世紀也喜歡喝酒,因為感覺醉了便仿佛沒有了憂愁。聽到這話,陳浩好像是一種本能的反應:“那就多謝兄臺了。”
梁笑哈哈一笑,將酒碗端了過來遞到他手上:“請。”
陳浩接過了碗,咕咚咕咚,直接一口氣灌了下去,原本蒼白如紙的面色也多了一些紅暈:“兄臺你這酒倒是很不錯。”這酒當然是不錯的,那可是官府開辦的釀酒作坊制造的,一般都是官場中人迎來送往才能喝得到。梁笑這是在一次水上行動中,打劫了一個致仕的貪官,才弄來的。
陳浩喝了酒,精神也恢復了一些,更奇妙的是他的腦子里突然出現了一些片段,那是一些斷斷續續的東西:很亮很刺眼的光,一群身著白色衣衫的人在他面前忙來忙去,又想起了一個老人,這個老人仿佛自己很是熟悉,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在老人身邊站著,沖著陳浩笑了笑。陳浩想起了一些,卻越發感覺迷茫和困惑。突然之間他不自覺的叫了出來:“周忠!”雖然叫出了名字,周忠,周忠,這個周忠究竟是誰呢?他卻想不起來了。
梁笑聽他突然叫出一個人的名字,以為陳浩想起來了什么:“小兄弟,莫非記起什么來了?”陳浩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怎地就喊出了來這個名字,卻不記得他是誰了。”梁笑道:“小兄弟剛脫大難,一時記不起來不要緊,你就住在我這里,等你想起來家在哪里,我便托人給你家人報信,送你回去。”聽得陳浩心頭一陣感激,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好心的人:“那、那就多謝梁兄了。”梁笑擺了擺手,徑自走出了船艙用篙頭一撐,船就離開了岸,向著江心劃去。
小船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到了地方。這是一個江心中的小島,雖然說是小島,乍一看上去,卻是森林密布,此刻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更顯得陰森森的。
梁笑見地方快到了,便回艙內取了一盞燈籠,朝著碼頭揮了幾下。碼頭上也有一個人,就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舉著火把對著船搖了幾次。突然之間,碼頭上就已經站了幾十個人,個個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人,“梁堂主回來了!“梁堂主回來了!”幾十個人齊聲吆喝,也是頗有氣勢。而陳浩此時,卻在船內睡著了。
“二哥回來了。”一個模樣生的就跟張飛似的大漢,走到眾人之前,沖著梁笑抱了抱拳。梁笑哈哈一笑:“三弟你怎么來了?”“大哥說二哥今日早上就會回來,誰想等到現在,大哥不放心就命我來查探,這不二哥就到了,嘿嘿-嘿嘿。”大漢長得憨厚,說話也是實在,見到梁笑回來,樂呵呵的笑了。“那咱兄弟就一起去見大哥吧。”梁笑拍了拍大漢的肩膀笑著應道。說罷又對著身旁一個小校道:“船艙里有我帶來的一袋金子(黑話,指有錢人家的公子),你去背了回來,將他好生照看著。他中了我的**散,一時半刻怕是醒不來,待他醒了,給他吃食,再尋一套衣衫給他。”小校連忙答應,走到穿艙內,揮手找來兩個小卒將梁笑架起來就走。
穿過密林,卻是眼前一亮。在一片開闊地上樹著一個偌大的寨子,寨子是實木搭建起來的,約有三丈高,寨門前還挖了一條小河,寨門兩邊都是木質的鹿角,看上去還真是有模有樣。寨門上方,豎著一桿大旗,上寫“替天行道”四個大字。這里,便是江湖上人稱“逍遙寨”的地方了。逍遙寨早在元末就有,乃是原來誠王張士誠的舊部所建立。因而雖然說是山寨,卻是一套軍隊的管理模式,有將軍,有校尉,還有卒長。山寨的頭領自稱為“天平將軍”,下設兩個堂口,一個堂口叫做“仁和堂”,一個叫做“威武堂”,都有頭領拜把子的兄弟統領,手下各有幾百人。逍遙寨傳到此時,竟已有百年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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