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邊說邊起身走進房間，那是他和母親的房間，沒一會兒他就端著一盆并不大的海棠花出現在我面前。
“就是這個，”他說，“這是你母親的海棠，四季盛開，她去世前將自己剩余的力量留給了海棠花，這份力量也與你相連，當你有危險的時候花就會落敗。”
紅色的花，看起來和普通的植物并沒有什么不同。
“海棠...”我默念著，“我在我房間的那張全家福上也看到了海棠花。”
父親的臉上有些驚奇，“你能看到？”
“...你不是知道我能看見妖怪嗎？”
“不是所有能看見妖怪的人都能看到照片上的影像，你到底，”他突然嚴肅起來，“在A市都去過什么地方？”
“我沒聽懂，”我還不想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以前的確聽說過人類的妖力也有強弱之分和繼承之說，越強的妖力能看到的妖怪越多，母親去世后我開始看見妖怪，可為什么以前在照片上無法看到的東西現在反而能看到了？”
“因為以前...或者說你母親去世之前，你的妖力一直都是被封印的。”父親說，“后來雖說打開了一些，但依然不是全部。”
“封印？為什么要封印？”
“與妖怪有關的力量很危險，我和你母親都不希望你繼承這份力量。”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猶豫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我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暈，酒量真的是不行啊，“關于母親，還有你。”
“你先回答我。”父親也絲毫不打算退讓，“你在離開家的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么？”
如果是父親，我應該是可以說的吧？即使他是除妖人，應該也會站在我這邊的吧？
“有什么顧慮嗎？”他見我不說話后問道，“你的老板并沒有明說，但我猜測，你應該已經走上了除妖人的路了吧。”
父親的話讓我腦海里一片空白，除妖人？他以為我是除妖人？代筆人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
“你也不用太吃驚，雖然我和你母親很不希望你也成為和我們一樣的人，但我倆也清楚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所以我很早就做好了你會成為除妖人的準備。”父親的語氣就像是在安慰我，“很抱歉，在你母親去世后我一直無法面對她的離開，每當看到你就想起你母親，所以才一次次冷落你。”
“你們...你說母親...”我有點語無倫次。
“我和她是因為除妖才結識的，”他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我內心的波動，而是開啟了回憶母親模式，“你母親來自一個很有威望的除妖人家族，而我的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幾乎沒有能看見妖怪的孩子了，可偏偏我繼承了家族已經丟失多年的能力，說來慚愧，我和你母親的第一次相識竟然是被她從一只妖怪的口中救了出來。”
“...你不是除妖人嗎？怎么會被妖怪吃掉。”
“我那個時候還是個初出茅廬的除妖人，經驗幾乎為零，在除妖人的世界里如果想立足，總要有幾次說得過去的除妖成果才行，可我卻連一個能拿得出手的經歷都沒有，所以才冒險去封印一個當時四處作亂的妖怪。”他有點不好意思，自嘲的笑了笑，“誰知道那個妖怪太厲害了，我完全不是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
“母親...是個很有經驗的除妖人嗎？”
“嗯，生在大家族，從小接受的教育和除妖的經驗都不是我這種無名小輩能比的，”父親說，“我原本都放棄了，可是你母親卻救了我。我至今都記得，紅色的海棠花飛滿天空，強壯的花枝從地面升起，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打敗我的妖怪已經被海棠花牢牢控制住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瞥了一眼身邊那盆毫無特色的海棠，“不會就是它吧？”
海棠好像感覺到了我的心思，不滿的抖動了一下花瓣。
“可別小看它，”父親說，“你母親去世前，它可不是現在的樣子。”
“實在無法把海棠花和除妖聯系在一起。”我說。
“它是海棠花妖，由你母親自小養大，除妖時可以變化為巨大的海棠花樹，以控制力強大而出名。”父親說，“而你母親的封印能力又是當時除妖人中數一數二的，因此在很長時間內，你母親的海棠都讓妖怪們非常懼怕。”
“...妖怪還能養大？不用簽署契約？”
“只有你母親的家族能有這個能力。”父親說，“她的家族擁有與植物對話的能力，家族的每個孩子都有一株自己自小用妖力養大的植物，每個植物都有自己的特點，家族的長輩們就會根據植物的特點來培養孩子的能力。”
“母親的海棠花是控制，所以母親才會專攻封印嗎？”
“嗯，是這樣。”
“如果這么說的話...”我仔細回想著父親剛才的話，“那我出生的時候，豈不是也應該有一株植物？”
父親在聽到我這句話后微微低下了頭。
“因為，你母親嫁給我的條件，是與她的家族斷絕聯系。”
“...為什么？”
“除妖人家族為了保護自己家族的能力，對家族成員的婚姻都有嚴格的規定，”父親說，“一般而言，大家族都會在自己家族中尋找婚姻對象，即使是小一些的家族也會尋找級別相當或者更高級別的除妖人家族聯姻，以獲取更強大的力量。”
“而你并沒有家族...”我說，“母親嫁給你肯定會遭到家族反對，除非她放棄自己的家族。”
“嗯，基本就是這樣。”父親有些低沉，“現在想來，我的確不應該追求她，如果她一直擁有自己家族的庇護，也不會那么早就離開這個世界。”
“不是說，”看到父親的樣子，我有點不忍心問下去，“母親的離開，只是車禍嗎？”
父親一下子愣住了。
“唉...”我嘆了口氣，總覺得答案會朝著一個讓人想不到的答案繼續發展下去，“算了，還是不說這個了吧。”
“你，現在是除妖人嗎？”父親再次問道。
“很重要嗎？”我答道。
“嗯，很重要。”他說，“因為我答應過你的母親，有的事情，只有在你成為除妖人以后才會告訴你，不然就一直作為我和她的秘密保留下去就好。”
“除妖人啊...”我看著桌子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也給父親倒了一杯，“我不是除妖人。”
父親好像松了一口氣一般。
“喝口酒吧。”我說，“感覺我倆從來沒有說過這么多話。”
“不是除妖人...那就好，那就好。”他端起酒杯，眼里止不住的開心，“能看見妖怪也沒什么的，就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活下去就好，除妖人什么的離的越遠越好。”他邊說著邊露出微笑，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聽到你這么說，我真的很開心。”
“就像你說的，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也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父親想要再次倒酒的手停在空中，剛才的開心一掃而空，不知道是因為我們今天說的太多，還是因為都喝了酒，我從父親的眼神里竟然看到了真切的關心。
突然，我有點不忍心說出接下來的話，他不知道我是代筆人，應該會更開心一些。
“小克。”他放下酒瓶，“你還沒有告訴我，在A市的時候，你到底去過哪些地方。”
“很多地方吧，多到我自己都難以想象。”我說，“爸，我也有自己的秘密。”
“那個秘密，和除妖人有關嗎？”
“有一點。”
“你說過你不是除妖人的。”父親說，“可你又說你和除妖人有點關系，而且你還帶來了一個妖怪，你到底...”他似乎突然想起來什么，眉頭很快扭在一起，眼神看向桌面，再次抬頭看我的時候，他的眼圈微微泛紅，“小克，你老板說起過，你寫的字很漂亮。”
“嗯。”
“你平時在他那兒，除了雜貨店里正常的工作外，還有做些什么嗎？”他試探的問道。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肯定不希望聽到我的答案吧，但如果現在不說，我不知道還有什么機會可以告訴他。
“幫人寫信。”我擠出一個笑容，“我是代筆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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