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張能奇情況也不太好，本想偷襲義勇軍中軍大營，誰料到楊麟留了一手，最初留下兩個步兵團兩個騎兵團，為阻擾張可旺反擊也僅僅動了卜寧、郭崇烈這兩個騎兵團。

    由于前線義勇軍戰力占優，根本不需要抽調太多人馬，根本沒有達到調虎離山之效果。

    中軍嚴陣以待，且修筑數道工事，張能奇雖然悍勇但還不算無知，看到義勇軍借助山川河流挖掘數道工事，看到陣中遍地錦旗，看到陣中人員眾多（除了兩個步兵團，還有輜重人馬），連攻兩次毫無進展之后，慌忙撤兵。

    大西軍各大將軍，都督手下大將親兵多為一人一騎，機動力甚強，非常容易脫離戰場。

    而那些步兵、后勤人員則相反，這一年下來生活差根本吃不飽飯，且風聞張獻忠屠川的消息，現在看到大西軍兵敗，紛紛退卻。

    楊麟率軍一路反殺，但張可旺張能奇拼死抵抗，雙方從早上廝殺到晚上，方徹底控制渡口，截斷大西軍退路。

    從清晨到太陽下山，經過一天激戰，義勇軍大敗張可旺張能奇所部大軍，面對七萬流寇，大西軍戰死千余人，被俘逃逸的也在萬人之間。

    雖然張可旺、張能奇率領主力損失不大倉皇逃走，但經此一戰，裹挾而來的六萬兵馬，足足損失2萬。

    在慶功宴上，眾人氣勢如虹，特別是錢邦芑等人則認為大西軍大勢已去，可直接兵伐CD城下，一舉殲滅之。

    坐在上首楊麟面有德色，大敗大西軍，兵入CD城下雖然阻擋張獻忠屠川的可能，無論從那個角度上來看都是一場值得歡慶的勝利。

    下首葉大賓眉頭緊鎖，不時搖搖頭，一副若有深思的樣子。

    楊麟感到不快，笑道：“葉兄，自彭江口慘敗之后，張獻忠遷怒我川人遷怒湖廣兵，更對我川人舉起屠刀。

    我軍連番血戰，更在這次會戰之中大敗其上柱國、監軍張可旺所部大軍，大軍不日將進兵城都城下，在這慶功宴上，葉兄怎么眉頭深鎖，沒有半點歡慶的樣子。”

    葉大賓離席，慢條斯理的拱了拱手，問道：“大人，李自成張獻忠縱橫天下十余年，官軍雖然屢次進剿但無功而返，大人認為其所憑借的是什么？”

    感到對方有話要說，楊麟放下筷子站起來，來回渡了數步，正色道：“葉先生，李自成張獻忠等巨寇能夠形成氣勢，當然原因眾多，如果仔細分析，不外乎如此數條而已。

    自萬歷末年以來天災不斷，地方不是旱澇成災，就是天氣驟冷，地理糧食歉收，別的不說單說我們四釧號稱天府之國，也常常鬧出饑荒，道路上討口子不絕于道。天災不斷，糧食歉收，民眾艱苦，此其一也。

    自薩爾滸之敗之后，建州韃子席卷遼東，且多次浸入北直隸、山東，河南諸行省，現在更是竊占南北二京。對外軍事失敗，外患不已，此其二也。

    薩爾滸之敗后，朝廷應對策略失敗。朝廷諸公不顧天災不斷糧食歉收，民眾生活艱難，加收三餉，地方衙役更是層層攤派，如此出現朝廷征收一份，而民間征收十份。加派三餉每畝地歲不過6分銀子，但民間征收到3錢5錢。面對變局，朝廷應對失當，民眾苦上加苦，更有少數不法之徒（作為官府當然如此說）更揭竿而起反抗，此前三也。

    太祖高皇帝雖然建立里甲制度，但里甲長世襲，兩百余年之后也早已崩潰，官府對地方失去控制，讓一些不法之徒逍遙法外，風氣長期如此，官府在對方統治名存實亡亦。”

    眾人大驚，雖然過去耳提面命也曾聽過只言片語，雖然過去也曾發出感嘆，但像今日如此透徹說明白還是第一次。

    眾人紛紛放下筷子傾耳細聽，葉大賓也面露驚異，拱手道：“大人年紀輕輕，有如此見地，遠非常人所可比擬的。

    當日大人深陷牢獄，就疑惑奈何巡撫陳士奇陳公一心想要力保大人？

    大西軍霸占城都老夫流落山野，雖曾接連聽說大人連戰連捷，收回州縣的消息，內心替大人高興。

    這次進入大人軍中幕府，見軍中操練，感嘆大人深得戚元敬之法，乃不世將才。

    今日聽大人高論，可比張泰岳啊。”

