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不要這么善良，朕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的善良。朕在這個位置上，是沒有退路的。”

    程青坐到床邊，將被子拉起給她蓋上，“不管是哪里，處處都是朕的敵人，誰都有可能插朕一刀，今日是朕的朋友，明日可能就是朕的敵人，一切，這一切，都不過片刻。”

    “那你便是，這般的利用嗎。”

    她看著程青的臉，那抹笑，更加深，卻怎么也到不了她的眼底。

    她的嘴唇有些白，連臉都白了。

    “麗妃，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這種不安的感覺。

    一直隱隱籠罩著他。

    麗妃沒有搭理他，只是微微閉上了眼。

    幾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滴到了枕頭上。

    她偏過頭，不想在看見他。

    可是，這一偏，卻是真的轉不過頭了。

    她暈了過去。

    “來人！傳太醫！”

    德才的效率很快，門外一陣騷動后，就有一群太醫領著藥箱子過來了。

    其中一個年輕點的最為激動，幾乎是撲到床邊的。

    程青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

    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

    好像自己，很快就要失去她了一樣。

    明明，她在他的心里就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甚至都不如德妃重要。

    可此刻，看著她慘白的臉和慘白的唇，他突然有些害怕。

    好怕，好怕失去她。

    他站在離床不遠的地方。

    看著太醫們給她把脈，給她施針。

    他還記得年幼時，他去她家修習學術，太傅把她安排到他身邊。

    本是想要他好好教教她，可是他一向就對嬌滴滴的女孩子不感興趣，即使坐在他身邊，他也從未用正眼看過她。

    可這個女孩子卻是很奇怪。

    她每日都會拿各種稀奇古怪的好吃的來這里吃。

    吃的時候總喜歡分一半給他。

    即使他每次都嚴詞拒絕，可第二天，她仍然是我行我素。

    每一次，都會把好吃的扔到他的桌上，也不管他吃不吃。

    他知道，她是太傅的女兒，是從小被寵到大的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因為在這里與他一起上課的皇兄皇弟們都喜歡巴結她。

    她更是高傲的如同一個公主。

    那時候他的母親早就走了，他的一切都是睿王的母親，現在的太后在打理。

    這種好吃的，他從沒有什么機會接觸。

    這樣的小公主，他沒興趣去討好。

    雖然那時候他還很小，可他也很清楚，那位美人根本不喜歡他，只是拿他作為自己的棋子罷了。

    因為那時候，她還沒有誕下睿王。

    沒人疼愛的他，很早熟。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露出鋒芒，現在的他，只能好好的隱藏自己。

    即使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對他百般的討好，他也只是一眼而過。

    因為沒有必要，沒有必要被這樣的人牽絆他的大業。

    后來，他真的成了大業。

    他才明白，即使自己成為了這個國家最高位的人，他還是不能隨心所欲。

    他有了更多的牽絆，更多的威脅。

    每一個人都盯著他，希望他能出什么岔子。

    每一個人都沒有真正的對他好，都是帶著目的的。

    他開始拒絕，拒絕別人的好。

    因為他深知，這些好是需要代價的。

    這時候，這個本應該沉浸在他的記憶里的小姑娘，又出現了。

    只是這一次，她是穿著嫁衣出現的。

    太傅，用他最害怕的事情威脅他，威脅他一定要娶她。

    他最恨的，便是威脅。

    他更恨的，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所威脅。

    他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他能信的就只有太傅了。

    可現在，事實上，連太傅都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他突然有些無助。

    無助中更多的，是恨。

    他咬著牙點頭，娶了這個只活在他記憶里的小姑娘。

    大婚那日，他看見了這個小姑娘。

    與記憶里不同，她已經長大了很多。

    本來就長得好看，現在長開了更是傾國傾城。

    小時候，她是孩子王，是他們這群宮里的兄弟們追捧的公主。

    她的笑，總是肆意的，狂傲的。

    她驕傲，自信。

    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她，肆意妄為。

    可是現在，這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卻是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安安靜靜的坐在居安殿的龍床上。

    他走到門口，屏退了宮人。

    他看著她蓋著大紅的蓋頭，嬌美的模樣，有些好笑。

    她是開心了，可是他呢，誰顧過他的喜怒？

    “蓋頭，你就自己掀開吧。”

    他聽見自己說了這么一句話。

    連他自己都被楞到了。

    坐在床上的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

    她慢慢地掀開自己的蓋頭。

    嘴邊是一個羞怯的笑。

    很美。

    程青承認，這個小姑娘真的很美。

    可是，他卻不可能喜歡她。

    永遠不會。

    那一個晚上，他們都很不愉快。

    他因為她而不愉快。

    而她，因為他不愉快。

    他沒有碰她，她說她來了葵水。

    兩人都十分默契的撒了謊。

    然后，便是不再見。

    一年，他只去她的宮里一次。

    一年里，他去德妃那里好多次。

    去其他任何一個叫得出叫不出名的美人宮里數次。

    可他，卻只肯施舍她一次。

    匆匆去，匆匆回。

    這么明顯的不待見，她肯定是明白的。

    可她還是傻乎乎地歡迎他，傻乎乎地問他要吃什么，傻乎乎地送他回宮。

    她好像很喜歡他。

    他從第一眼就認定了這個。

    這喜歡竟然堅持了這么多年。

    多到他，都有些動搖了。

    “皇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已經有月余身孕了。剛剛是情緒波動太大，又沒有吃東西，所以暈了過去。”

    “你說什么？”

    “娘娘已經有身孕了。”

    老太醫跪在地上，臉上卻也是說不出的欣喜。

    后宮這么多年了，終于有了一個孩子。

    他雖然正值壯年，可他卻是一個子嗣都沒有。

    雖然朝上很多大臣都因為這件事而不安分，但是卻都被他很好的壓了下來。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孩子，會是她懷上的。

    “皇上？皇上？”

    “嗯.......？”

    “您可以去看看娘娘，娘娘好像醒了。”

    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他慢慢地移到床邊。

    她還是蒼白著一張臉，但是好歹眼睛是睜開了。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的表情。

    “麗妃，你懷孕了。”

    “麗妃，記得好好的照顧身子，現在，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身體了。”

    “麗妃，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還望你好生給朕照看著。”

    “真是，可笑呢。”

    床上的人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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