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妃一直都覺得，程光是個聰明人。
還是一個極聰明的聰明人。
他看問題快準狠，一下子就能夠抓住重點，更重要的是，很少有什么事情是能瞞過他的，他這雙眼睛，實在是尖利的很。
這些年來，他不可能沒有看出她想要做皇后的迫切，不可能沒有看出，她想把自家兒子推到那個頂峰的意思，不可能沒有看出，她和程青，不過是一對做做表面功夫的養母子。
如果這些，他都是視而不見的話，那更加過分的便是，他不僅假裝沒有看見這些，他還要對她加倍的好，讓她患得患失，以為自己快要得到了，其實不過是一段更加無情的等待。
三年前，她設法讓程青去了邊疆，一時間無法出現在程光的面前。
她讓程青告訴程光是自己自愿去邊疆的，又設計讓程斯接管了一部分朝中的事物。
程光雖然裝作不知道一切的樣子，但事實上這三年來，他一直都在暗中幫助程青。
不管是在那里的衣食起居，還是在那里的安全問題。
每一樁每一件他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沒讓程青受什么苦，遭什么難。但是他在大臣這邊卻一直對程青抱著不聞不問的態度。
這樣的做法，她很清楚代表了什么。
這個男人，一直都沒有忘記過那個女人。
一直都沒有。
他甚至，有想要把王位傳給這個一直被他冷落的皇子的意思。
曾經，她以為這一切都是她在多慮，因為他畢竟還是很相信那個占卜，很信她的兒子可以帶來盛世。但是，自從她在他的書房，找到一份密詔開始，她對他最后的一絲信任，全部都化為了烏有。
密詔上的意思，是他若是無緣無故的突然逝世，便要傳位給他的六子，程青。
這個男人，一直都沒有信任過他。
他甚至都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她給害死。
想到這里，珍貴妃的笑容里，多了幾分譏諷，多了幾分狠辣。
“沒有，怎么會心情不好呢？臣妾的孩子要回來了，做母親的能不開心嗎？三年沒有看見了，也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了。是高了，還是瘦了，黑了還是憔悴了。這些，臣妾都很在意呢。”
“若是這么想的，那真是甚好啊。”
程光看著她，嘴邊的笑也明顯了不少。他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眼睛便轉到了戲班子那里。
“老六啊，真是給自己尋了一個好母親。能這么在乎他，這么愛他。上輩子，也是積了福氣了。”
“皇上您這么說，臣妾惶恐。這么些年，也沒有好好的照看過這個孩子，一直都隨他一人在邊疆守著，說實在的，還是很愧對他的生母………..”
“好好看表演吧，珍貴妃。今天是你的壽辰，這么好的日子，提死人多不好。”
程光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淡淡的將目光轉到她的臉上。
那是個極淡極淡，極度平靜的目光。但是卻硬生生把珍貴妃看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本只是想著試試程光對于這個女人的反應，可是沒想到的是，他的反應還是那么的大，大到她現在滿背的都是被嚇出來的冷汗。
程光就是有這樣的一種威力。他不講話只是盯著你看時，會比他發火的時候還要可怕。
“是…..是……是臣妾多嘴了。臣妾不該這么提……”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望愛妃，以后不要犯這種低級的錯了。”
“是，臣妾謹遵皇上教誨。”
珍貴妃勉強地扯開一個笑容。
場面變得有些尷尬。
坐在臺下的，自然都是群老奸巨猾之輩，對于主位上兩人突然的尷尬，大家心里都有數。
只是一時間猜不出具體的原因罷了。
丞相和太傅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在那里互相使著眼色。
這種日子，皇上跟珍貴妃鬧得不愉快，說出去都會被嘲笑。
不過上位者的心思是最難猜的，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是人頭落地。
說不好，兩位就是想要吵吵架磨合磨合感情呢？他們跳出來在那里圓場，他們不就沒有面子了嗎？
“那個….皇上，娘娘。老臣敬你們二位一杯酒，希望娘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關鍵時刻，的確還是老臣子比較好說話。
大伙看著帶頭跳出去的張大人，一個個都是敬佩無比。
能有這般舍己為人的心，出去給他老人家幾壇酒那是說都不用說了。
“張大人您先說了我的，那臣就祝皇上，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傅拿著一小盞酒，在那里笑的很是燦爛。
他的眼神掃過珍貴妃時，說不出的平靜，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般。
“既然這兩位都祝了，那臣就來個不一樣的。臣先祝娘娘容顏永駐，青春常在。再祝皇上，身體健如松，福氣綿如澤。”
丞相拿起酒杯，環顧了一遍周圍的賓客。
除了挨了幾刀來自自己親生女兒和妻子的眼刀，其他人都是很平靜的樣子。
此時，戲班子的牡丹亭正好也演到了高潮。
“各位有心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程光終于算是開了口。
他慢慢的站起身子，一邊的珍貴妃趕忙扶他，他笑著轉頭，拍了拍那雙扶著他的纖纖玉手。
“朕自己站的起來。”
他笑的有些疏遠。雖然嘴邊的弧度大的讓人驚異，但是面上的冷淡讓人覺得無法接近。
“是。臣妾多慮了。”
珍貴妃笑的勉強。
她總覺得自己面上都快掛不住了。
不過是提了一下那個女人嗎！
有必要這么弄嗎？
至少也要賣她幾分薄面吧？這樣被一群大臣看著，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嗯，是多慮了。不該多想的時候，凈是在多想。這個毛病，你怕是要好好改一改了。”
程光松開她的手，一把站了起來。
“各位，今日是珍貴妃的生辰，大家都趕了過來，朕相信珍貴妃一定是最開心的……..”
程光說到一半轉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的珍貴妃。“是吧珍貴妃？”
“是…….臣妾很開心……”
“因為太醫說了，朕這身子不適宜喝酒了。因此剛剛三位的酒朕是敬不回來了。不過朕讓珍貴妃替朕敬回來，你們說這樣可好？”
“是，謝過皇上，謝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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