    面色紅暈，楊麟連連擺手道：“葉兄過譽了，小弟我自小喜歡機辯，同窗好友常常以小趙括相稱。

    這幾年每日與錢大人、殷兄、葉兄、樊兄等大才為伍，雖然見識增加諸多，但常常苦思冥想，很多事情也想不明白啊。

    就像郡主常說那樣，本人雖然善于機辯，但不識人心，行軍打仗中規中矩，鮮有特別出彩的。

    別的不說，就拿那個張獻忠來說，雖然是對手，但其用兵可堪比古代名將。

    張獻忠本為流寇一個頭目，但千里突襲攻占中都鳳陽，朝廷震驚。

    以走制敵，避實擊虛，出神入化，把官軍搞得顧此失彼，腹背受敵，疲于奔命。

    黃陵城以逸待勞，大敗左良玉，令其只身逃走。

    千里奔襲襄陽，以二十六騎奪取要沖，殺害我大明多個藩王。

    其后席卷湖廣，進兵四釧，用兵出神入化，遠非常人所可比擬。

    麟不才，保境安民，平定流寇之亂，繼而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還需要大家鼎立合作啊。”

    俗話說責任越大，權力越大，官職越高，天下又有幾人拒絕承擔如此責任呢？

    大家一個個拱手稱是，面有喜色。

    葉大賓接過話題，拱手道：“大人天縱英才，遠非常人所可比擬，更難能可貴的是大人大勝之后能夠認識自身不足，雖古之圣賢，不能比亦。

    其實大人過謙了，張獻忠用兵出神入化，這十幾年得以縱橫天下，實在因為剛才大人所論朝廷舉措失當，民間民不聊生，如此給了流寇可趁之機。

    反觀大人出仕以來，建立鄉公所，按照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原則，官府直接征收稅賦，不給貪官污吏地方劣紳可趁之機，一舉解決自嘉靖以來困擾地方的稅賦問題，更給地方品學兼優讀書人，義勇之士出仕機會，讓大家不再依附豪門，而能在地方主持公道。

    大人廢除三餉，反對官府任何攤派，讓民眾不再受攤派之苦，盡收天下黎民之心啊。

    大人大公無私，造福地方，福澤萬民，而張獻忠除了殺人放火，又能什么值得稱道的呢？”

    感覺滿臉漲紅，所作所為，不過多了幾百年知識經驗，對事務認識更深，借鑒前世一些成熟做法而已，想不到如此被人看做目光如炬，被認為治世之才，確實慚愧得要緊。

    不想再這樣互相節操的吹捧，楊麟搖了搖頭，忙著澄清道：“葉兄過譽了，在下本十世良民（李自成語），祖輩深受官府攤派之苦，深受三餉之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掌權之后，只是不想民眾再遭受祖輩所受苦難而已。

    小弟市掾（古代一種官員，為市場稅賦征收人員，歷史上齊國名相田單最初也做過市掾）出身，做了地保（明朝對地方基層人員稱呼）發現其中如此大的油水，看到老百姓身受攤派之苦，身受三餉之苦，再加上是一個愣頭青，如此不顧上官打壓（暗指龍文光、史謹宸），即便深陷牢獄之中也要在地方建立鄉公所，直接征收商賦，而不給貪官污吏份子錢的機會。”

    這是早就想好的說辭，擔心被后人說成穿越者，要讓大家感到自己行為合理，讓大家感到不太突兀。

    大家耳提面命，如此說辭早已經耳熟目詳，現在聽當面再說一遍，大家還是饒有興致，喜聞樂見。

    葉大賓也是如此，拱手道：“正如郡主所說那樣，大人以蒼生為念，所行皆為王道。

    大人所作所為，就像諸葛武穆，雖然民間認為其用兵如神，但以實觀之中規中矩。

    張獻忠奸詐小人而已，其志能張，實在是因為其手下親軍，帳下大將親軍，一人一騎，縱橫馳騁，一日一夜兩百余里，遠非官軍所可比擬。

    再加上很多民眾不明真相，被其裹挾，而張獻忠以裹挾民眾為掩護，掩藏其真正動向，如此放給人感覺善于用兵而已。”

    想到戰場場景，眾人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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