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范主任一回到科室就找梁博,見梁博不在醫生辦公室,走出大門剛想給梁博打電話,便看到他從38床病房走出來。
“梁博,過來。”范主任喊道。
“老師你回來了?”梁博往范主任跑過來。
“去,把38床的家屬叫到我的辦公室來!”范主任吩咐。
“我剛從38床出來,家屬還沒來。”梁博回道。
“怎么還沒回來啊!不是剛從醫務科出來嗎?”范主任不耐煩,“他這是又去哪里了?”
梁博見老師板著個臉,似有不快,便詢問著醫務科發生的事情,“老師,病人家屬是怎么回事啊?”
見老師沒說話,梁博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剛剛還沒解釋清楚嗎?”
“解釋什么啊!”范主任皺著眉頭,無奈地抱怨道,“一上來就給我列了幾大罪狀,還請了律師,我跟他解釋,他居然都不愿意跟我說話。”
“幾大罪狀?什么罪狀?”梁博驚訝道。
范主任簡單地跟梁博說了醫務科被控告的罪狀,梁博睜大眼睛聽完,一臉的驚訝,想不到這個家屬在一天內轉變地如此迅速,他把強詞奪理、歪曲事實、翻臉無情這些從別的醫生聽到形容病人的詞語演繹的淋漓盡致。
梁博想到吻合器的事純粹是自己引起的,深感愧疚,便向老師致歉說:“老師,對不起啊,吻合器的事情都是怪我一時大意,才讓他抓到把柄。等家屬回來,我再去跟他解釋下,這事跟您沒關系。”
“算了,問題不在你。”范主任擺擺手。
梁博突然想到小靜的話,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趕緊跟老師匯報:“對了,老師,病人還欠著醫院2萬多塊錢沒交呢。不會不交了吧?”
“啊!”范主任驚訝道,然后頓了頓,說道,“算了,先不管那些了,等病人兒子回醫院,我再跟他好好溝通下吧。”
“恩,等他回來我就馬上叫他來。”梁博說道。
“恩。”說完范主任便回辦公室了。
2
梁博又一次從38床病房出來,垂頭喪氣的。他已經來看了好幾次,病人家屬還沒回來,心里不免有些著急。
進辦公室的時候邵博士和師弟曲繼生正在竊竊私語,梁博也沒多想,他現在哪有心思去注意別人。兩人看到梁博耷拉著臉,也猜出個所以然,邵博士向梁博招手:“梁博,過來坐,問你一個事。”
范主任被投訴的事,邵博士和曲繼生本來還不知道,雖然是一個組上,但不是他們負責的病人,這當天發生的事,消息傳的沒那么快。可有個消息靈通的張華峰啊,張華峰從雷主任得知后,已經告訴過邵博士了,剛剛邵博士就跟曲繼生討論著這個事。
梁博走過去,跟他們坐在一起。
“范主任的事,我們都知道了。”邵博士低聲說道。
“你們這么快就知道了?聽誰說的?”梁博好奇問道。
“張醫生,他本來是跟我打聽來著的,卻不想我還也不知道……不過,他只跟我說了這個事。”邵博士尷尬地笑了笑,又說回投訴的事,“是什么情況?聽說,家屬還帶了律師?”
曲繼生認真地看著梁博,他也關心老師的事情,等待著梁博的回答。
此時的梁博不介意誰傳的這個事,他現在需要與人溝通,確切地說他需要通過說話來發泄,來緩解一下焦躁的心。
“是啊,家屬特地找了律師。說是內部協商,擺明了是來壓制的!”梁博憤憤不平,替老師不值,“他們其實是老師的老鄉,特地找老師看病的,當時老師提出的是保守治療,是家屬自己求著讓老師給他父親做手術的。最后老師出于好心收治了他的父親,辛辛苦苦地給他父親做手術,而且手術也是做得非常成功的。沒想到到頭來被反咬一口,說自己當初是被迫答應手術的,還說病人炎癥發燒是范老師沒收紅包所以沒做好手術導致的。”
梁博繼續說道,“唉,這個家屬前期態度是非常友好,毫無征兆,今天居然直接投訴到醫務科了!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聽你這么說,敢情是家屬設的局啊?”曲繼生聽梁博這么一說,倒吸一口氣,“這隱藏地夠深的!”
“是啊!來的時候他說自己是鄉下醫生,現在又稱未學習過醫學知識,在家務農的?!”梁博哼了一聲,“他還要求賠二十萬!”
“二十萬?他想干嘛?打劫啊?這也太沒良心了吧!”邵博士有點激憤。
“老師真是倒霉,怎么會碰上這樣的人?”曲繼生同情地說,“這可怎么辦呢?”
年輕的醫生,普遍沒有經歷過大事,面對范主任遭受的事,只能靜觀其變;而梁博做為管床醫生,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更深刻地感受到這件事會是棘手的:“這不,病人都發著燒呢!家屬到現在都沒來病房,手機也關著機,我們現在只有干坐在這里等著他回來,好把這些事都協商解決掉,越拖越不是個事啊!”
“你說這種患者家屬,以后誰敢收啊?”曲繼生擔憂地說道,“可有的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誰又識別的了呢?”
