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聽到郭敬把長樂宮封住了，大驚道：“什么？”
“張貴妃鎮(zhèn)魘皇帝，”郭敬冷冰冰道：“這是從長樂宮搜出來的鎮(zhèn)物，請殿下過目。”
趙王低頭一看，果然是個栩栩如生的桐木人，用寫滿了符文的綾絹包裹著：“張貴妃怎么會鎮(zhèn)魘父皇呢？”
趙王覺得這簡直是無稽之談，皇帝怎么回事他心里一清二楚，什么鎮(zhèn)魘，什么巫蠱，都是他搜查后宮以取得虎符的借口。誰想到還真的搜出了東西，而且最不敢讓人相信的是，居然是從張貴妃的宮里搜出來的。
“殿下這話問得可笑，”郭敬道：“歷來巫蠱鎮(zhèn)魘，不都是后宮妃嬪心懷怨望嗎？”
趙王一噎：“張娘娘怎么可能會心懷怨望？”
“等末將審過長樂宮宮人，就知道了。”郭敬道：“按說這東西被找出來了，只要用火油焚燒，皇上應(yīng)該就能醒過來了吧。”
趙王沉著臉，還不等他開口，忽然有宮人進(jìn)來稟告：“殿下，鄭公公來了！”
“鄭和？”趙王一驚：“誰讓他回來的？”
郭敬心中一松，楊士奇所說的后援終于到了。
鄭和一路還真是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一進(jìn)了宮來，連趙王也不得不作出笑模樣來：“公公怎么不在南京監(jiān)督琉璃塔工程，招呼也不打一聲寄回來了？”
鄭和和和氣氣道：“出了件事兒，鄭和呆不住，坐了運糧的船一早趕來的。”
“出了什么事兒？”趙王目光閃爍道。
“琉璃塔出了祥瑞！”鄭和樂呵呵道：“三日前，將佛骨放入塔中，當(dāng)夜塔頂光明洞徹、毫光畢現(xiàn)，南京數(shù)十萬人全都看到了，一時極稱祥瑞。”
“竟有此事？”趙王大感興趣。
“正是，”鄭和道：“老奴不敢耽擱，匆匆趕回來要給陛下親口講述這一次的祥瑞，哦，老奴還帶了六部官員的賀表，皇爺見了一定高興。”
“公公且慢，”趙王就道：“你還不知道，我父皇他……病了。”
在郭敬的一力主持下，太醫(yī)院院使劉觀每日都給皇帝診脈。這一次他在皇帝身邊看到了鄭和，心中更是愧疚起來：“皇上這病，我竟查不出原因來，無能醫(yī)治，實在是罪該萬死啊。”
劉觀是潛邸的老人，鄭和也是，兩人之間一個照面，就知道對方心里的想法。
“宮中說是鎮(zhèn)魘，”鄭和神情幽微：“你覺得，像是鎮(zhèn)魘嗎？”
“什么，鎮(zhèn)魘？”劉太醫(yī)道：“不，不是鎮(zhèn)魘，皇上的身體，我雖然查不出病因，但是卻感到皇上體內(nèi)漸漸有毒素聚集，十分古怪……”
鄭和神色一變：“你是說，有人下毒嗎？”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劉觀道：“皇上每日用膳，我全都過目，一點問題也沒有，要說是皇上服用的金丹，也不至于除不盡毒——我給皇上已經(jīng)用了三次不同屬性的解毒藥了，沒有用。”
劉觀看見遠(yuǎn)處盛寅在向他示意，就道：“我再去試試別的藥，公公也要多多留神。”
鄭和抬腳走到大殿中，他撿了一張杌子坐在一邊，忽然道：“伺候皇爺?shù)膭c、劉衛(wèi)，都到哪兒去了？躲在哪兒偷懶嗎？”
他喊了兩聲，看到殿中有一個太監(jiān)愣愣地站著，就怒道：“你是死人嗎？”
這一聲下去，這小太監(jiān)仿佛才從夢里回過神來，目光呆呆地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過來眼仁：“爺爺，您剛才吩咐什么？”
鄭和瞧他精神萎靡不振，渾身軟弱無力的樣子，心有疑慮：“你白天賭博去了？”
“沒有，孩兒絕對沒有！”小太監(jiān)叫屈：“孩兒也不知道怎么了，總感覺渾身無力，昏昏沉沉地，不自覺打瞌睡，骨頭跟螞蟻啃嚙一樣。”
鄭和瞇起了眼睛。
而此時的太醫(yī)院里，劉觀和盛寅正在商量著用藥。
“吃這一副不管用，”劉觀道：“再換一副。皇上讓那幫道士的金丹吃壞了，大毒都累積在身體里，如今排都排不出去。”
劉觀覺得，丹藥都是金石之物，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氣，皇帝還朝夕服食，五臟六腑已經(jīng)被毒浸透了，必須要把這毒攻下來，他想的辦法就是往解毒藥里加一些瀉藥，但試過一次，效果不是很好。
盛寅抿了抿嘴唇，忽然道：“院使，我覺得……皇上可能不是中了丹藥之毒。”
“不是丹藥的毒，”劉觀道：“是什么？”
“院使有沒有發(fā)現(xiàn)，”盛寅道：“我們每次進(jìn)入乾清宮給皇上診脈，大殿的窗戶都是大開的，而我們走了之后，窗戶又閉上了。大殿之中，還殘余一些香味。”
“焚香？”劉觀一驚：“你是說，給皇上用的香，有問題？”
“香味很是覆遮，”盛寅道：“里面用了不少香料，但是我聞到了烏香的味道。”
烏香因為是暹羅的貢品，是珍藏在皇宮之中的，有時候劉觀給太醫(yī)講藥性的時候，會問皇上討要一些，平常時候幾乎不用。現(xiàn)在盛寅說烏香，劉觀一下子恍然道：“精神萎靡，神態(tài)卻興奮，昏昏沉沉不辨人事……這的確是烏香的效用！”
太醫(yī)全都知道烏香的屬性，這東西雖然在醫(yī)治疼痛上有奇效，但是長期使用后停止則會發(fā)生不安易怒、發(fā)抖、寒戰(zhàn)、厭食、腹瀉抽筋等癥狀，最可怕的是一旦吸食，終身可能就要倚賴。所以此時太醫(yī)對烏香的辨證是，有大毒。
“烏香是毒，”劉觀道：“但這東西毒在了經(jīng)絡(luò)，哪里能解的了呢？”
皇帝哪怕是中了砒霜毒，劉觀都有辦法一點一點給他解出來，但烏香這東西，吸到了神經(jīng)肺腑里去，劉觀怎么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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