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香不夠，就影響至寶丹的制作，至寶丹和紫雪丹、安宮牛黃丸被稱為涼開三寶，也是溫病三寶，是開竅醒神法的代表方，是治療疫癘和溫病的良藥，極為適用于如今的直沽。因為直沽若是隨之而起大疫，這二丹一丸可以治療疫情，若是天幸沒有爆發(fā)疫政，但是不代表不爆發(fā)其他急性熱病，這種外感疾病中除風寒性質(zhì)以外的急性熱病都屬于溫病的范圍，此時最易爆發(fā)的就是暑溫、濕溫。雖不比疫政可怕，但是同樣具有傳染性和流行性，三寶就對這種溫病非常有效，但是三者都價值不菲，特別是至寶丹，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集眾多名貴藥材于一身，療效卓著，得到它的人如獲至寶，故此得名。
至寶丹的古方原先不僅有麝香、犀角、琥珀等昂貴藥材，還需要用金銀箔各五十片，這是為了加強藥方中琥珀、朱砂的鎮(zhèn)驚安神之效。同時因為烏犀角已經(jīng)成為珍藏，極為難得，也已改成了水牛角。
說起來犀角，這種獸角原先是作為一種珍貴的擺件適用的，尤其是漢代，大秦、條支等國的犀牛角經(jīng)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國，極大地滿足了上流社會對犀角的需求。之后犀角又被發(fā)現(xiàn)了清熱定驚，涼血解毒這樣治病的用途，更是供不應求。如今有一種叫通天犀的犀角，是產(chǎn)自天竺也就是印度，有一種產(chǎn)自爪哇的犀角，叫文犀，是非常罕見的香犀，還有一種來自蘇門答臘的婆羅門犀，更是舉世罕見了——如今既然已經(jīng)禁海，各種異國的犀角就無法流入中國，但是幸虧中國還有自產(chǎn)的水牛角，功效與犀牛角相似，一般作為犀角的代用品，但是還是不如犀角好用。
也就是宮廷用藥中，才能看得見犀角，這還是元朝宮廷中庫存的東西，如今已經(jīng)全被徐王妃拿出來交給惠民藥局了，但是另一味藥材安息香，這東西遠的來自中亞古安息國、龜茲國、漕國、阿拉伯半島及伊朗高原，近的也要從蘇門答臘舶來，即算是傾盡王府庫存，也根本不夠合成多少至寶丹的。
“為今之計，”王妃道：“只有四方求藥了。”
她把府中得用的執(zhí)事召過來，一一指派出去：“快馬加急送信去大寧、兗州和大同，晉王兄如今應該不在太原，而在朔州會獵，大同有急信可以直送朔州。魯王是孤兒寡母，一應事情你們和王府長史商量，齊王雖然地處青州，與魯王相隔不遠，但是不可向齊王求助，切記切記！”
她將這些人安排走了，用世子金印調(diào)動燕山左衛(wèi)，命他們押送藥材并負責守衛(wèi)、巡邏和接應等任務，每個衛(wèi)下轄的所，巡防的官兵約有十余人，平時一直在駐地，今日全部調(diào)動，而且是三個不同方向，張昭華看得就暈頭轉(zhuǎn)腦，但是王妃就舉重若輕，一一將關(guān)防兵符給予各個千戶統(tǒng)領(lǐng)，一看就是熟諳調(diào)兵遣將的。
這一切還沒有布置完，第二封加急信就傳進了府中，這一封證實了最壞的結(jié)果，直沽鹽場六千多人死傷接近四千，而且還發(fā)現(xiàn)了有疑似疫癥爆發(fā)了出來。
“事不宜遲，先將北平府惠民藥局的藥材運送到直沽去，”大家都是額頭見汗，王妃卻愈發(fā)鎮(zhèn)定：“沿途經(jīng)過所有衛(wèi)所，將全部醫(yī)士調(diào)用去直沽，以解燃眉之急。”
“這回不僅要在北平府及各地州縣之中，征召良醫(yī)，”王妃把王安也派了出去：“就算是粗通藥理，懂得配藥的人也行，隨我去東安縣。”
“若是沒有人應召呢？”葛長史似乎是想起了洪武五年的舊事。
