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若火,猙獰嗜殺的王暝;白衣勝雪,漠然酗酒的王暝;溫柔堅強,體貼包容的蒼筠;半枯半榮,化身竹骨的蒼筠。這兩個人的兩種形象在王莧的腦海里互相交織,來回閃現,讓天真懵懂的向日葵第一次萌生出“世事無常,滄海桑田”的感慨。
可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王暝總是與蒼筠在一起的。過去他們相依為命,現在他們生死相隔,卻還有一方竭盡全力守護著他們之間的情感與記憶,那是他們共同的瑰寶。
王莧作為一株向日葵,不曾考慮過壽命,也不曾懼怕過死亡。植物與動物不同,它們存在就只是為了延續,一切都是為了延續,尤其是像向日葵這樣壽命短暫的草本植物,個體只是生命延續中的一環,一個組件,沒有哪株向日葵會試圖逃避死亡,不像許多動物比起種族的長遠將來更注重現在,植物們著眼的時間跨度往往極為夸張。
但是現在,王莧看著王暝懷中的竹骨傘,第一次害怕起死亡。
它在害怕自我消失,當它察覺到“我”存在的那一刻,王莧就注定不可能再甘心回到過去的生死輪回中去了。
“那就好好修煉。”
從背后合攏,把王暝身體包裹其中的白色翼手伸展開來,露出里面的人身。王暝睜開眼睛,Rumia躺在他的左眼里睡得正香,而安陽君神情凜然,目光冷淡,與平日里醉酒后的空白迷茫截然相反。
“泥……你、你醒了?”
向日葵振動花瓣,發出電腦合成般的古怪聲音。
“你抖得這么厲害,不醒就怪了。”
他瞥了一眼王莧:“我喝多的時候連這個都教給你了?”
“不。是我從記憶里看到的,覺得很有用,就試著模仿了一下。”
王莧磕磕絆絆地說完一個長句,然后滿是期待地詢問道:
“怎么樣?”
“光是看過就能模仿到這個地步,資質不錯。但和從零開始創造這招的蒼筠比起來,還是差的太遠。”
“那你教我?”
“不。”
王暝調整姿勢讓自己更舒服點,抱緊竹骨傘,閉上眼睛。
“我不會教你的。”
“為什么?”
“蒼筠有一個就夠了。”
“蒼筠能有兩個嗎?”
王莧好奇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我在避免下一個蒼筠出現。”
王暝半睜開左眼瞥向王莧。
“所以你最好把我當做你的父親。”
“父親是什么?”
“是給你母本授粉的親代。”
“這樣啊,沒問題。”王莧從善如流。“不過我并不想成為下一個蒼筠,我就是我自己,王莧,王逐曦。”
“……你說得對,是我矯枉過正了。”
王暝搖搖頭,無奈嘆息。
“抱歉。”
“沒關系。”
王莧大度地原諒了王暝。
王暝背后翼手上特化的修長食指搭在王莧的身上,《蒼竹翠玉丹道》運轉,在二人間建立了流轉無礙的能量循環,王暝因此擁有了王莧的全部知覺。
“說兩句話,隨便說些什么,我幫你校正聲音。”
王莧喜出望外,依言而行。
“桀桀桀桀桀,你這撲街還未夠班吶!”
“今日便要將這條廢柴轟下!嗛!!”
“師父救我啊!!!”
“……停。”
王暝深吐一口氣,抬起手來按了按睛明穴。
“你為什么說的都是這種風格的話?”
“嗯?我比較喜歡這樣的,不可以嗎?”
王莧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聽話。
王暝張張嘴,原本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算了,你還是唱歌吧,比較好抓音準。”
“好。雨點一滴滴的落下,彩虹掛在藍天的家,難道天空在流眼淚嗎?”
王暝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蓋住額頭,他覺得這兩個地方都在隱隱作痛。的確正是因為這首歌以及它所屬的作品在王暝心中有著深刻印象所以他才會在敘別夢中將其還原,過去也在蒼筠面前唱過。但它早已被賦予了別的含義,遠不只是一首輕快小調,王暝猝不及防之下聽到自己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的歌曲,差點吐血當場。
尤其是還這么跑調。
“停,停——”
王暝脫力的聲音打斷了王莧的歌唱,他在心中反復告訴自己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以此壓下自己一個甩尾抽飛身后這株向日葵的想法。王莧不是王靈,沒有她那么結實,這一尾巴要是真抽下去,那被自己選中的徒弟就死定了。
“你接下來復述我的話就好,禁止自由發揮。”
王莧的花盤點了點。
王暝接下來帶著它背了一遍漢語拼音表,唱了一遍《Yesterday Once More》,終于把王莧的聲音校準,穩定在一個女中音的范疇上。這是王莧自己選擇的聲音,王暝對此沒什么意見。
“學的倒是很快,比我過去那些蠢貨學生強多了。”
王莧出色的表現讓王暝的心情多云轉晴,他收回翼尖,對王莧點了點頭。
“不錯,沒浪費我喂給你的那些血。”
“多謝夸獎。”
王莧動動葉子,做了個似是而非的提裙禮,顯露出一絲雍容氣度。
“那么接下來就看看你在修行路上是不是也能夠如此天賦異稟吧。”
趁著自己沒有醉倒,王暝決定指點一下王莧的《蒼竹翠玉丹道》。
第二天,當Rumia清醒過來時,她赫然發現王暝竟然沒有睡著也沒有爛醉如泥,只是枯坐在王莧的陰影之下,神色看似平靜,隱含落寞郁然。
【早,真稀奇啊,你竟然沒有喝酒。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嗎?】
“如果……”
【嗯?】
“如果蒼筠能有它一半的天賦,不,哪怕是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事情的結局都會不同。”
王暝凝視竹骨傘良久,終于喟然長嘆,極度疲憊似的彎下腰去,將十指插.入發絲之中,雙手抱頭,低聲呢喃。
“蒼天總是不公,我該明白的。”
此時他的滿頭白發看起來,倒真的像是暮年華發了。
【他這是怎么了?】
【昨晚指導我修煉,子夜時分就已經這樣了,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王莧也一頭霧水,聲音中還帶著些疑惑與惶恐,小心翼翼地回答著Rumia的問題。
【不,和你應該沒關系。】
Rumia很快便猜到了癥結所在,她也嘆了口氣,憐憫地看向王暝痛苦的靈魂。
【只是一些……陳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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