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的百官,自當要考慮,自己所站的位置。
良禽擇木而棲,官者,最重要的是看清方向,站對位置。
現今戍邊軍團,明皇獨掌四個,尚不論禁衛軍乃至城外安陽軍,此際龍椅上的那人,已早不是多年前不明國計的毛頭少年。
他的話,即便再是落不到實處,那也是帝旨。
國君之旨!
“既已赦封,卻何以還入皇庭?”柳胥好奇,發問。
“自然是為了擴充軍團。”楚玉麟近處來,輕聲道。
哦?
柳胥突然不明起來。
因為邊域苦寒,人煙稀少,若要擴軍,必不可行。
同樣即便入皇庭,明皇也無兵可以填。
“霍塵歸朝,過龍陽郡,為長子提親未成。今入宮,人盡皆知,不過是想問明皇要一道令。”楚玉麟釋解。
一刻間,柳胥全然通了。
龍陽郡勢小,駙馬早逝,今龍陽郡主手中尚握八萬雄兵。
這八萬兵馬,必然是為唐應心所留。
倘若將來唐應心所嫁之人勢弱,那自然無力強索。
但若所嫁之人勢大,龍陽郡必當改弦。
譬如這霍家。
娶親是假,他想娶的是那八萬雄兵。
“明皇若賜婚,倒是委屈了應心表妹。”這時楚玉麟突然道。
“這又如何說?”柳胥不明。
“你還不知吧。霍家長子名喚霍玉,雖已官至校尉,卻身體有重疾。”
“何疾?”
“目不可睜,且失**。”楚玉麟微嘆。
“且失**??”柳胥愕然。
“據傳是戰場上受了創。”
“這如何能嫁?”柳胥道。
“那要看明皇了。不過明皇也算是她表哥,想來也該是不會忍心。”
柳胥垂首,不再說話。
兩人一同入劍心齋。
不過兩人都明白,親情這東西,在權益面前往往并不值一提。
入齋內,如往常課時。
楊青靈幾日不見他,目光依然多情。
只是柳胥的目光,不向左望,而是有無意間,向右去看。
命運這東西,有時真可怕。
未長大前,一切都能是好的。
金匙而生,腳下的奴才、侍女計數不清。然有一天,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便再不由人。
此刻唐應心的神情,早已失了往常間的活潑。
就這么幾天,她似乎突然長大了。
柳胥收回目光,不再相望。
然使他未想到的是,課時結束后,女孩會找到自己。
由于下午無課,學宮子弟散的很快。
柳胥獨自走在回離火宮的小道上。
小道不寬,亦不長,鵝卵石鋪就,旁有垂柳,秋風吹來倒也爽然。
這時唐應心從前面走來。
“這么巧。”那女孩道。
明眸在笑,很美,但卻奇怪。
呃?
柳胥怔了,發笑。
這是回離火宮的道,只柳胥走。
若想迎面與柳胥碰見,須得走到前面,然后再折轉回來。
“你不會有意在這兒等我的吧?”柳胥問。
“才不會呢,我碰巧經過。”女子撒謊,臉色不改。
柳胥不揭露,而是問,“找我有事?”
“嗯。”女子點頭,聲音很小,臉色開始變紅。
“何事?”
“...那個謝謝!”女孩低頭,有些嬌羞。
“額?”卻柳胥迷糊了起來。
“謝謝你。”女孩又道了一句。
柳胥更是不解。
女孩轉身便欲走。
“唉,慢著!你謝我什么我還不知呢?”柳胥發問。
這一問,女孩更羞。
平日里,她性子單純,不是一個扭捏的女子。
“謝你在擂臺上教我劍式。”
“哦!那日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說了什么?”女孩慌忙問。
“你說終有一天,你要打扁我這個混蛋。”柳胥調侃。
女孩笑了,道:“我那時又不知,只以為你想占我的便宜。”
“是了,我就是想占你的便宜。”
“你這人果真混蛋,好不容易在我心中,你不壞了,卻你又要變壞。”女孩的話,有些奇怪。
“是否全懂?”片刻后,柳胥突然正經問道。
女孩一時未反應過來。
“你第一劍,清風長月雖美,但速度太慢。我仰劍挑來,落你肩上,你以為是你出劍不夠純熟,實則我是想告訴你,這一劍你有破綻。”
唐應心美眸極大,輕然一驚。
“這一劍,我也會,你且看著。”
柳胥隨手扯下一支柳條,以此作劍,施展開來。
唐應心看罷,頓時明白,原來是自己的劍法并不標準。
“那第二式呢?”女孩問。
“第二式你用朔月斬,是有威力,卻一旦對手躲了過去,你便必輸無疑,因為后背空虛。我對你后背的那一掌,只顯氣勢,其實僅用一成力量。”
女子又是一驚,因為她心中的明白,與柳胥的真意相差甚巨。
“那第三招,又當如何?”
“這第三式嘛...”柳胥做思考狀。
女子靜待下文。
“我是想試試你臀部的彈性如何?”柳胥調笑。
“你混蛋!”女孩登時臉色紅了,轉身就要離開。
“哈哈,應心妹妹,你還沒說找我何事呢?”柳胥伸手攔住。
“現在沒有了。”女子有些生氣。
“不能夠吧,怎么說你也喚我一聲表哥,這樣就生氣了?”
