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的拳頭停在半空中，他不甘心的松開了米達的領子，后退兩步，重新坐在沙發上。
“你們瘋了嗎！為了一個妖怪打我？”米達捂著臉，一臉不解。
“我勸你不要再說這種話，”我捏著拳頭，“不然忍不住打你的可就不止關清一個了。”米達也看出來我不是在開玩笑，不情愿的閉了嘴，“長話短說，游珍想再見你一面，我們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樣，就算是騙她也好，給她留一個好的回憶，讓她安心的回到大海。”
“見面說什么啊？你們倆不知道，那個家伙很粘人的，如果不是發現它的眼淚能變成珍珠，我才不會后來還和它保持聯系呢，”看到關清的臉色，米達清了清嗓子，“當然，我也不是一點愧疚感都沒有，畢竟多少有些利用它的感情，不辭而別這種事情也不是我想這么做的，可是也沒辦法呀，我總不能總把時間都浪費在一個妖怪身上啊？”
“游珍的珍珠讓你賺了不少錢吧，你這么見錢眼開的人，如果不是為了Y集團的千金，怎么會舍得放棄游珍帶來的財富。”關清一針見血。
“你...”米達開始退縮，“我請求你們，不要告訴Y集團這些事情，我的公司快要經營不下去了，只有Y集團能救我...”
“可是據我所知，你擅自拿著公司的資本去賭場逍遙，一夜之間輸空了全部身家，你公司的員工已經三個月沒有發工資了，這些事情既然連我都知道，想必Y集團也不傻，他們是否愿意救濟你，還不一定吧？”關清瞇著眼睛，“那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合作的事情。”
“合作？”米達有些茫然的看著關清，我心里暗暗較好，關清這小子，夠狠。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答應與游珍見面，告訴她你已經心有所屬，但曾經的你是真心待她，讓她安心離去，然后關氏集團會全權收購你的公司，給你一筆養老的錢，離開公司；第二，你不答應我們的要求，那各大媒體上會揭露出你的所作所為，估計法律的懲罰你是逃不掉了，然后關氏集團還是會收購你的公司，你好自為之。準確的來說，你沒得選。”
這下子，米達徹底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
“現在就給我答案，你選擇哪一個。”關清站起來，準備離開，“我已經忍受不了繼續看到你了。”
“我答應你們...見它。”米達和一只可憐蟲一樣，“關清...關總，您能不能分給我一些股份？”
“不好意思，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余地。”走到門前，關清頭都沒回的說道，“你記住，還能給你養老的錢，完全是看在游珍的面子上，你應該好好謝謝她。葉克，我去帶游珍過來。”打開門的瞬間，關清整個人都僵住了，游珍就站在門口，面無表情。
“你...怎么過來了？”關清有些結巴，“什么時候...過來的？”
“好久不見，米達。”游珍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坐在地上的米達從沙發旁露了個頭，看見游珍的身影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他裝模作樣的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領帶，“游珍你來啦，我和關總還有葉克先生等你好久了。”
“游珍，進來說話吧。”我說道，冷眼看著虛情假意的米達。
關清挪了兩步，給眼前的姑娘讓出了位置，姑娘擠出一個微笑，緩步走到米達面前，關上門，關清的眼光再也沒離開她。
“游珍，你好不好？”兩個人面對面沉默許久，米達先開口問道。而她沒有說話。
“你...其實我一直，還是會想念你的。”米達繼續說，“我沒想到你會找到我，可是你看，我們畢竟不屬于一個地方，所以...”
