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dāng)”。
蘇嵐手中的杯子驟然松落,打在地上,煞是清脆。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像是要在她笑意吟吟的臉上找到破綻,終于無力的頹然坐下去,苦笑道:“她當(dāng)真這樣說?”
楊幼禾見他當(dāng)即面如死灰,想要將杯子撿起來再倒杯酒,卻是踉踉蹌蹌起不了身。
“家姐與你,始終是不可能的,她身上負(fù)擔(dān)了楊家的興衰寵辱,而你又有著世家官職牽絆,即便是她不想嫁,也不得不嫁——”
“好一個不得不嫁。”蘇嵐仰頭大笑幾聲,復(fù)又低下來死死盯著她:“那我呢,她又將我放在何處?我原以為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豁達(dá)而不隨這俗世之流,卻沒想到,沒想到——”他雙目猩紅,踉蹌著將手里的杯子狠狠擲于腳下。
“不過是我瞎了眼了罷!”
楊幼禾來不及避開,碎片擦著手飛過,割開來了寸長的口子。
她好像沒有注意到一般,與他對視著一步一步逼近:“那你要她如何?冒著大不諱去求祖母撤了這門婚事?還是丟盡顏面求你帶她遠(yuǎn)走高飛?亦或是三尺白綾為你守身如玉懸于高梁?”她一字一句幾乎要用盡所有力氣來詰問他,蘇嵐驀然被她的氣勢所震懾,瞪大了眼睛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楊幼禾冷笑道:“你不過是貪生怕死之徒,愛慕世間好物,又眷戀這些虛名銀錢,拿什么去讓她一心隨你?”
蘇嵐驟然像被他抽了幾個脆生生的耳光,喃喃般頹喪下頭去。
楊幼禾轉(zhuǎn)身立在門前,復(fù)又道:“縱然有醫(yī)官不能通婚的先令在,公子當(dāng)真就怕了么?我卻是為家姐感到不值,還請公子從今往后忘了她,縱然她好與不好任人擺布,都與公子再無瓜葛。”
蘇嵐只覺得一口血幾乎要翻涌上來,楊靜璇淺笑宴宴的臉?biāo)坪踉谒媲绑E然浮現(xiàn)。
“若是我嫁給你,便同你在京城開幾家醫(yī)館,你撫脈治病,我煮茶曬藥——”
“若是能在同上清城,必要再折支梅花送給廊下的燕雀——”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
他猛然間抬起頭來,楊幼禾的手已將門扉拉開大半。
“你等等!”
他開口,面上皆是決然之色。
這盤賭局,她終究算是半個贏家。
楊家八姑娘得天花暴斃的事并沒有掀起什么波瀾,就連楊府也是為了避嫌將人速速處置了,只不過是茶余發(fā)后為她以及唾手可得的宋家少夫人位置嘆息幾句,倒是一月后蘇家公子蘇嵐的失蹤,稍稍讓京城里的氣氛緊了一緊。
楊家與宋家的婚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楊幼禾將宋嘉言寫來的信折好復(fù)收起來,幾日里的擔(dān)憂終于消弭于無形。
若是不差,兩人不日便能在西域的土地上對酌賞月了罷?
蘇嵐一身的醫(yī)術(shù)本領(lǐng),必不會叫璇姐兒吃苦,拋卻世家身份,不知兩人能否和順?在日后的某處,又是否能再相見?
她憶起那日里她同張氏說起與蘇嵐已有夫妻之實(shí)的決絕神色,若是自己,又能否放下母親姐姐與煊哥兒,只為了自己的私心?
她搖搖頭,便見謠書領(lǐng)著芃兒進(jìn)來跪在面前。
她著著一身素衣,眼睛紅腫,面上卻無半點(diǎn)悲色,鄭重的向楊幼禾行了大禮。
楊幼禾親自將她扶起來,在她耳邊輕聲道:“馬車已備在兩條街外了,謠書帶你出了園子,便有人接應(yīng),出了守靈這月,大伯母必不會在留著你了——你萬事小心。”
芃兒面上滿是感激,復(fù)又彎膝道:“十一姑娘大恩大德,芃兒沒齒難忘。”
楊幼禾點(diǎn)點(diǎn)頭:“賣身契的事,你不必?fù)?dān)心,我自有法子為你毀掉,車?yán)镉卸畠摄y子,你若想離開京城做個買賣或是嫁人,全憑自己做主罷,天高地遠(yuǎn),一路安和。”
楊幼禾眼見著她去了,緊接著便進(jìn)來一個婆子。
“茵姑娘,大太太喚您過去一趟——”
王氏將手里的佛串穩(wěn)穩(wěn)放下,抬了眼笑覷著她:“茵姐兒果真是好手段。”
楊幼禾笑著福了福身子,王氏眼里的冷意便要在她的背上刺出兩個洞來。卻又聽她笑的和煦:“大伯母為了女兒,也是煞費(fèi)苦心。”
兩人皆心思各異的互相僵持著,倒是楊幼禾先笑出聲來,徑自坐在凳上。
“大伯母既是料事如神,不如猜猜侄女想要你討要些什么?”
王氏凌冽的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只覺得這個平日里只算中庸的姐兒一時極為刺眼,只冷笑著拍了桌子,佛串被她衣袖佛倒地上,霎時間灑落開來,滾到楊幼禾腳下。
“你好大的膽子,脅迫長輩,沖撞誥命夫人,枉視家規(guī),你母親便是這樣教習(xí)你的么?”王氏和善的面皮終究炸裂開來,咬著牙便沖著她伸出手來。
楊幼禾仍是笑著搖搖頭,并不應(yīng)她,彎腰撿起一個珠子,細(xì)細(xì)放在眼下瞧著,卻是刻著一個“靜”字。
和其諷刺?她笑吟吟的站起來將珠子放到王氏旁邊的桌上,靠近她的耳邊輕聲開口:“若是大伯母不愿意,那我們便在祖母處論及八姐姐的去向,也好讓她老人家不必徒然傷心。”
王氏面上神色霎時變幻不定,終于咬牙閉著眼長嘆一聲:“三房倒是養(yǎng)出來一個好女孩兒!”
她松開手,那頁紙便在風(fēng)中卷了角復(fù)又飛進(jìn)水中,稍時筆墨便氤氳開來,直到卷進(jìn)水流深處,再不見了蹤跡。
“姑娘何必非要咬了芃兒的賣身契?縱然是在大太太手中,她也不敢拿來示眾的,倒是惹怒了大太太,恐怕日后——”謠書微微皺眉。
楊幼禾笑了笑:“我與她互有把柄在手中,誰也不會輕舉妄動,向她要來芃兒的賣身契,不過是我自己的執(zhí)念罷了,以前做事總不計后果,到頭來還是應(yīng)在自己頭上,以后還要再三小心。”
“姑娘善思,本就極傷身子,再要小心謀算,恐怕要動了元?dú)狻!敝{書搖搖頭勸慰,卻見她只含笑不語,便嘆了口氣隨她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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