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隴城下，劉進忠惱火不已，自從去歲為義勇軍偏師所敗為張獻忠訓斥之后，雙方關系僵硬早已經離心離德。

    這次義勇軍兵進巴州土暴子袁韜、胡九思等率部來投，雙方一拍即合，劉進忠率部兵進蓬州以逼迫楊麟退兵，以平衡義勇軍日漸壯大的實力。

    誰料到義勇軍進兵神速，不到兩個月就鏟平土暴子在巴州的老巢現在以牙還牙攻打閬中，更沒有料到名將趙榮貴所部迭連敗北連連告急。

    大帳之中眾人唉聲嘆息，如今大西軍中排斥川籍將領，斷難如初時那樣合作無間。

    而楊麟雖然聲勢日隆但排擠異己，別的不說就拿去年大敗大西軍奪取順慶府城之后，居然罷黜原順慶府左守備譙應瑞，其后更是尋找機會殺害前知府史謹宸。

    別人還好，前來投靠的土暴子首領袁韜內心大叫不好，趕忙出列解釋，其他都好，以楊麟排除異己的性格斷不能投靠。

    自從起兵以來，楊麟一心攻伐，不但殺害義士（土暴子），污蔑同僚（史謹宸譙應瑞），更不容于其他勢力。

    去歲為了糧草之事就差點與川東副將曾英大打出手，這次北伐也違背四省總督王應熊意志。

    若投靠義勇軍，不但被排擠，恐落得史謹宸下場也未可知。

    楊麟乃后生晚輩，若投靠對方劉進忠內心也頗為不甘，現在聽袁韜如此一說，當即有了注意，決定兩面討好，腳踏兩條船以應對當前危局。

    劉進忠一面安排退兵回援閬中，另一方面則派出信使向張定國、張文秀告急，更派出智勇之士化妝前往緟慶游說川東參政劉鱗長、川東總兵曾英，以尋求四省總督王應熊支持。

    用了三天功夫回到閬中城南岸錦屏驛，本想在此渡過嘉陵江，但陳懷西率領水軍封鎖河道，要想渡過江面難上加難。

    聽見對岸炮聲陣陣，喊殺聲震天，劉進忠有了注意。

    這天下午留下老弱殘兵于軍營之中，親率主力疾駛三十余里來到上游貓子咀，將十余條船只連在一起，做成浮橋，率部渡過嘉陵江。

    義勇軍斥候散得非常寬，再加上為了防止人員被洪水沖走，在浮橋周圍也是打著火把，丁火通明的，被義勇軍斥候，被站在高處觀察敵情的將士發現，連夜飛報大營。

    與別的兵馬不同，劉進忠曾被張獻忠封為驍騎都督，手下有千余騎兵，野戰能力甚強。

    錢邦芑滿臉蒼白，懇請退兵自保，免得為對方所趁，兩面受敵。

    楊麟沉思片刻，連連搖頭，劉進忠所部雖然號稱兩萬，但總要人馬在下游吸引陳懷西注意，連夜奔襲，真正到達前線的人馬必然有限。

    當即調整部署，以馮有慶第7團防備閬中城內流寇，而親率護衛團、騎兵團、龍之幀第4團、景可勤第6團迎戰。

    就在楊麟調整部署的時候，劉進忠所部驍騎營殺到，在大家反應之前，連續沖破后方四五個哨卡殺了過來。

    最先相遇的是龍之幀的第4團，這幾天一直作為后衛團保護糧草，想不到現在最先接敵。

    聽到敵襲，龍之幀立刻率領護衛大隊趕到北邊，看見一個大隊長居然被兵丁裹挾其中準備逃跑。

    龍之幀大手一揮將大隊長斬殺在眾人前面，面對驚慌失措的兵丁，揮舞著血淋淋的軍刀，拿著簡易喇叭說道：“兄弟們，大西軍雖然來勢洶洶，大西軍鐵騎雖然快如閃電，但閬中以北到處都是丘陵，千溝萬壑的，很多地方更是羊腸小道，三人并走都頗為困難，何況流寇的騎兵？

    我們只要克服內心恐懼，只要充塞道路，完全可以用震天雷炸散蜂擁而至的敵騎，完全可以占據周圍險峰用鳥銃、弓箭射殺啊。

    各位，我們現在是困難，但大人正調整布防，只要大家堅持住，到時候援軍一到，流寇又能耐我何？”

    眾人顯得頗為猶豫，新任大隊長揮舞著大刀率領眾人正面迎敵。

    與同時期兵馬不同，自去年開辦講武堂之后，基層軍官多參加數月軍事知識培訓，大家有一定的軍事常識，更明白現在是時候死戰。

    大多數兵丁木訥的跟上，少數雖有懷疑，但看到身后憲兵小隊舉起點燃的鳥銃。

    后退死，前進生，連那些貪生怕死之徒也被裹挾重新回到戰場。

    擔心不能約束前面的潰兵，龍之幀看了看身邊的護衛中隊長姚武，讓其帶領一個小隊趕到前面岔口約束眾人。

    跟隨潰兵剛剛來到岔口，聽見前面馬蹄聲陣陣，看見潰兵一隊隊往下面逃奔而來，姚武一面讓剛剛收集的這一百人占領兩旁山道，以對流寇進行射殺，一面聚攏潰兵，堆積山石以作為屏蔽。

