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骨利只比吐蕃人晚到了一刻,由于他們在山腳下扎營,他不得不從后山爬上去,并沒有看到城下的一幕。
當楊預等三人看到劉稷的書信時,全都失了聲,沒有人會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而更讓人想不到的,則是劉稷的應對方法。
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某就知道,自從怛邏斯返來,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沒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處處行險、事事爭先,旁人以為他瘋了,某卻知道,他心里壓著一團火,發不出來,會燒自己,發出來,就是燒別人。”
“預郎君,咱們怎么辦?”張無價二人聽著,還真就那么回事。
“還能怎么著,吐蕃人急于求和,許棒子射死他們的馬,都渾不當一回事,換了以前,早就打上來了。”
楊預搖搖頭繼續說道:“這種情形下,無論咱們提什么條件,他們都會答應,五郎就是清楚這一點,才會另僻犀境,那些人位高權重,可咱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哪一次他闖下的禍,楊鵠子沒有在身邊?甘州楊家,受吐蕃人荼毒之深,已歷百年,這一回,老子陪他干了。”
“你們怎么說?”他的目光灼灼,盯著張、許二人。
“他是戍主,我等聽命便是,哪有二話?”張無價淡淡地說道。
“那好,得趕緊告知康老四一聲,他那里才是關竅。”
“某去吧,這會子,多半正摟著個婆娘睡得香,你們去了不濟事。”
許光景大大咧咧地扔下一句,轉身就走,楊預換成勃律話,對咄骨利說道:“你這一路上辛苦,就莫在再跑了,去同族人們在一起吧,或許要做好戰斗的準備,如果你還有體力,想要尋個吐蕃婆娘,某來安排。”
“好,我等著。”咄骨利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城頭上只剩了張無價一人,不等楊預開口,他就說道:“他們來了。”
王惟良比咄骨利晚了近一個時辰,他帶著五百騎軍在向導的帶領下,同樣沒怎么歇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卻見前路旌旗招展,吐蕃大軍就橫在臧河之側。
“好家伙,怕不有數萬人?”王惟良在馬上粗粗一看,便知端倪,看來之前中丞的憂慮,并非沒有道理。
國與國之間,講的就是實力,實力不濟者,沒有資格談條件,吐蕃人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想保著一份氣勢,他的心里一時有些打鼓。
“使君,怎么辦?”
王惟良冷笑了一聲:“貢塘城在咱們的手里,不怕他們翻出天去,著人回報中丞,就說吐蕃人已經到了,為數不少。”
“那咱們呢?”
他橫了對方一眼:“整隊,進城。”
大敵在側,王惟良不相信,他們敢在這里同自己翻臉,當然,這么做也是為了試探吐蕃人的底線,萬一對方有什么動作,以他們的實力,打不過還能跑不掉?
于是,五百瀚海軍騎兵,就在吐蕃人的眼皮子底下,依然排著標準的雙人縱列,以勻速越過他們的大營,沿著山路朝城門的方向而去。
得到消息的尚結息,從草榻上爬起來,披了件袍子就這么赤著腳跑出去,看到唐人旗幟的一瞬間,突然間松了一口氣。
“傳令下去,不得阻攔,更不許驚撓,由得他們去。”
這明顯是唐人的前鋒,他們到了,后面的大隊還會遠么?