“哪有你這般的表哥,從小就占我便宜,現在長大了還是欺負我。”女孩模樣可愛道。
“你這乖張模樣,倒也可愛。不過若是哪一日我不欺負你了,便說明你我的關系疏遠了,我不把你當作妹妹了,不是嗎?”柳胥問。
女孩望來,一刻間,竟甚覺這話有幾分道理。
因為今日,她見明皇表哥時,再也沒了昔日間一起玩鬧的情誼。
不是生分了,更像是從來沒曾親近過。
“說吧,你與霍玉的婚事如何了?”
“...我已見過明皇表哥,自不必你過問。這是我的香包,送給你!”女孩表情單純,將一個藏在身后久久沒敢拿出來的香囊,拍在柳胥手上,立時轉身跑去。
頭也不回。
甚至連再看柳胥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今日她見明皇時,明皇表哥的態度。
平靜,平和,以及平淡,且一語沒發。
故而若明皇賜婚圣旨達,不管她愿意抑或不愿意,她知道,為著龍陽郡,為著郡主府,她都必須遠赴疆域,嫁給一個名叫霍玉,她一眼未見的男子。
那樣,她便再沒機會能見到他。
見到這個,摸過,親過,也調戲過她的人。
所以她將香包拍來的那一刻,堅定極了。
許是這是她們最后一次見面。
柳胥失失然望著手中的香囊,不過這一世,他許是永遠也不法知道,將貼身之物送給男子在龍陽郡所蘊達的意義。
柳胥轉身,回離火宮。
回至書房,提筆寫下一紙信條。
喚鸞兒將其飛鴿傳給母妃方才安心下來。
因為無論如何,他也不想親看著這樣一個性子單純又有些任性的女孩,一世悲劇。
雖然他不想再與天下的女子有牽葛。
翌日。
唐應心還是沒能逃脫掉命運。
因為明皇的圣旨到了。
那一刻,她終于知道,異姓郡主與國姓郡主是真的有差距的。
原來,她真的可以被隨意拋卻。
要知道,她甚至至今還能回憶出曾經與明皇表哥一起游戲的情形。
然今日,她那表哥要把她嫁到邊域去。
“唐應心接旨!”一華服公公音調拉的極長,吶聲道。
下一刻,女子跪拜。
同時一同跪拜的還有劍心齋的盡數學子。
而后,只見那公公一展圣旨,朗聲誦讀起來。
“奉天承運,明皇詔曰。龍威上將軍長子霍玉,戰時有功,是以朕親封白龍軍團校尉。霍校尉尚未親娶,朕念與應心郡主年紀相仿,故今日賜下婚旨,愿佳人早成眷屬。欽此!”
“應心郡主還不受接!”見唐應心一刻失神,那公公提醒。
明知是這個結果,還并不死心,如今親身體味到,如何能不難受?
“臣妹唐應心接旨,明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唐應心起身,接過圣旨。
其它人亦起身。
“應心郡主,這位是你未來夫婿的弟弟,霍家次子霍君。他有些話想找你說。”華服公公一笑,輕聲對唐應心道。
聲音雖小,卻不少人都能聽到。
柳胥望去,見一青甲男子,年齡不大,但目光有些冷冽,周身寒意逼人。
想來是以生死征戰歷練出來的。
唐應心沒說話,跟隨那男子出了劍心齋。
柳胥沒猶疑,也自跟了出去。
卻這時,那華服公公攔住,并發問,“青陽世子這是作甚?”
他自持大太監的身份,量柳胥不敢造次。
“作甚與你何干?”然柳胥并不理會,反而語氣甚為冷淡。
這時刻,楊付昕也出了劍心齋。
她動身前往太和殿。
因為這個時間,她的明皇哥哥會在那里。
柳胥尾隨唐應心出來。
正見她與霍君說話。
“應心郡主。”那人抱拳行了一禮。
“你有何事?何不能直說?”唐應心問。
“實不相瞞,此次入京,我們最多停滯半月。所以父親希望郡主半月后能與我們一同回赤淵郡,以便早日完婚。”那男子道。
“半個月?”唐應心驚愕。
男子平和點頭。
“我連回龍陽郡見我母親的權力都沒有?”唐應心施然發問。
“回赤淵郡的路經過龍陽。”青甲男子道。
“哼,你們也太心急了吧!”唐應心終于發怒。
“并非心急,不過應承明皇旨意罷了。”
“哈哈,好一個應承明皇旨意。不免實話告訴你,我應心妹妹哪都不會去!”這時柳胥過來,一身乳白虎袍,英姿颯爽。
“你是何人?”霍君轉身,語氣冷厲。
“青陽世子,楊玄卿!”柳胥不有卑亢。
男子思想片刻,氣焰頗顯囂張,并不勢弱,道:“哼,不過自身難保的質子罷了。”
“你怎的過來了?”唐應心轉過美眸問道。
同時神情有些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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