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治療結束后,樓蘭風開車直奔東郊的看守所。
他對接待的警官提出需要一個沒有監控的房間提審王爍,警官很為難,說現在程序很嚴,那么做違法。樓蘭風讓他去請示上級,折騰到最后還是提供了一個。
王爍中等身材,可能因為經常田野調查的緣故,臉曬得有點黑,架個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看得出是個比較較真的人。
雖然樓蘭風看過了警方的口供筆錄,但還是決定自己再問一遍,雙方的側重點還是略有差異的。
這個偷尸小賊當然不是把干尸偷回去當女友,也不是看中大清第一臘肉的完好美味,他自己供述的動機比扛回家吃臘肉還荒謬。
樓蘭風問:“我知道你是搞考古研究的,可也想不通你偷竊干尸動機,論經濟價值她可比你所里很多東西差太多了。”
王爍:“經濟價值?這個沒有經濟價值,成不了商品,誰會買干尸收藏?我不是為了錢才偷出來的,都和你們說了一萬遍了,她還沒死,我是給她一條生路!”
樓蘭風:“請問干尸什么年代下葬的?”
王爍:“清乾隆二年。”
樓蘭風:“有落款?”
王爍抬起頭瞪著樓蘭風:“你放尊重些,她是人不是瓷器!怎么會有落款?墓碑上寫得很清楚!”
樓蘭風恍然大悟:“原來你也知道她是人,乾隆二年到現在有兩百八十多年了吧,那么那具尸體至少三百歲,你見過三百歲的活人?而且還是活成了臘肉的人?”
王爍:“你在盲目否定自己不了解的東西,這咱們就沒法談了,說下去會越來越沒意思,該說的我都說了很多遍了,是你們一直不相信!我愿意承擔法律責任,判我盜竊,辱尸好了!”
樓蘭風:“雖然你甘愿伏法,可我不是來追究你法律責任的,那個我不關心,我只想找到那具尸體。”
王爍搖頭不再說話。
樓蘭風堅持不懈,盯著王爍問:“說說把尸體藏在哪了?”
王爍抬起眼:“把她放生了。”
樓蘭風笑起來:“如果認為她是人,就不應該用放生這個詞,你應該說我讓她走了或者讓她跑了。”
王爍愣愣地看著樓蘭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樣,樓蘭風接著問:“她會走嗎?會跑嗎?”
王爍覺得自己被耍了,不再理他。
樓蘭風嘆了口氣,可以看得出王爍是個相當單純的人,說他書呆子一點不為過。
樓蘭風手指敲著桌子半天不說話,王爍就一直低著頭。
樓蘭風突然問:“那具干尸對你說了什么?”
王爍無奈嘆口氣:“你是不是打算接著嘲笑我?”
樓蘭風說:“既然說干尸是活的,總得有個發現過程,是你自己發現的還是她告訴你的?”
王爍:“這些話我都說過了。”
樓蘭風態度很好:“那就再說一遍,也許我能信你呢?”
王爍最終抬起頭看著樓蘭風,似乎想說又有些不好意思:“是她對我說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樓蘭風:“通過什么說?她的口腔已經干化了。”
王爍聲音更小了:“在我的大腦里說。”
樓蘭風沉默了一會:“是不是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有了幻覺幻聽?”
王爍也沉默了,但最終卻搖搖頭。
樓蘭風追問:“我想總有什么事讓你相信自己不是精神出了問題,說說看?”
王爍稍微振奮了點:“她曾經和我說過一段滿語,我硬背下來了,我偷偷請教了所里的老劉,老劉說那是一段關于正白旗歷史傳說的詩,并沒有在正史中見過。關鍵是我壓根不懂滿語,我就是幻聽了也編不出來那些。”
樓蘭風:“于是才堅決不肯說出干尸去向,你相信你是救了一個人?”
王爍:“其實我偷出來也是迫不得已,每天一上班她就呼救,我沒法和所里說這些,我不想被當作精神病!萬一說得所里信了,干尸就會被打開研究,那就害死她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好事做到底!”
樓蘭風已經有了基本判斷,問題的關鍵已經不在王爍,而是在那具古尸。找到那具古尸所有問題迎刃而解,盲目地在這鑒定王爍精神是否正常純粹浪費時間。
他想起自己曾經罹患的多重人格,也許王爍也學過滿語,不過并不是現在這個人格學的。
樓蘭風:“你那么確定她離開研究所就能活過來?也許離開那個恒溫恒濕的環境,她現在已經在腐爛了。”
王爍又低下了頭。
樓蘭風:“即便她能緩過一口氣,你能確定她可以適應目前這個世界并活下去?有錢嗎有地方住嗎?我們跟蹤了你的行車路徑,你多半把她仍在沿途哪座山上了,現在可是深秋,這種低溫條件下,她能活幾天?”
王爍:“我給她留了衣服和吃的。”
樓蘭風:“你確定她消化系統還能起作用?”
