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感到為難的事,當然是如何處理一手制造會試舞弊案的幕后黑手。
早在劉一燝、韓廣復核會試試卷之時,王興就已經(jīng)通過洪林和程強他們把事情調(diào)查得差不多了,前幾日因為忙于準備殿試,無暇顧及,現(xiàn)在殿試結(jié)束,是該給他們算算賬了。
王興之所以為難,是因為這事涉及到了張云起,涉及到張云起也就罷了,關(guān)鍵還涉及到了他的一樁丑事,最關(guān)鍵的是這樁丑事要是揭開,王興怕申紹儀跟他急。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張云起的父親張至發(fā),字圣鵠,號憲松,山東淄川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歷任知縣、禮部主事、御史,現(xiàn)為吏部郎中,屬齊黨。
張至發(fā)為人端方,為官清正,在官場和仕林中名聲極好。
偏偏如此一人,生的兒子也就是張云起,卻干了一件大蠢事,一件有辱家風的大蠢事。
要說這件蠢事,先得說說明朝的娼妓業(yè)發(fā)展史。
有明以來,娼妓業(yè)極為發(fā)達,其標志之一就是教坊司的成立。教坊司的職掌,“本身以作樂為職,妻女以接客為生。”說白了就是官方妓院。不僅如此,洪武初年,朱元璋還在南京建十六樓,“以處官妓。”
對于程朱理學來說,娼妓業(yè)發(fā)達不是什么好事,與他們推行的謹身處世哲學不符,所以,到了宣德年間,開始整治,使官妓絕于公庭,但同時,“私窠子”等民間妓院隨之興盛。朝庭嚴禁官員**,設立官妓只允許商賈入內(nèi),還不許娶娼妓為妻。
到了萬歷朝,娼妓業(yè)達到了頂峰,現(xiàn)時的社會風氣也寬松了一些。士子飲宴,聚會,以招妓助酒為樂,有的高級妓女還能作詩作詞與士子相和。這個不但不被人恥笑,反而會被稱為風流韻事。
也就是說,你玩可以,絕對不能娶之為妻,雖不禁止普通百姓納從良妓女為妾,但士子之家絕對不會允許妓女進門,那是很辱家聲的。
張云起這個滿嘴仁義道德的家伙,就秘密納了一個妓女為妾。也就是說,他“泡小姐泡成了老公”,是后世流傳甚廣的四大傻之一。
原來,張云起有一次參加同窗好友的文會,與做陪的一個叫杜玉蘭的妓女有了深度交流。
杜玉蘭很有文才,長得也漂亮,穿戴也時髦,一下子就讓張云起迷上了。
張云起并不知道,這個杜玉蘭不是哪個行院的,只是一個“私窠子”妓女。她很有心計,聽聞張云起是吏部郎中的兒子,就起了從良依附之心。于是,施展各種媚惑手段,讓張云起在她的“私窠子”一連留宿三天,臨別還贈了一方詩帕,一些金銀,以示自己不是為錢,而是真正愛慕張云起的才學。
所有這些舉動,都令張云起感動不已,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紅粉知已。
后來,張云起又去了杜玉蘭“私窠子”幾次,兩人如膠似漆,難舍難分。
三個月后,張云起再去,卻沒有見到杜玉蘭,“私窠子”老鴇告訴他,杜玉蘭去了南直隸,半年后才能回來。
張云起不疑有它,安心等待杜玉蘭。
一直到一年后,他總算是見到了杜玉蘭,不過,這次是她主動找到了他。
張云起見到她并沒有多少激動和欣喜,反而有些害怕,因為,杜玉蘭懷里抱著一個男嬰,更因為,杜玉蘭說這個男嬰是他張云起的。
不用什么滴血認親,也不用什么dna檢測,張云起一見那嬰兒的臉,就已經(jīng)確認是自己的種無疑,因為,這嬰兒跟自己三歲的兒子張學禮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這下張云起可傻眼了,怎么辦?
納他為妾?自己父親那么端方古板的一個人,還不得把自己打死?況且,就是把自己打死,也不會讓她進門的。
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那也不行,要是她鬧將起來,自己必然會落個始亂終棄、拋棄骨肉的惡名,人們的唾沫星子就會淹死自己,同樣,父親也不會放過自己。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找友人借了一千兩銀子,當作杜玉蘭的贖身銀給了老鴇,讓她寫下了杜玉蘭的從良文書。
然后,又在遠離自己家的地方,租了一個小院,將杜玉蘭母子暫且安置在此處。
杜玉蘭的計劃取得了初步成功,就開始實施第二步計劃,以實現(xiàn)她的第二個目標——進入張府。
她首先是百般討好張云起。凡為娼者,必是姿色動人,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亦是一流,再加上床上功夫是千錘百煉出來的,很快讓張云起沉迷于溫柔之鄉(xiāng)而不能自拔,三天兩頭借故來別院與之相會,也漸漸生出想辦法讓她進入府中的念頭。
就在杜玉蘭的計劃眼看有了眉目之時,卻是發(fā)生了意外。
原來,東林黨人在都察院有兩位御史,一個就是前文所說的唐世濟,一個就是董元儒。
唐、董二人同為東林黨,又是好友,一直都在尋找齊、浙、楚三黨的把柄。
唐世濟監(jiān)控的目標是方從哲,而董元儒的目標則是三黨的其它要害人物。
張至發(fā)是吏部郎中,位雖不高,權(quán)卻極重,自然成了董元儒的主要監(jiān)控目標之一。
他沒有尋找到張至發(fā)本人的把柄,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張云起養(yǎng)外室的事。經(jīng)過調(diào)查,在得知了杜玉蘭的身份并為張云起生了兒子以后,更是令他大喜過望。
如果把此事捅出去,可以肯定張至發(fā)再也無顏立足朝堂了。
董元儒是個非常細心也非常穩(wěn)重的人,他沒有急于行動,又進一步摸了摸張云起的底,發(fā)現(xiàn)了他跟方從哲的兒子方世鴻,還有蘇州舉子王興是連襟的關(guān)系,王興跟張云起都會參加今年的會試,而方從哲則是擔任本屆會試的主考官。
這一發(fā)現(xiàn),令董元儒欣喜若狂,他想,如果能抓到方從哲會試舞弊的把柄,哪怕是沒有依據(jù)的猜測,以朝庭對科舉的重視,不把他趕下臺,也會讓他的名聲徹底臭了。
與方從哲這個當朝首輔相比,張至發(fā)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選擇了引而不發(fā),看看會試結(jié)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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