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暝沒工夫去思考這孤零零一個“0”究竟代表了多么兇險的事實，他已經(jīng)認(rèn)知到了自己的力量，或者說自己的本質(zhì)正在影響周遭，正在將世界拉入深淵這個事實，于是他連忙收斂起自己的神國，這種感覺與把自己的龐大的本體壓抑成人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同樣可以使用人化之術(shù)克制。如今想來，當(dāng)初那位面具人幫助完善的法術(shù)果然沒那么簡單，的確是加了料的，它能夠把受術(shù)者的概念強制轉(zhuǎn)變成人類，并把所有力量都毫無滯礙地一并帶來，沒有理論上應(yīng)該會有的實力損耗。

    就在王暝收斂神國變回人身之后，黑暗也即刻斷開了與王暝心中負面情緒的鏈接，它依舊在害怕王暝，如果說原本對于王暝只是懼怕的話，現(xiàn)在從王暝身上感受到殺身之禍后更是要繞著走，然而它終究是舍不得放棄這個能夠和自己交流的心智，只是在王暝身旁遠遠地待著，不敢上前。

    王暝干的第一件事是檢查之前被自己抹消的世界屏障，然而世界意志的反應(yīng)遠比他要快，在王暝關(guān)閉神國時屏障就已經(jīng)修復(fù)完畢，而歸墟的攻擊看上去是“吞噬”，實則只是“抹消”，王暝并沒能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屏障樣本，讓他心中生出些許遺憾。

    等等，些許遺憾？

    王暝轉(zhuǎn)過頭看向離自己遠遠的黑暗，平靜問道：

    “你是不是帶走了我的一部分負面情緒？”

    黑暗猛地顫抖起來，然后緩緩點頭。

    【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把它們還給我吧。”

    王暝對這黑暗伸出手，卿云構(gòu)成的正面情緒與他心中產(chǎn)生的負面情緒互相抵消，當(dāng)這平衡被打破時他就會恢復(fù)些許情緒，王暝自己也不清楚這究竟是好與不好，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拋棄那些負面情緒，它們是因蒼筠而生的。

    黑暗畏畏縮縮地伸出觸須來。

    “我允許你分出一部分附著到我的身上，用我的眼睛去看世界。”

    一根有形無質(zhì)的漆黑觸須直接點在了王暝的太陽穴上。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從有情到無情的變化，心中多了些明悟，而黑暗的一部分直接盤踞在他的大腦之中，傳來歡喜的叫聲。

    【是~這樣的~！】

    這么點黑暗沒法影響王暝的狀態(tài)，他單靠卿云都能淹沒它。所以王暝也就任它去了。王暝閉著眼在深淵之底盤膝坐下，竹骨傘橫于膝頭。

    “你可以先翻看我腦海中的記憶，我的記憶非常漫長，從我自世上誕生為止到現(xiàn)在都還算清晰，夠你看很久。”

    【是~這樣嗎？】

    “嗯，我們先不出去，我有點想法，需要實踐一下。”

    黑暗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快快樂樂地翻看起王暝的記憶來。

    解放出自己那個危險的本源，正式踏足世界之巔后，王暝的各項能力都有了指數(shù)級飛躍，其中最重要的則是理解力。他曾經(jīng)想要創(chuàng)造出一門契合自己無中生有神通和王舞榭顛倒境界神通的功法來，但苦于認(rèn)知不足無從下手，而到了現(xiàn)在，作為單一個體所能達到的巔峰，世界在他眼中已經(jīng)不再有秘密。

    他收斂心神，開始編寫自己一脈專用的功法。

    不知多少年過去，王暝以無數(shù)不同的身份歷經(jīng)無數(shù)夢境后，他終于睜開了雙眼。

    “成了。”

    他伸出手，有無數(shù)飽滿圓潤的水泡在他指尖浮現(xiàn)，泡泡們折射出七彩光華，內(nèi)蘊似真似幻的世界影像。這事實上就是一個個不同的世界，對于王暝而言，虛實間的界限相當(dāng)模糊，他的一場夢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而這部新功法的目的，就是讓他能夠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夢境，成為一個合格的造物主。

    如果一個人既能抹消一切又能創(chuàng)造萬物，本身還介于虛實之間的話……到了現(xiàn)在，王暝也不清楚究竟要怎么樣才能擊敗自己了，這是以注定消亡為代價換來的天下無敵，真正的天下無敵，就連面具人那種論外怪物王暝都有信心傷到他，畢竟無論如何高等，終歸還是存在。而只要存在，他就能將其抹消，無非是抹消多少，代價幾何。

    “夢幻泡影……夢想天生。”

    王暝散去指尖的泡泡。

    “學(xué)會這部功法的話，就算沒有操縱夢境的神通也能獲得操縱夢境的力量，雖然肯定不如神通強大，但從零到一和從一到十的區(qū)別那么大，沒有人會不滿意的。”

    這是他為自己準(zhǔn)備的逃生之路，一場夢境一個世界，而世界本身是會繼續(xù)發(fā)展的，王暝可以以此來增加自己的“存在”，與緩慢吞噬自己的虛無對抗。

    他答應(yīng)過蒼筠絕對不會死，那么他就要找到不死的方法。直到有一天，虛無連“活下去”的約定都吞噬了為止。

    “名字就叫……”

    “《太虛顛倒夢想》。”

    “太虛”是道教中指代道的詞匯，“顛倒夢想”本是佛教中形容不切實際，將虛幻做真實的詞匯。但此世直到目前無道無佛，他安陽君想這么用于是就這么用了，沒誰會拿這個指摘他，更沒人有這個膽子。安陽君說顛倒夢想是字面意思，那它就是字面意思，絕對沒有更多深意。

    但是等等，我為什么會知道顛倒夢想其實有著原本的深意？而且我為什么會對道教佛教這兩個世上并不存在的宗教如此了解？

    咄咄怪事。回去問問驤粼，她有著我記憶的備份。

    王暝從深淵中站起身，黑暗當(dāng)即躁動起來。看過了王暝的記憶，又跟著他在無數(shù)夢境世界中游歷過之后黑暗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形象，一個金發(fā)紅瞳的高加索人小女孩穿著白色襯衫與黑色連衣裙，在王暝的左眼中翩翩起舞。

    【終于要出去了嗎？好誒好誒，我還沒接觸過咱們自己的世界呢。】

    “嗯，準(zhǔn)備回安陽了，黑暗。”

    小女孩不滿地噤了噤小鼻子。

    【不要叫我黑暗，叫我的名字，Ru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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