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寧已降，打掃戰場，收編俘虜，方知道此戰慘烈。

    大順軍百余騎兵，戰馬損失過半，完好的不足四十匹，燒死戰死騎手也折損過半。

    大順軍那兩百名步兵死傷也在五六十之數，戰后收編過來的則不足百人。

    而蓬州兵戰死者不過三十余人，其中有一半在楊威強弩司，其他各部傷亡反而不大。

    此戰楊麟率領第一司火槍兵出擊雖然大敗大順軍，但不顧射來的箭矢鉛彈自始自終站在最前面，戰后眾人膽顫心驚的，大家紛紛勸誡希望下次不要身犯險境。

    戰后總結，楊麟方火槍隊攻擊要領，除了火槍齊射，除了三段擊，除了銃刺之外，就是要避免將士浪射現象。

    可以說終明之際火槍隊也沒有克服火槍手、弓弩手浪射現象，軍紀嚴明的戚家軍沒有克服，關寧兵馬也沒有克服。

    而要克服將士們浪射現象，就需要如西歐那樣軍官站在最前列帶領將士們逼近敵方，就是高聲下達各種攻擊指令，而不是躲在后方指揮，或者身先士卒沖入敵陣胡亂廝殺。

    否則將士們當然會遠遠的放箭放銃，而根本不考慮射擊距離

    此戰獲勝消息傳開，眾人奔喜相告，在戰亂的明末四川大家至少可以認為蓬州里兵可以保衛地方安寧。

    此戰最大收獲就是到現在才明白鳥銃或者說三段擊最大弱點，就是裝填耗時甚長，通過三段擊、或者鳥銃戰術雖然可以擊潰烏合之眾，擊潰一般兵馬，但若面對對方精銳兵馬只能依靠拼刺刀，依靠殘忍的白刃戰。

    其次，就是刺刀拼殺的重要性。在古代戰場上人員密集，再加上有效射程短，故有臨陣三矢的說法，也就是面對拼死殊殺的對手，最多射弓三次，在那之后決定雙方勝敗的關鍵就是近身肉搏。

    但自從鳥銃出現之后，明朝軍隊就嚴重依賴鳥銃射擊而慢慢喪失近身拼殺的勇氣，一支軍隊若喪失野戰能力，其敗亡其實早已經注定。

    這或者是冷熱兵器混用的明軍敗于清軍的主要原因吧。

    在火槍時代俄國將領說子彈是笨蛋，刺刀是好漢，在二戰中火力日漸強大恐怖，但日本兵最讓人人晶晶樂道的是拼刺刀戰術，是射擊精準。

    現在在火槍射擊基礎上，通過在鳥銃前面裝了銃刺，就是重拾將士們血性。

    雖然比大家多近四百年的知識，但知道自己不是軍伍出身，楊麟每戰總結，然后在戰后通過訓練改進，這大概是最引以為豪的事情啊。

    聽到卜寧投降蓬州兵，譙應瑞擔心被伏擊連夜退出蓬州境內，而楊麟也提心吊膽數日，深怕大順軍報復。

    在其后數天，各種消息不斷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

    先是大西軍大順軍在綿州火并，張獻忠在八月初八占領CD之后聽到李自成大順軍入川要與自己爭奪四釧怒不可遏，一面派出信使前往各地招安，另一方面派定北將軍張能奇率部前往迎敵。

    九月上旬兩軍在綿州相遇，張能奇率部殺出，但馬科麾下有萬余遼東兵馬兵強馬壯甚為彪悍，大西軍不敵敗下陣來。

    接著是大西軍左都督馬元利于九月下旬率部占領廣安州，威脅順慶與蓬州。

    還有川北的土暴子，現在蠢蠢欲動，按照眾人推斷定然會在農忙后攻打蓬州，奪取城內，鄉間糧食。

    眾人人心惶惶，大家眾說紛紜，不論是占據保寧府的大順軍，還是控制順慶府城廣州州城的大西軍馬元利部，甚至川北的土暴子姚天動、黃龍部都隨時可能侵入蓬州，擾亂大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

    一面令楊威、楊成、龍之幀、胡啟芳等人隔三差五的武裝行軍以安定民心，另一方面則想著如何壯大自己。

    上次救援緟慶知道若在地方征一夫勞役如同廢掉一個家庭，為了安定地方秩序楊麟決定組建輜重部隊。

    古人有依山建城的習慣，大多數城市都在河流旁邊，再加上南方河流眾多彼此交錯，從古到今舟船就是后勤運輸的重要工具。

    蓬州地界過去有人造船，但大多數不過幾十擔的小船在江河上打漁，或者跑船運，楊麟心目中的內河水軍應該是車船為主力，配備大量較小的舢板船，在戰場上通過炮擊、放銃放箭，或者投擲震天雷大敗對方。

