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夜里見山
這是一個漆黑的世界。
在這里，任何光線都失去了意義。甚至蕭虎伸出雙手，就連自己十指都看不到的那種世間無光。
呼……
一道細風，凌飛的身影出現在蕭虎身后。
蕭虎恍若不覺，徑自的向前走。
凌飛修為極深，透過神識很快便捕捉到蕭虎的身影，馬上緊隨著他向前走。
二人才走了不到片刻，便遇上了一座大山。
大山同樣通體漆黑，但卻有所不同。
驟眼看去，彷佛是從天空撕下了一片夜色擱在這里，又像是一團優雅而寧靜地燃燒著的黑色火焰。但更令人心悸，是那座大山上有著兩顆幽白色的豎瞳。
豎瞳睥睨而下，看著二人如看螻蟻，似是根本不把二人放于眼里。
所謂個子越高，看到的風景越多。
凌飛感受到身前大兇之物的恐怖氣息，面色蒼白卻又堅定的把蕭虎擋在身前。他的雙手伸出，一雙東方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雙臂間。
黑色大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的舉動，又像是看猴戲般，絲毫不在意。
沒想到就在凌飛快要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壓力、準備出手之制，蕭虎卻是按住了他的肩膀：「退下。」
凌飛長呼一口氣，雖然不解，但他依然緩緩的退后，并保持一個隨時可以出手救走圣子的距離。
…………
蕭虎看著身前的黑色大山沉默，片刻陡然開口：「你要死了。」
黑色的大山那雙豎瞳泛過一抹嘲弄之色。
是的，它要死了。
但在那九名高僧坐化之力、怒火之力、破瓦之力及命運之力的一掌下，它又豈能不死呢？它的聲音很沉靜，或許那便是人們說著那死亡前的平靜：「趁本座還未改變主意之前，速速離去。」
蕭虎沒有轉身離去，又扔下了一句話：「我能讓你不死。」
這次，黑色大山沒有再開口。看向蕭虎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白癡。
它乃世間大兇化身，說起來有點冤枉，堂堂這樣的一位存在竟然死在徐焰與蕭虎兩個毛孩手上。但卻真要說起來，它其實是死在伽義千年以來的推演計算，及最后留下的四道后手當中，所以沒有冤枉一說。
因此它早已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實。
而偏偏，這樣的一個螻蟻竟然大放厥詞可以令自己不死？
看著那雙幽白豎瞳眸色里的嘲弄，蕭虎沒有說話。
他需要的不是說話，而是證明。
蕭虎右手拉開了衣襟，赤出上身，胸前露出一支巨大而陰森的手掌紋圖，又像自九幽深處探出的鬼爪、被硬生生的烙印在他的胸前。而那手掌之上，有著一根根漆黑的鎖鏈。
蕭虎伸出右手，胸前紋圖如同活物，鎖鏈嘩啦啦的動著，從胸前沿著肩膀、順著他的右臂伸出，又似是一枚最美味的誘餌。
那雙幽白色的豎瞳劇烈的波動起來。
以它的境界，自然一眼便看出蕭虎身上紋圖的端倪。
那眸色的波動，是考慮、是猶豫、是掙扎。
良久，它有點艱辛的開口：「為人所控，與死無異。」
蕭虎搖頭：「除死之外無大事，只要活著，就能看見萬千風光，千山萬水。」
「況且我能答應你，給予你最大的自由，不會強行控制你。反正只要你答應了，你我之間生死相依。若我死了，你同樣必死無疑。」
他右手伸出的鎖鏈發出動聽的聲音，那是生命的香氣。
這是世間最能令它動容的誘餌，因為這誘餌名為「生存」。
而在蕭虎身后的凌飛此刻已經震驚得不能自已，他自然是知道蕭虎在做些什么。圣子竟然要將身前這大兇之物成為自己的尸魂！？而且還是在尚未死去的靈魂！？
他無法想象。
尸紋道乃是以死入道，控制已死去的亡魂成為自身最忠誠的尸魂。
但若是殘存靈智的話，則是危險無比。
又有誰哪怕在死去之時都會心甘情愿成為別人的奴仆？
況且，尸魂與宿主關系密切，若尸魂擁有神智，便會有生出反叛思想的可能。這對尸紋道的修者而言，就等同走火入魔。所以基乎所有尸紋道修者，都只會將已死去的亡魂強行操控。
凌飛不明白，身前的存在明明已經將死。
待它死去收去它的尸身，再強行將其收成尸魂豈不是最完美及穩妥的做法嗎？
只是看到蕭虎那副無比認真的神色，凌飛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
蕭虎看出他的猶豫，開口道：「我不懂你在猶豫什么。是不舍得你的肉身嗎？我答應你，我會將你的肉身徹底運用。你的毛皮，會成為我的盔甲。你的血肉，會成為我的力量。你的骨骼，會成為我的武器。」
他看向身前那雙幽白的眼眸沒有畏懼，反而帶著一種認真的討論語氣：「我保證不會浪費一分一毫。」
黑色大山看向蕭虎這個如螻蟻般的人物。
莫說曾經巔峰時期的他，哪怕死亡將臨的此刻，只要它愿意，它都可以很輕松的滅殺這螻蟻。
但也只在此刻，它才首次認真的去審視這個人類。
從一開始相遇，哪怕自己奪舍、占據上風的時候，這人類雖然也會有震驚的神色，但卻從來沒有半分畏懼。
甚至若非有他的推演破掉自己與那具肉身奪舍的連系、及利用那分身秘法而得出的機會，那個光頭小子連奪去怒火的機會都沒有。
而此刻，聽到蕭虎那看似想要激怒自己的話語，它終于生出一抹欣賞之色。
比起像伽義這種偽君子，它更喜歡真小人。
它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類是一個真小人，為了成功能夠不擇手段的人！它很喜歡。
「有趣。」幽白色的眼眸緩緩閉上。
它這種存在，心志早已極其堅定。
一旦決定了，便不會有任何猶豫。
帶著無盡死意的豎瞳緩緩閉上，驟眼看去又像兩團蒼白色燭火被吹熄。又那座黑色大山也在瞬間露出了表露，又似是本來濃郁的墨水被暈開，露出了真容。
幾乎在同時，蕭虎那伸起的右手，漆黑的鎖鏈無風自動，似是系住了什么東西。身后的凌飛露出緊張之色，這是最重要的關鍵時候。若是此刻，擁有神智的靈魂輕輕掙扎，圣子馬上便受到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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