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聲，無可抵御的吸力將周遭的靈力卷席一空，灰幕不斷的震顫著，變得若隱若現(xiàn)，似乎連它的靈力都要被其吸收殆盡，就在蕭殊消失的地方，凝如實質(zhì)的靈力不斷勾勒著一道身形。
若是按照鬼的心性，他不會畏懼任何強敵，但這一次不知為何，他想要率先出手，本能在告訴他，必須在蕭殊凝結(jié)身體之前，將其徹底擊潰！
鬼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這一瞬間的不作為，對他來說度秒如年，但最后他卻是嘴角上揚，張狂大笑道“借我之手脫出封靈咒，我真是沒想到你膽子居然這么大，就讓我看看，你憑什么敢這么做。”
不同于之前受縛無魂靈偶時，此刻的蕭殊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就如同利劍出鞘，原本無風無雨的灰幕之下，竟是起了微風，這風吹的他臉頰生疼。
沒有任何征兆，殺意臨身。
鬼的身子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興奮的他想要大吼幾聲宣泄，但這一劍來得太快，瞳孔驟然一縮，鬼催動靈核，磅礴的靈力凝聚在手，躲？不，他要接下這一劍，他親身體會一下靈道以外的力量。
與此同時，傀已經(jīng)完成了卷軸最后一筆的勾勒，卷軸化作灰燼散去，只余下晦澀的咒文落在那足有數(shù)十丈高的冰山之上，熱氣蒸騰，但這冰山卻沒有半點要融化的跡象，仿佛流水一般，將冰山逐漸染成了金色。
這個時候傀反倒不著急了，他瞥了一眼蕭殊和鬼的戰(zhàn)況，轉(zhuǎn)身對著紫羅道“不要讓任何情緒影響你的選擇，同情也好，憎惡也罷，你們是無名者，不是月，不是紫羅，不是任何人，你不該問我的，你該問問自己，為什么不能這么做？”
傀轉(zhuǎn)過身，冰晶在他面前凝結(jié)成漫長的階梯，直通冰山頂端，他一步步的朝上走去，月和紫羅雖各懷心事，但依舊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這群大臣貴族的生死和北葉國千千萬萬子民的性命相比，孰輕孰重？做出選擇很簡單，難得是如何做出正確的選擇，只要是人，就難免被各種情緒所擾，陌生人的命和親人的命，我們往往會選擇親人，但若這個陌生人是國王呢，他一死整個國家將陷入內(nèi)亂，千千萬萬的人都將因此遭受苦難，又該如何選擇？”
“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人的遭遇比他們要痛苦千萬倍，你只看到皇后失去一切，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我放了她，結(jié)果又將如何？不知有多少公侯會揭竿而起，戰(zhàn)爭又會持續(xù)多少年，你拿什么保證這一切不會發(fā)生？我不會去賭，無論概率有多小，賭代表有可能會輸，輸?shù)牟皇俏遥潜比~國千千萬萬的無辜民眾。”
傀邁上最后一階冰梯，他站在冰山頂端，俯視望去，整個北風城盡收眼底，但這還遠遠不夠，他真正想要看到的可不是這種孱弱的國家，不，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權(quán)利這種東西的存在，國家只是一群弱者抱團取暖的表現(xiàn)罷了，這是人族弱小的象征，他向往的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
湫自以為創(chuàng)造了和平，自以為傳承了靈道，可他的這種做法在傀看來，無非就是用繁華的綢緞將血淋淋的事實遮蓋起來而已，他看不到公平，他只看到了絕望，那些出身低賤者的絕望，靈道復(fù)興？這只是個笑話罷了，人族的劣根性注定了靈道的衰弱。
為什么人族的體質(zhì)越來越不適應(yīng)靈道，就是因為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中，能夠接觸到靈道的人越來越少，真正的靈士往往集中大家族中，權(quán)貴中，那些出身低賤者，連飯都吃不起，你卻告訴他們要復(fù)興靈道？這豈不是笑話，也許再過個千百年，百分之九十的人族，都將不再適合修習靈道。
這種局面如何不讓人絕望？
相比虛靈界的封禁，這種自取滅亡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傀更加痛苦。
“終有一日，當權(quán)力不存人心之時，我們方能取下面具，重獲自由。”
傀注視著陰沉的天空，他這一生所求不多，不為權(quán)利，不為財富，更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解封虛靈界，他只是想改變這種不公平的現(xiàn)狀，權(quán)貴們終是少數(shù)，他們才是多數(shù)，他從來都不會感覺孤單。
月和紫羅均是沉默不言，在來到北風城之前，在被傀收養(yǎng)之前，他們已經(jīng)見得夠多了，殿宇之外便是地獄，隨處可見暴力和壓迫，從民眾身上壓榨的財富，最終化作刺向民眾的長矛。