“我看哪,我還是搞我的科研去!這樣還安全些。”邵博士弱弱地說道。
曲繼生的擔憂是不無道理,他們剛剛參加工作,醫者的價值觀還沒有成型,除了醫療市場、醫療制度和社會風氣影響價值觀的塑造,他們跟的老師——像范主任這一級別的醫生——他們的學風、醫德,他們遇上的事、吃過的虧、處理的方法,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們的抉擇。
梁博無奈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3
到下班的時間,邵博士和曲繼生結束手頭上的工作,陸續地走了。范主任還在辦公室等著病人兒子,他今天沒有手術的,往常的這個時候早就下班回家了。梁博準備去病房做最后一次確認,路過范主任辦公室時,從門縫里,梁博見老師在辦公室焦急地踱著步,不免焦慮起來。
果然,病人家屬還沒回病房,梁博又撥打家屬電話,依然是提示關機。梁博頭都大了:家屬這樣遲遲不露面,問題就沒辦法解決!還有就是,病人晚上要打點滴,家屬沒回來,意味著病人晚上沒人陪護,那會非常地麻煩。
梁博走到38床前試了試病人的額頭,好在高燒已經退了些。梁博盡可能地控制自己焦躁的情緒,慢慢地問道:“高燒退了點,應該比之前舒服一些吧?”
“好多了。”病人點了點頭。聽聲音,梁博判斷病人的精神狀態比上午好了一些。
“您知道不知道你兒子去哪里了?”梁博試探性地問道,“出去好久了哦,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呢?”
“不知道。”病人搖著頭。
看老人的樣子,他應該是不知道自己兒子今天上午跑到醫務科投訴范主任的事情。梁博并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虛弱的老人,但是考慮到老人的實際情況,便問道:“您看您兒子今天一整天也不見人,現在您還一直打著消炎藥,身邊沒人照顧可不行,您家里還有其他子女嗎?”
梁博繼續說道,“要不給她們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替下你兒子照顧你?”
病人連忙搖頭,梁博以為他沒聽清楚,音量提高了幾分貝,繼續問道,“我是問您有沒有其他子女?讓他們來幫忙照顧你!”
老人意識到梁博誤以為自己沒聽清,顫顫巍巍地說道:“我就這一個兒子,沒有其他孩子了。”
梁博心想患者兒子看起來也有40多歲,子女應該大了,又問道“那孫子,孫女應該很大了吧?能聯系上他們嗎?”
“我兒子離婚了,還沒孩子。”老人說道。
“啊?”梁博不甘心地繼續問道,“那您還有其他親人嗎?”
“我有個姐姐,去年走了。”老人慢慢地吐出幾個不太標準的普通話。
“那你姐姐孩子呢?能聯系上嗎?”梁博還不死心。
老人搖搖頭:“都在外面打工,沒電話。”
梁博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這回完了,合著這老人除了那個兒子,舉目無親啊!而且兒子還是個光棍!梁博越想越后怕,趕緊跑到范主任辦公室,向他匯報最新消息。
4
“是病人兒子電話打通了嗎?”范主任見梁博進來,趕緊問道。
“沒有。”梁博有點氣喘,“老師,我還有個事情要跟您說下,我剛剛問38床病人才知道,病人除了這個兒子,沒其他親人。”
“沒有其他子女,兒媳婦總有吧?或者應該有成年孫子孫女吧?”范主任一一確認道。
“沒有,患者兒子離婚了,孩子也沒有。”梁博強調道,“唯一的表外甥還是在外省打工,幾乎沒聯系的。”
范主任聽了愣住了,思索了許久才說道:“看來我的猜測沒錯啊,真是給我下了個套啊!現在他手機不開機,也聯系不到其他人,留個老人在醫院,就是不管了,他是下定決定是要訛一筆錢了!”
“那怎么辦?老師。”梁博著急地問道,“他還欠著醫院的錢呢?護士一直催著這事,錢沒交齊,這后面的醫囑怎么開啊?”
“藥肯定不能停,病人這個手術還是很成功的,把炎癥控制下來,康復的幾率還是很大。”范主任有點負氣但堅定地說道,“病人家屬就是咬著我們給高齡老人做手術,我就是要讓他看看,這個手術是成功的!我要讓他看到,他父親精神抖擻地出院!”
“至于欠費的事情,我跟上面匯報下,這樣的特殊情況,看能不能特批。”范主任又叮囑道,“你的藥千萬不能停。”
“嗯嗯,好的。”梁博連忙點頭,“老師,那我知道意思了。”
“對了,病人知道他兒子的到醫院投訴的事情嗎?”范主任問道。
“看樣子不知道,估計他一直不知道他兒子干了些什么,他兒子的那勾當應該也不會告訴病人。”梁博猜測道。
“恩,老人應該不清楚的,不然也不可能跟著他兒子一起這樣胡鬧。”范主任又交代,“那你就不要告訴他吧。”
“恩,我知道的。”梁博轉而又問道,“可是有個問題,他兒子一直不出現,現在病人身邊又不能離人,中飯還是我給他買的,那今天晚上怎么辦啊?”
“這確實是個問題,沒人照顧也不行。”范主任想了想,說道:“你這樣子,給他請個護工,錢我出,反正住院也沒多少天。至于吃飯問題,你最近就辛苦下,每天吃飯的時候拿我的飯卡給他打好,然后讓護工喂他吃。”
“恩,好的。”梁博由衷地敬佩范主任,范主任現在被冤枉著,還想著給病人墊付各類費用,他真為老師抱不平!真不知道病人兒子知道這些會作何感想?
他會感到羞愧嗎?
“老師你先回去吧,病人這邊您放心,我會安排好護工的,病人兒子我也會繼續聯系的。”梁博又安慰老師。
“恩。”范主任想反正在這里也沒什么事,站起來準備回家,要走的時候又叮囑道,“打通了電話第一時間跟我說下。”
說著便和梁博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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