    但那些潰兵最初怎么愿意聽從號令，姚武接連斬殺三名潰兵，令人將其首級懸掛在陣地前面之時，大家才稍稍安靜。

    潰兵重新集合，如此有五六十人，大家屏住呼吸，看到流寇殺來，臨時組建的一個殺手中隊站在前面，大家排列成鴛鴦陣，小隊長、伍長在前，遠遠的對沖過來的鐵騎射箭，后面則是藤牌手、狼筅手，以及射箭射弓弩的長矛手、鏜鈀手。

    除了道路上這幾十號人，兩側山梁上則站滿更多人，遠遠的對準馬背上的騎手放銃。

    一時之間，槍炮聲大作，馬背上騎手想躲避，但道路狹窄，空間有限，再加上箭矢如雨，鳥銃聲比放鞭炮還要密集，片刻功夫就倒下七八騎。

    期間雖然有兩三騎沖到陣前，但透過前面不斷燃起的火星看到敵騎左沖右突頗為艱難，眾人不由得發出會心一笑，在小隊長帶領下沖過去，遠遠的用狼筅不斷亂捅。

    騎手想沖殺過來，但還沒到身前，就被橫起的狼筅擋住，擔心馬匹受傷，騎手趕忙勒緊馬韁，而趁這個機會后面兵丁趕到，砍馬腿的砍馬腿，打馬頭的打馬頭。

    騎手剛剛躲避伍長砍向馬腿的大刀，突然感到馬身被重重一擊，原來鏜鈀手揮舞著鏜鈀，重重的擊在馬脖子上，整匹戰馬受到重傷，差點倒下去。

    這是都在過去所演練的，在訓練之時，大隊長、把總什么的多次提起對付戰馬，大家一用就靈之后士氣大振，不再像初時那樣慌張。

    零星沖殺過來的騎手不斷被斬落馬下，眾人士氣大振，姚武率部不斷沖向前面隘口處的流寇，以斬殺沖殺過來的大西軍鐵騎與步兵。

    站在巴巴寺外面高處，不時用望遠鏡觀察敵情，親自指揮佛朗機炮支援各部。

    遭到突擊，各部最先各自為戰，現在連護衛團都已經派出抵抗，身邊只有騎兵團，要支持各部，大概也只有身后這幾十門火炮了。

    佛朗機火炮不斷點燃，每輪射擊仿佛就是告訴手下將士，他們不是孤立無援的，中軍隨時可以對其提供任何支援。

    突然遭到敵襲各團各自為戰，沒有形成統一指揮，而進攻的劉進忠、胡九思等人則叫苦不迭。

    劉進忠部號稱2萬人馬，由于要迷惑嘉陵江上陳懷西，真正渡過嘉陵江的不過萬余人，兵馬本來有限。

    擔心為義勇軍哨所發現，大家一路突飛猛進但也造成各部嚴重脫節，劉進忠、胡九思所率領的千余騎兵沖殺在最前面與義勇軍交戰半個時辰，而后面的兵馬才感到前線，不能一下投入造成義勇軍慌亂。

    在經歷最初慌亂之后，義勇軍各部迅速的調整陣地，現在占據主要交通隘口，在兩側山道上通過虎蹲炮、鳥銃，在谷底被不斷掩殺。

    面對源源不斷的流寇，義勇軍居然多次主持反擊，接連殺傷對方。

    雙方激戰到黎明時分，義勇軍居然反客為主占據優勢，劉進忠感到大事不妙鳴金收兵，準備率領各部守住主要隘口，以待來日再戰。

    劉進忠想休兵，但楊麟則不想。

    剛剛鳴金收兵，突然聽到上游十里處傳來陣陣的爆炸聲，走到山崗上一看，廟子咀方向燃起熊熊火焰。

    原來聽到流寇在上游渡過嘉陵江之后，陳懷西率領水軍連夜逆流而上，現在感到上游，正集中人馬焚毀浮橋。

    浮橋被毀，就相當于斷了突襲流寇的退路，全營上下士氣一片低迷，有的準備率軍退卻。

    而楊麟怎么會放棄如此大好時機？雙方激戰半夜各部疲憊不堪，現今更是浮橋被毀后路有失，當即令卜寧、姚崇烈分率所部騎兵一路掩殺。

    劉進忠雖然率領親軍斷后，但義勇軍氣勢正旺不能敵，眼看到義勇軍越聚越多，心生恐懼率部突圍北逃。

    大西軍全軍潰敗，楊麟率部追殺百余里才收攏兵馬。

    自此義勇軍取得反突襲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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