“直娘賊,走得這般慢,萬一吐蕃人銜尾追擊,某是關上城門,還是開著任他們進來?”許光景嚼著一根草棍,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騎軍的后頭,
幸好,直到最后兩騎入城,吐蕃人都沒有什么動作。
進入這座亂糟糟的城池,王惟良不禁皺起了眉頭,那些坐在街邊屋檐下的百姓,個個身上臟兮兮的,一看就是流民的模樣,身上穿得五化八門,頭發也是各式各樣,只有面相瞧著像是漢人。
這樣的流民自然沒有什么興趣,他意興闌珊地收回視線,一個與眾不同的身影突然進入了眼中。
那是一個穿著吐蕃人服飾的女子,背影顯得很是苗條,手上挾著一只簸箕,正在挨個地分發著什么,那些流民接過之后,都會朝她致謝。
王惟良有了一絲興趣,騎著馬兒快走幾步,很快就到了女子的身旁,只看側臉,便知道是個端正的女子,竟然也是漢家模樣,他忍不住低下身體,用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那女子一驚,偏過頭來。
“好標致的娘子,是漢人么,叫什么?”王惟良瞇縫著眼睛,伸手去捉女子的下巴,女子似乎被嚇到了,一時間沒有動彈,直到被他捉住,那對淫邪的眼睛,一下子就換起了曾經的記憶。
女子突然甩開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上去,猝不及防的王惟良吃痛之下,忍不住叫喚了一聲,抓住女子的頭發,把她的頭扯開。
“賤人,竟敢咬老子。”被手下還有這么多人看著,他不禁惱羞成怒,手上的馬鞭子,劈頭就向女子打去。
“住手!”
眼見著鞭子就要落到女子的身上,王惟良只覺手上一緊,鞭子的一端竟然被人生生扯住,再也難以動上一分。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女子的身前,身上穿著精良的鎧甲,只看制式,與自己這個一軍副使的也沒多少差別,他頓時沉下了臉。
“你是何人?”
“河西楊預。”楊預扯著他的馬鞭末梢,絲毫不讓地說道。
“楊鵠子?于闐楊鎮守使,是你的老子?”王惟良還是有幾分見識的,安西鎮有哪些出名的人物,一早就被打聽得清清楚楚。
“正是,她是某的女人,要教訓也輪不到旁人來。”
“不過一個小小的郎將耳,某家今日給你父親面子,就不計較了,看好你的女人,莫要惹惱了某家的人,小心他們不給你面子。”
“哼。”楊預冷冷地一笑:“你錯了,攔下你,是不想你堂堂一軍副使,被一個女人給宰了。”
他放開馬鞭,拉著身后的女子,頭也不回地走開,王惟良這才看清,女子的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握住了一把短刀,只瞧那閃著精光的刀身,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品,大意之下,自己還真有可能著了道!
這是什么鬼地方?
王惟良的心中怒火升騰,偏又無處發泄,因為除了這些難民,兩邊的街道上,到處都站滿了包著頭巾、涂著油彩、只穿了一件袴子的異族人,他們手中拿著各種武器,尤其是那種寒光閃閃的箭頭。
“尊使莫惱,這些山民沒有見識,怠慢了貴客,某代他們賠個不是。”康老四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笑嘻嘻地站到他的馬前。
“這又是什么人?為何要如此行事。”被人這么指著,王惟良也不得不放下了硬氣。
“說了是些山民,尼婆羅人,這城就是他們奪下的,這些漢人,也是他們救下來的,尊使想要女人,何必自找沒趣,那個女子,是個瘋的。”康老四身材極高,站直了比起坐在馬上的他,也不遑多讓。
王惟良好奇地問道:“怎么說?”
“救出來的時候,她一連殺了三個孩子,全是自己親生的,你說瘋不瘋,招惹她?何必呢。”
康老四的話讓他身上不禁一凜,難怪方才那個眼神,直似要吃了自己,果然是個瘋女人。
“你又是何人?”
“通譯,他們不懂漢話,沒有一個人從中周旋,便會如今日這般誤會,尊使放心,待某與他們的首領交通一二,便成了。”
康老四裝模作樣地與幾個喀人頭領說了說,果然,那些虎視眈眈的山民馬上就收起了武器,只是依然盯著他們這隊騎兵,頗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他們怕你們在這城中生事,讓某帶句話與尊使,約束好自家弟兄,免得再生事端不是。”
康老四的一付笑模樣,讓他發作不得,這里的異族人少說也有五、六千,又是人家的地盤,王惟良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脾氣,人家哪會管你什么副使?官司打到上頭,多半也是自己吃虧。
見他們老實了,康老四客客氣氣地引著他們進城,還特地去找了一群吐蕃女人來侍候,總算讓王惟良泄了心火,出兵在外,連個母耗子都見不到,哪還管得了是什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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