    要達到如此目標，需要擴大船塢，建造四百擔的車船，也就是歷史上所說的飛虎戰艦，需要擴大船塢，需要砍伐深山老林之中結實的老栗樹。

    現在正值農忙不能招募匠人，現在只能先擴建船塢，先找到造船所用的樹木，今天楊麟一早趕到船塢，除了巡視剛剛建成的船塢，就是商量造船所用木材，以及車船修建。

    船塢建在龍角山下面，去年土暴子占領蓬州期間就在該地設了水寨，官軍收復之后逐漸廢置，現在當作軍船船塢，占地面積達兩千平方米，現在已經初具規模。

    當代官員出巡可能道路管制，在古代那更是驚天動地，常常是衙役手持木牌要求士民回避，肅靜，來不及回避的則閃避兩旁，有的拱手抱拳有的跪下等大老爺浩浩蕩蕩開過。

    作為現代人非常不習慣這種毫無意義的迎來送往，自從被推舉為知州之后，每次外出多帶一個騎兵小隊騎馬前往，也不需要人在前面開道，更不需要村民跪在道路一側，如此輕車簡從，也頗為快捷、安全。

    至于判官、知縣這些文官，平坦一點官道可以到達的多騎毛驢，山路崎嶇的則坐滑竿，盡量不要擾民。

    雖然規則改了，但大多數民眾非常不習慣，這天楊麟剛剛趕到船塢，前面齊刷刷跪了一大片，蔚為壯觀。

    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同來的騎兵，楊麟顯得頗為氣氛說道：“各位鄉親，我早給大家說過，除了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自己父母之外，其他的都不要跪。

    大家想想再過二十多天就立冬了，地里潮濕，大家這一跪不但搞臟了褲子，最糟糕的如果是那個因此跪病了，這不是罪孽嗎？”

    大家七嘴八舌的解釋過不停，楊麟扶起兩個滿臉胡子的老者，其他的讓大家自己起來，如此搞了半天眾人才站了起來。

    由幾個大師傅陪著，楊麟參觀了一下船塢，然后將大家留下，問道：“各位大師傅，我當然知道你們是蓬州三縣有名大師傅，也多次建造民用船只，但這次可是戰艦，不得不慎重起見。

    我這次打算先建造十艘飛虎戰艦與幾十艘較小船只，你們說說，這軍艦怎么建造？”

    這幾個大師傅老的年近花甲，年輕的也有三四十歲，一個個從地方征募而來，大家本來就內心有十二個不愿意，現在聽楊麟提起戰艦，一個個連連拱手，聲言過去有打造過民用貨船，沒有打造過戰艦，更不用說傳說的飛虎戰艦。

    看大家一個個低著頭，問半天才回答一句，楊麟顯得頗為失望，問旁邊的樊明善道：“樊兄，上個月月俸發給大家沒有？

    我要的匠人可不是那些被強征而來，心不甘情不愿為官府做事的，我征募的匠人需要真心實意為官府做事，也為自己做事的有識之士啊。”

    樊明善一聽，拱手道：“大人，上個月才征募匠人，月俸還沒有發下來，還有很多人認為這工匠工錢太高了啊。”

    楊麟指了指前面一個身材微胖的大師傅問道：“大師傅，你，你說說，你在外面一年能賺多少錢？”

    從古到今中國人講究的是財不露白，特別是現在兵荒馬亂的更是如此，大家哀嚎不已刻意說少，就是擔心官府征募錢糧。

    楊麟呵呵笑了笑表示理解，看著眾人道：“我也來自山野之中，當然知道社會流傳民不與官斗，老實本份的不要與官場之人打交道的說法。

    為什么過去兵器全都粗制濫造，為什么大家不愿意到官府作坊工作，就是因為收入低大家吃虧。

    軍械是由人制造的，軍械實在太重要了，只要技術合格，誠心干事，幫官府做事的匠人收入當然要比在外面高。

    這戰艦確實太重要了，因此誰能幫官府打造出結實耐用的飛虎戰艦與其他小的船只，只要有我一天，我保證其收入超過在外面。”

    楊麟宣布新規則，只要誰能造出符合要求的飛虎戰艦與其他小船只，官府將這船塢承包給對方經營，除了幫官府打造船只之外，也可以自己接私貨。

    為官府打造船只，維護船只，雙方確定一定采購水平，除了正常稅賦之外，除了一定承包費用之外，其他事情一概不過問。

    這相當于官府出錢自己做掌柜啊，大家過去遇到如此好事？雖然一些年長者瞻前顧后，但那些年輕一點的則蠢蠢欲動。

    有的說自己曾聽老師傅談起過車船，有的說自己祖輩曾經制作過車船，楊麟仔細聽著，并不時提問探討，有的時候甚至拿出毛筆畫出圖案與大家探討。

    如此半天功夫問題越來越清楚了，正如木匠胡本貴所說那樣，這戰船與商船不同，最重要的是要船身結實，而要做到這一點，就要用上等木料，最堅實的當屬梨花木，其次栗樹，最后才是松樹柏樹。

    除此之外，就是水車，大家認為最好的當屬農村送水水車，但楊麟提出一個新概念，那就是仿照前世發動機葉子，做成一個扇形，大家雖然意見兩極，但楊麟也不是十分堅持，讓大家試試，失敗后所有成本算自己的，如果成功了重賞五十兩白銀。

    ……..

    用了一天時間功夫，選定木匠胡本貴為船塢總辦，賦予其全權之后楊麟滿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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