警方接到報案后一路追查王爍的行車路線,他出城沒多久就下了高速,一路向西逃竄,最后警方截住時他都已經進了河南境內。
這一路上有不少的山丘,,他自始至終死都不說把尸體丟棄在哪里了。
王爍繼續低著頭:“我沒想那么多,她能挺過三百年,就能挺過眼下。”
樓蘭風換了個方向:“你們所里的保安也真稀松,就讓你那么扛走了。”
王爍:“古尸倉庫大家躲都來不及,保安一般不太管這片,誰會打這些東西主意。”
樓蘭風:“你唄!”
樓蘭風:“你出城就下了高速,你只要告訴我拋尸地點,我確認后保證你免于法律制裁,也不會把尸體弄回去,怎么樣?”
王爍吃驚地看著他:“你居然說這種話?不是警察?”
樓蘭風搖搖頭,指了指房間周圍:“你看沒有監控,我是通過特殊管道見你的。”
王爍東張西望后問:“那么你會怎么處理她?”
樓蘭風:“她如果活了,我就幫幫她,如果爛了,就埋了。”
王爍咕噥了一句:“我憑什么相信你。”又低下了頭。
樓蘭風:“我以一個讀書人的人格做保證!”
王爍:“得了吧!”
樓蘭風:“你的態度讓我很傷心,起碼我還是活的,你不能歧視活人。”
樓蘭風看著王爍,琢磨著他只缺少一個相信自己的理由,這時他想起了一個小游戲。
人不都需要一個理由嗎?樓蘭風不相信王爍心甘情愿就這么坐三五年牢。
樓蘭風:“王爍,你抬起頭。”
王爍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樓蘭風:“我們都知道那具古尸其實沒什么價值,你為這個坐牢有些不值得,我要找那具古尸也不是什么惡意,我不是警察,不負責追討贓物,而且一具尸體怎么也不算是贓物吧?如果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幫你,那就只有我!”
王爍:“何以見得。”
樓蘭風抽出一把小刀,當著王爍的面把胳膊上的肉刺了一個對穿!
王爍大吃一驚:“三刀六洞!你黑社會的?!”
樓蘭風抽出刀扔在桌子上,用手握住傷口:“你別污蔑政府,中國沒有黑社會!我只是向你證明一件事,這個世界的確不僅僅是普通人看到的那樣,而我就是處理這些問題的人。”
王爍:“你想證明什么我看不出來,你還是送我回去吧,你這么審訊我違法!”
樓蘭風看著王爍笑,然后松開手,血跡依然還在,可是傷口已經結成了兩個淡淡的刀疤!
王爍又嚇了一跳:“我去!”看著樓蘭風的胳膊傻了眼!就在這時,眼前的樓蘭風突然不見了0
他張皇四顧,樓蘭風卻站在他身后三尺處!這招移形換位如同神跡,徹底震撼了他!
樓蘭風像個大神,側著臉沉聲說:“能救她的只有我!”
接下去的問題就簡單了。
臨走樓蘭風湊近他小聲說:“精神病專家可能等會就到,你堅持原來自己的供詞,我會和他們說尸體已經就地銷毀,你會免于刑事起訴,至于研究所留不留你,那我可愛莫能助。”
“而且我會建議警方再看錄像,那里面有你和干尸對話的動作,十足像個精神病。記得實話實說、堅持自己的供詞對你有利。”
離開看守所樓蘭風直奔西郊的香楓山。
香楓山是王爍當時下了高速后遇到的第一座山,靠近市區,平時登山客比較多,按道理最不該是他棄尸的場所。
此山以紅楓聞名,此時已是深秋,楓葉已經落滿山中道路,山道兩旁的楓林高低掩映,疏密相間,紅葉閃動。山路通幽,順著山勢蜿蜒而上,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路上撒下斑駁的光斑。
拐過一個山口后,道路變的和一條溪水并行,往前開了不到十分鐘,就找到了王爍說的那座石拱橋!
樓蘭風在路邊停了車。
下午人跡稀少,山中空氣寒濕,顯得靜謐悠遠。
橋是很老式的石拱橋,并不能通車,只是便于登山客可以深入對岸的樹林。
站在路邊各個角度都看不到橋下的情形,如果想從路邊下到橋下,最容易的路段也要先滑到水里,然后再溯流而上。
樓蘭風走到橋面上,看看四下里寂靜無人,瞅準了溪邊一塊大石,一躍而下跳了上去,然后接連幾個彈跳,來到橋下!
橋下卻空蕩蕩什么也沒有!當初放置尸體的位置丟棄了一塊白布,又濕又臟,倒是和監控里看到的王爍所用裹尸布一樣!
這個位置雖然就在路邊,但是相當幽僻,深秋里基本不可能有人跑到橋下來,即便已經十多天了,尸體被發現的概率也很小。
而且真要有人發現,看到尸體通常情況下都會報警,總不至于湊巧又遇到一個和王爍一樣腦子大的人,非要再扛走。
難道王爍耍自己?似乎無此必要,他那種人是不是說真話很容易被判斷出來。可尸體怎么就離開了呢?活過來了?太離譜,被轉移了?那就意味著作案的不止王爍一個人,他還有接應,有人怕他扛不住警方訊問,又跑來轉移了尸體。
橋下順著山勢吹來的風很大,但是樓蘭風仍然敏銳地聞到了裹尸布散發出的濃郁的類似爛白菜的氣味,這氣味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在研究所的倉庫里聞到過,無疑來自于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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