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方的秋是靜謐的、安寧的，它不知不覺、姍姍來遲。這幾天早上出門，梁博感受到秋風吹過臉頰，有絲絲的涼氣，但這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秋天。只有過了中秋，才有持續的涼爽天氣，到那時，進入了深秋，秋意才會濃些。

    最近能看到很多藥商頻繁地出現在科里，因為馬上就到中秋了，一般快到節日的時候，藥商都忙著撮合各種飯局。

    又輪著梁博值晚班。說來可能是快中秋的原故，很多病人都趕在中秋節前出院了，即使是住院的，也會等到節后再來，除非是病危重的病人。明天又周末，沒有手術，所以今天晚上梁博很是清閑。

    9點多的時候，其他醫生陸續下班了，梁博一個人坐在醫生辦公室百無聊賴，正準備回值班室休息會，以防晚上有急診會診，好儲存體力。一出門，梁博便看到一個著裝休閑、背個斜挎包、手里領著一袋水果，30歲左右的男青年，梁博便問道：“你找值班醫生是吧？哪床的？”

    男青年順勢走進辦公室，把手里的水果放在長桌上，有些尷尬地說道：“呵呵。。梁醫生，我不是病人家屬。”

    說完黃寧春便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梁博：“我是安平醫藥公司的醫藥代表黃寧春。”

    安平醫藥公司，梁博很熟悉，一是安平醫藥公司的本省負責經理就是雷主任的小舅子，二是安平醫藥公司本身規模很大，即做醫療器械又做藥物，醫院里做手術常用到的吻合器就是他們公司的，而且很多藥物也都是他們公司的。

    “哦，不好意思哈！我以為你是病人家屬，嘿嘿。。。。”梁博看著這個陌生的面孔問道，“安平醫藥公司。。。不是陳茜嗎？她不做了是吧！”

    “呵呵。。。”黃寧春微笑著說道，“她晉升了，做別的工作去了。”

    說著兩個人就著椅子坐下來。

    一般每家醫藥公司都會派一個醫藥代表到科里與醫生進行日常業務關系的維護，主任級別的醫生自然是不用說，關系肯定是鐵磁的，畢竟在早期，醫生的收入里面有部分就是醫藥提成，這部分提成就是來自藥商，所以他們是互惠互利的關系。

    作為普通醫生，特別是能自主開醫囑的管床醫生，也是藥商代表不可繞開的環節。雖然像梁博這樣的規培醫生，跟藥商其實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但因為是管床醫生，所以對藥商代表來說，也是需要和必須攻克的。

    安平公司前一任的醫藥代表陳茜，她經常來科室跟醫生閑聊，她每次來的時候，身上的香水噴得濃濃的，年紀輕輕卻畫的濃厚的妝，穿著也很妖艷。梁博是極不喜歡這樣打扮的女孩子，還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和醫院的藥水味，混合起來成了一股怪味。由于業務上的來往，自己不可避免地要跟她接觸，但是只要她一來找自己。那跟她談話都是一次受罪，梁博實在是受不了那股怪味，一開始談話就巴不得立刻結束，以減少對鼻子的傷害。

    2

    話說回來，陳茜是個很善交際的人。她跟科里人都很熟悉，特別是跟雷主任組上的人，把關系處得非常好。據說她跟雷主任下面的一個副主任級別的醫生關系匪淺，由于走的太近，還被別人誤會有曖昧關系。甚至最近還聽說她被對方的妻子聲稱是小三，鬧到了醫院，場面十分尷尬。梁博暗想她的離開是不是由于這件事情，不過不管怎么樣，對于陳茜的離開是可以暗自竊喜，但也不好在黃寧春面前表露出來。只是簡單的回了句：“哦。”

    梁博又想到黃寧春一進來就直接稱呼“梁醫生”，便岔開話題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梁？是認識我嗎？”

    黃寧春笑而不語，用手指著梁博胸前的工作牌。

    “哦。”梁博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傻的問題，有些尷尬。

    黃寧春趕緊補充道：“其實也是認識的，你是范主任的學生嘛，今年的規培醫生。”

    “嗯。”梁博淡淡地回道，心想他知道的還不少啊。

    黃寧春繼續說道：“其實我9月初開始就分管你們科的業務了，已經來過你們科好多次，張華鋒他們我都認識的，只是幾次我看你都在忙，就沒打擾你。正好今天你值晚班，就來看下你，順便認識認識嘛！”