“那就強行征召！北平還有幾個坐館大夫，他們年老，不愿去也行，”王妃眼中居然有殺意一閃而過：“但是借貸他們的藥材，若是還推三阻四，就太不識抬舉了。此時若是有趁機囤積居奇倒賣藥材的人，一律抓起來治罪，決不可姑息。”王妃如此殺伐決斷，反而讓眾人安心，不過張昭華忽然想起來，藥局在各個州縣都有設(shè)立，如今藥局大使只是清點了北平一府之地的藥材，但是其余州縣的藥材，為什么沒有提呢。
“只有一府的藥局可以散發(fā)藥材去各地，”大使解釋道：“但是州縣的藥材只能保證本地夠用，若是盡皆征用了，疫情蔓延到本地，就救治不及。”
“更何況，藥局其實是歸屬太醫(yī)院管轄的，府藥局可以有較大的權(quán)力臨機應變，但是州縣藥局，必須要見到官府和太醫(yī)院共同簽發(fā)的帖子，才能調(diào)用藥材。”大使道：“可這消息傳到京師，一來一回五六天的時間就過去了，耽誤了最佳的診療功夫呀。”
“現(xiàn)在是星火之急，”張昭華道：“疫情爆發(fā)，爭分奪秒是在搶救性命，而且燕王殿下就在前線，若是沾染上一點點不吉利的事情，別說是州縣的藥局，就是京師太醫(yī)院，都要降罪！如今還管什么太醫(yī)院的帖子，難道太醫(yī)院還不讓調(diào)用藥材了？早晚幾天可是幾萬人的性命，還要等這些流程！就算是有人非議或者參奏，這是為了救人為了賑恤，皇上還會在這一點上揪著不放嗎？”
一席話說得甚有情理，大家都點頭稱是，王妃就道：“這話說得不錯，等太醫(yī)院的帖子到了北平，那就不知道要耽誤多少人的性命——我看就拿北平使司的官帖和王府的印信，去昌平、通州和薊縣，征調(diào)藥局的藥材，火速送往直沽。”
王妃說的這幾個地方，都是大有考究。因為如果災民北上，東安縣也沒來得及阻攔的話，會沿途走到大興或者房山這些地方，所以以防萬一，這幾處的藥局就不征用，而北平東部的通州和東北部的薊縣，還有西北部的昌平，是災民不可能走到的地方，征用藥局自然無妨。
只是府中所有得用的太監(jiān)和執(zhí)事都被派走了，這個差事居然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去辦。葛長史就自請命去，王妃搖頭不同意：“這個事情要來回奔波，輾轉(zhuǎn)各地，長史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何況我去了東安，府中還是要依靠您照看。”
“母親，我這里倒是有一個人選，”張昭華思來想去，忽然道：“造辦處有個叫黃儼的太監(jiān)，原是典膳所的，長得矮胖喜慶的，您記得嗎？”
王妃略一思索，道：“原是有這么個人，之后高熾將他遣回家去了，怎么又去了造辦處，怎么他在造辦處我卻一直沒見呢。”
“他是去了長子營鎮(zhèn)督造官窯去了，”張昭華道：“此人倒算的上是靈巧圓滑，若是派他去征調(diào)藥材，倒是人盡其用。”
張昭華說得沒錯，黃儼雖然有一些向上攀爬的心思，且為人也善于諂佞逢源，但是這人不可謂不會辦事，況且這樣手續(xù)不全而征調(diào)藥材的事情，只有這樣的人去了，才會使得各方周全且無怨憎。
王妃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舉薦他，想來是對他的本事成竹在胸，我便也不問他有沒有這樣的經(jīng)驗，只信他能做得好就是了。”
張昭華一時間十分感動，王妃并不是信任黃儼，而是信任自己——她急忙保證道：“母親信任兒，兒自然不會讓母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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