游珍依然沒有說話，一滴眼淚順著她眼角流下來，我頓時感覺心頭一緊，果然，眼淚離開游珍臉頰的瞬間，一顆黑珍珠落了下來。
“游珍，你...”關清的眼里寫滿了疼惜。
米達的臉上晃過一絲驚訝，他馬上說：“雖然我曾經認為，我們是不可能的，甚至狠心的棄你而去，甚至還愛上了別人，但今天再次見到你，我才發現我對你的感情那么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好不好？”
我和關清都沒想到，一個人能厚顏無恥到如此境界。
游珍卻笑了，臉上掛著淚，卻笑的真真切切，黑珍珠砸在地板上的聲音越來越密集，我正想勸說游珍不能再哭下去了的時候，她抬起自己的左手，輕撫上米達的臉頰，“我終于見到你了。”
米達欣喜若狂，伸出雙手想擁抱游珍，我看了關清一眼，他已經低下了頭，雙拳緊握。
游珍卻出人意料的避開了米達的擁抱，“米達，我都聽見了。”她笑的蒼白，“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鮫人不是人，所以才有你們人類沒有的聽力。”
我們都愣住了。
“游珍，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米達還想解釋，但是游珍用手指輕輕敷在他唇上，軟綿綿的聲音訴說一般的說道，“你好可憐，我們不會再見了。”像是用盡了力氣一樣，說完這句話，游珍已經有些站不穩，眼淚還是不停的流。
關清大步走到游珍身旁扶住她，“別哭了，我們走吧。”游珍點點頭，關清嫌棄的看了米達一眼，“葉克，這家伙交給你了，我先把游珍送回房休息。”
米達忽然抓住了游珍的胳膊，大喊著：“你不能和他走，他們都是騙子，他們是想利用你！”
關清扶著游珍，騰不出手來甩掉這個討厭的人，我沖上前去拉住米達，狠狠的踢了他膝蓋后方，撲通一聲，他跪在了地上，已經不顧形象的他滿臉兇惡的撲向我，一拳打在我的臉上，我的眼鏡被他打飛了。
“糟糕，”我心里想，顧不得臉上的疼痛，趴在地上摸眼鏡，模糊中看見他又想抓住游珍，突然，米達慘叫了好幾聲，屋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雙手出現在我面前，手里拿著我的眼鏡，“你說你怎么總這么不小心喲。”這熟悉的聲音，沒錯，是椿。
我戴上眼鏡，世界終于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只是面前多了一個椿。還是白貓一樣的女孩子，她彎著腰笑盈盈的看著我，“你看你，臉上都被打花了，我要是不來你還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樣。”
“你怎么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出去這么久怎么連個信兒都沒有？”我坐在地上看著椿，她出現的太突然，讓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哼，就知道你根本沒發現我，我都在窗臺上看了你好長時間了，”她看了游珍一眼，微微撅著嘴，“我還以為趁我不在你又找了個新姑娘呢。”
“你胡說什么呢啊！”我慌亂的想解釋，“那姑娘找我幫忙，所以...”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什么，有什么可解釋的，”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自己的心跳落了一拍，“不過看不出來嗎，你穿西裝還挺帥的。”
“額..這是我借用的關清的西裝，”我指了指關清，“你到底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啊？”
“嗯...”椿直起身，思考了一下，“從你進酒店開始吧，我就一直在窗戶外面看你來著。”
什么？從進酒店？那豈不是...我換衣服的時候她都看見了？看著滿臉壞笑的椿，我頓時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葉克，怎么回事？你一直在自言自語什么呢？不會被打壞了吧？”關清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才想起他看不見椿現在的樣子。
“葉克先生的身邊，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游珍輕輕的說。
“啊，這是關清，我的好朋友，這是椿，我的...喂，椿，你快變回貓的樣子。”
“啊？可是人家不想變嘛...”看著我堅決的表情，椿有些不情愿，“好吧好吧。”
轉眼，一只白貓出現在我身邊。
“啊！就是這只貓！”關清說道，又變成了那個我熟悉的關清，“這只貓剛才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先狠狠的咬了米達，然后還一爪子拍在他臉上，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米達就暈過去了。”
“你對他做什么了？”我無奈的看著眼前的白貓，她卻伸伸懶腰，用尾巴蹭了蹭我，縮成團不吭聲了。