    “哦。”由于梁博對前一任醫藥代表的印象不好，也沒給這個新的藥商代表太好的臉色。

    黃寧春雖然是新人，但是工作經驗似乎很豐富，對于梁博如此冷淡的回應并沒有怯場，而是繼續積極地尋找話題，改善這生分的關系。

    “梁醫生，聽張華鋒醫生說你是祁縣的，是吧？”

    “是啊！”梁博問道，“你去過祁縣？”

    “去過啊！我就是你們隔壁章貢的。”黃寧春喜笑顏開地說道，“我高中還去你們祁縣的一中玩過呢。”

    “是嘛！我就是一中的。”梁博回道。

    “你就是一中的啊？”黃寧春驚訝地說道。

    “恩。”

    “那好巧啊！”黃寧春興奮地繼續說道，“你們學校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地下籃球場，設計很特別，我還在哪里打過球呢！”

    “是啊！是挺好的。”梁博深深地表示認同，又惋惜道，“不過，我讀高三的時候就拆了，建教學樓了。”

    “啊！那太可惜了。”黃寧春感嘆道。

    “是啊！高中后再沒有見過那樣的籃球場啦。”梁博惋惜不已。

    “那個籃球場確實特別。”黃寧春繼續找這話題聊，“對了，聽說你手術能力非常強，是吧？”

    聽著別人夸自己的技術，梁博趕緊謙虛地說道：“哪里，我還是很差的。呵呵。。。”

    “梁醫生，太謙虛了。”黃寧春又笑著說道，“張華鋒跟我關系還是蠻好的，他一直跟我說你非常地優秀。”

    “哪里。”這回梁博笑嘻嘻地回道。

    見氛圍緩和了很多，黃寧春便說道，“對了，明天晚上約了范主任組上去吃飯，你一定要記得來哦。”

    “明天晚上啊！到時候看下吧。”梁博習慣性地客氣著。

    “雷主任科里我們都聚了幾次了，你們組上還是第一次，算是跟大家認識認識。”黃寧春繼續說道，“要來的，今天晚上特意來就是跟你說這事情的。”

    “特意來說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沒事！那明天記得來。”說完黃寧春厥起身子，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超市購物卡，遞給梁博，“馬上中秋了，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這是華聯超市的200元抵用卡，你自己去買好了。”

    梁博見狀趕緊推回去，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這有什么，拿著。”黃寧春直接說道，“以后開藥的時候還請兄弟多幫幫忙就行。”

    “主任讓我們開什么藥，我們肯定就開什么藥的。”梁博忙說道，“也不存在特殊照顧。”

    “嘿嘿。。。也不用特殊照顧的，我們的藥也是常用藥，正常開就行。”說完黃寧春便站起來了，“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欸，卡拿回去。”梁博也站起來，要把卡退給黃寧春。

    “沒事，拿著。”黃寧春繼續推回來，“哦，這水果是在樓下買的，挺新鮮的。”

    說完還沒等梁博說話，黃寧春便做出拜拜的姿勢，匆忙地走了，留下梁博手里拿著一張購物卡，還有桌上的一袋水果。

    3

    梁博這次收到購物卡倒是挺平靜的，當然不是因為他本身變得內斂成熟了，而是因為他不是第一次收到，前幾天另外一家藥商代表就給梁博送了第一張價值100元的購物卡。

    對于現在收到購物卡的梁博跟第一次比起來，心境差太遠。梁博依稀還記得，前幾天收到購物卡的時候非常地激動和緊張，不是激動收到了購物卡，而是緊張該怎么退回去。

    收到的時候梁博極力退回，卻未如愿。藥商走后，梁博把卡放在口袋里，生怕被別人發現，又怕丟了，忙一會就摸下卡是否還在，心中極其忐忑不安。晚上回到家還想了一晚上，像做了壞事似的，生怕被別人發現。為了這事，梁博還特意跟范主任報備，說退也退不回去，收了又怕會有什么問題。

    范主任聽到梁博的事情后倒是非常地淡定說道：“給你就收著吧，畢竟你確實是開的他們廠家的藥，而且這個卡也是他們的工作任務，他們在公司是可以報銷的，反正就是購物用的，面額也小，你就當是給你買吃的了唄。”

    范主任還交代道：“以后這樣的事情，不需要跟我報備，一般小面額的給你就收著吧，收著也沒關系，算是勞務所得吧。”

    這一席話到現在還縈繞在梁博的耳邊，梁博看著桌上的水果和手里的卡，也就踏實了。梁博留了一串提子，其他的都拎到了護士站給她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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