有誰會去質(zhì)疑？
有誰敢去質(zhì)疑？
這一切不都是理所當然的嗎？
體內(nèi)的靈力急劇消耗，即便身為圣靈士的傀也有些承受不住，他微微喘息著跌坐下來，足下的冰山已經(jīng)徹底被染成了金色，一道道裂紋遍布其上，看似搖搖欲倒，仿佛下一刻就會崩塌。
撲通……
錯覺？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跳動，明明沒有任何聲音，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下震動，直透心底，似乎連接著自己的心臟……
撲通……
又是一次跳動，緩慢卻有力，難以言說的壓抑感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蘇醒，但他們無能為力，只能感受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動變得越來越頻繁。
就連蕭殊和鬼都不約而同的受到了影響，但兩人的交手速度并未就此變慢，反而更快了三分。
褪去無魂靈偶的束縛，重新凝結(jié)道身之后，蕭殊已經(jīng)回到了巔峰時期，何以劍道登仙？在這短短的數(shù)秒內(nèi)，鬼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全面壓制，無論是速度，還是反應(yīng)，又或者力量都不及對方。
“哈哈哈哈……好厲害，真的好厲害，你大概是我這輩子遇到過最強的對手了，但我告訴你，沒有人能壓制我，沒有人……沒有人……”
鬼似乎被蕭殊激起了怒意，但語氣卻平靜的可怕，他飛身后退，暫且避開了蕭殊的攻勢，低垂著頭，狠狠的一拳打在自己的心臟處，鮮血順著他的嘴角不斷溢出，但他卻如同一尊雕塑，一動不動的站在廢墟中。
放棄抵抗了？
不對……
錯覺……還是眼花了？
鬼面前的空間出現(xiàn)了一絲崩裂，蛛網(wǎng)一般朝著四周蔓延，原本肉眼可見的狂暴靈力也在這個瞬間收束一空。
別人或許感受不到，但蕭殊離他只有數(shù)米之遙，他剛剛凝聚的道身似乎重新出現(xiàn)了逸散的征兆，但這絕不是他對靈力控制不足的表現(xiàn)，而是鬼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壓迫力已經(jīng)充斥了整片灰幕空間。
除了蕭殊和亞當之外，其他人甚至站不直身子，只能雙手撐地，跪在地上，仿佛自己突然重了十多倍，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類似墨秋年這樣的，直接就被壓在了地面上，根本動彈不得。
“心魂領(lǐng)域嗎……不對，這到底是什么？”
就連眨一下眼睛都變得吃力，亞當雖然知道化魂和神淵差距很大，但他真的想不到居然能大到這種程度，如果當時鬼那一拳打出來了，下場會如何？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鬼！好勝也要有個度，忘了零告誡過你什么嗎？！”
傀面色一變，但此刻的鬼已經(jīng)聽不到他在說什么了，傀見狀，當即伸手虛握，虛空中一道靈陣瞬間凝成，宛如高塔一般的石柱不斷落下，徑直釘在了鬼的周身，片刻功夫便再也看不見鬼的身影。
粗大的黑色鎖鏈從石柱中竄出，如蛇一般纏繞住了鬼的四肢，就算這次任務(wù)失敗，傀都不能放任他失控，本以為這么多年了，他總該有所長進，現(xiàn)在看來，依舊免不了添亂。
“這……”
“內(nèi)訌了嗎？”
面前只剩石柱林立，再也看不見鬼的身影，原本的壓力驟然一輕，只是他們都不明白傀為什么要對鬼出手。
“呵……”
微不可聞的一聲冷笑，看似堅不可摧的石林爆散開來，無數(shù)塊足有房屋大小的碎石如流星一般朝周圍撞去。
“該死！”
亞當面色一變，當即忍不住罵出了聲，這鋪天蓋地的碎石，他如何護得住身后這么多人？況且方才那股莫名的壓力又出現(xiàn)了，別說救人了，連他自己都行動困難，手中的墨劍更是重若千鈞。
墨玲兒完全來不及布設(shè)靈陣防御，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塊塊碎石砸過來，速度快的她甚至不敢眨眼，這根本不是人力能夠做到的事……
結(jié)束了嗎？
就連亞當都不由的心生絕望，僅僅一個鬼就已經(jīng)難對付到這種地步了，那攝人心魄的跳動背后又會是怎樣的恐怖？
忽覺風起。
那些碎石還未靠近，便化作齏粉，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若受縛于無魂靈偶之時，蕭殊還真的擋不住這么多，但現(xiàn)在不一樣，起碼在劍道一途，他當?shù)闷鹣蛇@個字，劍意所及，便是一念之間。
“你忘了誓言嗎？我不能插手人族之間的爭斗。”
低沉的聲音響徹，讓人分不清是從哪傳來的聲音，直到他們發(fā)現(xiàn)，那座冰山好像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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