“應該只是被妖氣震暈了，沒什么事，我們走吧。”游珍輕柔的聲音傳來，我覺得她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也別回房間了，”我想了一下，作出一個決定，“直接回大海吧。”我這句話是給游珍說，也是給關清說。
來到M湖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雪，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椿像一個毛球一樣趴在我肩膀上，穹龐大的身體浮在M湖中，“葉克大人，聽到您的呼喚，我便如期而至。”穹說道，“從這里回到大海還有一段距離，您所說的客人可是這位鮫人？”
“嗯，是她，麻煩你幫我把她安全的送回家。”我回答道。
抱著游珍的關清問我：“葉克，湖里是不是有一個大家伙。”
“嗯，是，它也來自大海。”
“...游珍，該回家了。”關清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鮫人，溫柔的說著，將游珍交給了我，我接過她的身體，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太輕了，輕的感覺不到重量，難怪關清一路上都滿臉憂傷。
“穹，那我，就把她交給你了，她醒了以后麻煩告訴她一聲，我們都很喜歡她，也會想念她。”穹答應了我，張開寬大的口。“關清，你不再說點什么嗎？一旦我放到穹口中，你就看不到游珍了。”
關清搖搖頭，一直看著游珍，頭發上鋪滿了雪花。
我們都以為游珍的故事就這么結束了，那天回去之后，關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狀態，但我總能無意間看到他望著天空發呆；椿終于安定下來，和她主人期望的那樣留在了田北雜貨，時不時的給我找麻煩；老頭兒還是沒同意關清來店里兼職，不過也對他的頻繁出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呢，沒什么其他的變化，除了身邊多了一個人，和一只貓。
今年的倒數第二天晚上，那個水母一樣的水妖又來到我店里，送給我一封信，我打開來，里面只有短短的幾句話：
“葉克先生您好，謝謝您和關清先生的幫助，尤其是關清先生，因為他送給了我很珍貴的東西，讓我再一次擁有了與大海交換后半生的權利，您說的對，人與妖怪終究不同，不可擅自結緣，所以我也不敢再奢求，只希望下半生都各自安好，這樣就好。
另，還望您轉告關清先生，鮫人的心一生只能愛一次，此生我已不可求，只望下輩子能為人，相伴他左右。”
椿在我身邊悠悠的說了一句：“她還真是善良，一生只愛一次都能說出來。”
“什么意思？鮫人不都這樣嘛？”我問道。
“那是因為普通的鮫人一輩子都在海里，什么都沒見過，可游珍又不是普通的鮫人，她只不過是找個借口，不想耽誤關清罷了。”
第二天我把信交給關清的時候，他看完沉默許久，淡淡的笑了笑，說了一句：“她沒事就好。”
我問他：“你就沒什么覺得遺憾的？”
“當然有啊。”他把信折起來，“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聽到了我對米達說的話，肯定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那如果你知道她當初在門外，你還會那么做嗎？”我問道。
他想都沒想，“會。”
“喂，關清，”我把臉湊過去，看著他的眼睛，“你好好說，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沒有。”
“好好說。”
“真沒有。”
“那你到底給了她什么珍貴的東西，珍貴到能讓她和大海去交換？”我壞笑著。
關清的臉憋的通紅，“......是啊！我就是愛上她了啊！”他大聲說道，一個大男人竟然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可是又能怎么樣啊！我是人類啊！她是妖啊！我們是沒有結果的啊！所以用我的愛換取她的生命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啊！”他邊說邊哭，最后發展成哇哇大哭。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直到他慢慢平息下來。
“其實，我早知道她還活著了，”關清紅著眼睛說，“她走后的沒幾天，我就做了個夢，夢里她已經恢復了鮫人的樣子，美的像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一樣，她在月光下的大海里，唱著動聽的歌。”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啊！”這次換做我不高興了，我還擔心了那么久。
“我就不能有點和她的小秘密啊，你有椿呢，知道這些干什么。”
我一時語塞，想起游珍信上所說，人與妖怪終究不同，不可隨意結緣，那椿對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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