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有些慚愧，坦白地說：

    “我，我是一時高興，把此次前來請示老祖宗的事情給忘記了。”

    鴛鴦很是得意，這次，她算是賭贏了。

    賈母因為喜歡這兩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對晴雯的失誤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是笑著問：

    “我想，你來請示老祖宗的，必定是為了那個小祖宗嘍？”

    晴雯點了點頭，說：

    “可是讓老祖宗您給說對了，要不是這小祖宗鬧，我也不好因為這樣的事情請示您�！�

    鴛鴦撇了撇嘴，說：

    “都見你平日里直不棱騰的，是個不穩的家伙，這會兒，你倒是挺沉得住氣的，趕緊快說吧，到底是怎樣個事情？”

    晴雯說：

    “是這樣的，我們小祖宗今天聽出去買菜的丫頭回來說，南鑼鼓巷那里來了新進京的西域馬戲團，就嚷嚷著要去看。”

    賈母很開通的樣子，沉吟著說：

    “嗯，難得有這么個樂子，連我都想去看一看�！�

    鴛鴦眼見老祖宗這就要松口答應下來了，不覺很是著急，連忙說：

    “老祖宗，老祖宗，您可要三思啊，要知道，您這里可是和王夫人一起合計的，怕京城動蕩不穩，小祖宗現如今年紀輕又好貪玩，而且還容易相信朋友，所以，說好的堅決不放話，就是不允許他出去撒野�！�

    鴛鴦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晴雯就感覺不妙，覺得看鴛鴦描述的這番情形，寶玉是沒得機會出去的。畢竟，這件事不是光能由賈母一個人能決定的。

    晴雯并沒有因為鴛鴦提醒老太太就感覺鴛鴦不夠意思，晴雯是懂得這一點的：大家是好姐妹，但是，好姐妹歸好姐妹，到了各司其職的時候，必定要以所擔責任為重，如不能盡其職的話，那么，作好姐妹也是一句空話。鴛鴦不過是提醒老太太根據這個具體的情況三思而行，能夠周全地考慮問題，而不是單單因為心疼孫子而惹惱了兒媳婦。

    賈母當然懂得鴛鴦所指，她說：

    “唉，這馬戲團來一趟咱京城也是不容易，況且，我小孫兒要湊這個熱鬧，也在情理之中，要怪，也只能怪我這個老太太偏寵孫兒，肆意放他去玩，也是隔輩人常常會表現出來的常理。嗯，就這樣吧，我就是個無理老太太，晴雯，不用和他們商量了，你帶寶玉坐上焦大的馬車，早去早回好了。”

    賈母到底是一家之主，到關鍵的時候，一吐話，底下的人就不敢有反駁了。既然賈母同意寶玉去看馬戲團，看似，今天來請示沒有白跑一趟。

    鴛鴦送晴雯出了閣子，兩人告了別后，晴雯就三步并作兩步地急忙趕往怡紅院去匯報，要知道，此時，已經過了晌午，如果再不快馬加鞭的話，即便是晴雯請示成功了的話，今天出玩的可能也會報廢。

    氣喘吁吁地進了怡紅院，此刻，襲人已經回到了杰克的身邊。

    她和杰克見晴雯上氣不接下氣地進來，就知道是為了告知她請示的結果。

    襲人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并且阻止杰克上前。

    杰克問：“襲人姐姐，你干嘛攔住我？”

    襲人說：“我倒是要猜一猜，這位小妞去了這么久，帶來的是什么樣的消息？”

    杰克說：“襲人姐姐，你看晴雯姐姐粉撲撲的小臉很興奮的樣子，莫不是已經替咱們辦成了？”

    襲人不予置信，說：“不會吧？剛才，我怎么覺著晴雯有些因為膽怯見咱們而小激動呢？這正說明了，她這是無功而返。”

    晴雯根本沒心思跟他倆來這個里根楞，她淡淡地說：

    “我的小主子，我這里把事情給申請了，老太太那里我也算是為你盡心啦�！�

    襲人對杰克說：“寶二爺，你聽這話，難道不是在為自己請示的失敗在做出辯解嗎？多么心虛啊！”

    杰克一聽襲人這么說，就知道出去看馬戲的事情是黃花菜都涼了，馬上就沒了興致，不過，他還是挺體恤晴雯的感受的，于是，強打起精神對晴雯說：

    “我的好姐姐，你也別傷心了，原我就該在家里老老實實地宅著，這不是老太太和我娘一起定的規矩嗎，我之所以讓你去替我請示，那完全可以說是為了希望看看能不能僥幸過關，有空子可鉆。但不是，咱不是沒那個命嗎？”

    晴雯一聽，就哈哈大笑起來。

    看看，一個襲人，在哪里等著看自己笑話，一個杰克，不忍心讓自己不好過，特意在往自己身上栽毛病而力圖于開脫晴雯，這是多么不同的兩種態度啊。

    晴雯說：“好吧，我告訴你們，老太太酌情特批，允許你出去看馬戲�！�

    聽到這里，杰克高興得歡蹦亂跳起來，而襲人呢，只得快速地掩蓋自己的失望和失落，一付悻悻然的樣子。

    晴雯說：“老太太吩咐，咱們可以乘坐焦大爺的馬車去看戲，今晚！”

    襲人說：“怎么會是焦大？！那焦大爺仗著曾經跟老太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原因，很是驕橫，根本不服人管，就他，怎么好載我們寶二爺去看戲呢？晴雯，你莫不是聽錯了吧？”

    晴雯睜大一雙無辜的眼睛，但是，沒有說話。

    杰克非常擔心晴雯和襲人這兩個不五行不合的人打起來，連忙插話說：

    “挺好，挺好，那焦大老爺子雖然不好對付，但是，卻是個肚子里有料的人，我最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晴雯說：“那好，寶玉，你趕緊收拾妥當，我這邊叫丫鬟去通知焦大爺備馬，咱們一會兒就出發�！�

    襲人很訕訕的，一是一直以來，她的估計就是晴雯的請示必會被打回來，結果，事情讓她打臉。第二呢，她沒成想，晴雯所傳達的是由晴雯去陪著寶二爺看馬戲，沒了自己什么事兒，這個推斷可了不得，是一向里都圍著寶玉轉，時時刻刻以寶玉為第一重心，時時刻刻看重自己在寶玉身邊丫鬟里排序的襲人所不能夠接受的，她不能接受自己正在被邊緣化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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