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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勁東豁然站起，頗為激動的對金振宇說：“將軍，以忍讓換取的和平永遠(yuǎn)只是暫時的，在我們有足夠能力殲滅對手的時候，如果動了婦人之仁，結(jié)果將是給我們召來更大的災(zāi)難…我們對敵人仁慈，敵人卻不會對我們?nèi)蚀龋晕覀內(nèi)f萬不能做宋襄公啊…”
“年輕人，看問題不要太極端，更不要急功近利，而是要把目光放的長遠(yuǎn)一些……”金振宇說到這里的時候，表情平靜得近乎呆板，剛才微微流露出的一點情緒全部不見，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diào)。
龐勁東最討厭的一樣?xùn)|西就是各類官僚作風(fēng)，在來到這里之前，龐勁東就擔(dān)心金振宇會打官腔。
比較幸運的是，或許是因為軍人出身的緣故，一番交談下來，金振宇并沒有表現(xiàn)出這種讓人反感的作風(fēng)。
然而此時此刻，金振宇卻莫名其妙的打上了官腔，這讓剛剛見到一線希望的龐勁東變得更加激動起來，甚至忘記考慮金振宇為什么會突然之間有這樣的轉(zhuǎn)變：“將軍，在我們的國家，很多歷史經(jīng)常是不斷的重復(fù)上演，可是我們始終沒有能真正汲取教訓(xùn)，結(jié)果導(dǎo)致亡國滅種的危機一次又一次的落到我們的頭上…今天，在果敢，我們有能力改變這種歷史的循環(huán)…”
“我曾經(jīng)聽一個教授講座，談到‘四大文明古國’這個說法是華夏人自己搞出來的……”金振宇看著龐勁東的目光，突然之間變得深邃起來，語氣盡管仍然充斥著官僚主義的刻板和機械，卻似乎帶上了一些其他的東西：“國際史學(xué)界公認(rèn)的古文明發(fā)源地實際上上有五個，也就是華夏、古希臘、古埃及、古巴比倫和古印度。西方人對華夏文明最欽佩的地方并不是其他，而是幾千年過去了，其他四個古文明發(fā)源地都灰飛煙滅了，而只有華夏仍然延續(xù)著。”
“所以說，幾千年來，我們在對外關(guān)系上犯了許多錯誤，或者錯了卻沒有汲取教訓(xùn)……”深吸了一口氣，龐勁東緩緩說道：“但到了今天，我們的民族和我們的國家還能繼續(xù)存在，說明我們有自己的長處。但為什么有近代百年屈辱史，指責(zé)別人侵略的同時，我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金振宇嘆了一口氣：“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正如我剛才說過的一樣，過于極端，也急功近利了一些。”
“那么我可以給您進一步補充，我們的民族和國家曾經(jīng)與世界歷史上的所有強國交過手，有的是小規(guī)模，有的是大規(guī)模；有的是我們贏了，有的是我們輸了；但是無論如何，其中的無數(shù)強國都被歷史的塵埃湮滅之后，只有我們?nèi)A夏人還在這里，雖然朝代更迭了許多，政府換了無數(shù)，但是這片土地仍然叫做華夏，生活在這里的人仍然是華夏人…我們就這樣頑強的站立在這里，從來都沒有人或事可以撼動我們的堅強…”在一剎那間，龐勁東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民族感情，完完全全的被釋放了出來：“但是，我們本來可以做得更好…”
“做得更好……”金振宇機械式的重復(fù)了一遍這幾個字，讓人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提出問題，還是在內(nèi)心中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見解。
“我們當(dāng)然可以做得更好…雖然歷史不存在假設(shè)，但是我們還是不妨假設(shè)一下，以說明我們?yōu)槭裁葱枰橙∵^去的教訓(xùn)…”龐勁東深吸了一口氣，飽含著深情，同時又有無限惆悵的說：“僅以明代為例，面對北方強虜，所做的事情只是把長城修的更高更長，躲在后面做著被動的防御…縱觀當(dāng)時北方各國各民族，無論科技、經(jīng)濟還是軍事水平，都要遠(yuǎn)遠(yuǎn)落后于大明，如果當(dāng)時大明有決心以百萬雄師橫掃塞北，想來偌大的蒙古草原乃至整個西伯利亞地區(qū)，也不過就是中華民族縱馬游玩之后花園，又何須明皇遷都北京，以天子之尊守國門呢…更不會有后來沙俄的迅猛擴張，對我領(lǐng)土的鯨吞蠶食……”
金振宇點點頭：“繼續(xù)說。”
“同樣是這個明朝，萬歷朝鮮之役大敗氣勢正盛的日軍，然而卻滿足于維持現(xiàn)狀和虛偽的議和…這個島國的狼子野心其實當(dāng)時便已昭然若揭，若大明王朝有決心和氣魄，傾盡全國之力，組七十萬海陸大軍直搗東瀛本土，即便不把東瀛列島并入我們的版圖，只需蕩平四國九州，就不會有后來清朝的甲午慘敗，甚至可能連八年抗戰(zhàn)都可以省卻了…然而大明王朝徒有一百多萬軍隊，卻固步自封于長城之內(nèi)…徒有鄭和稱雄于全世界的龐大艦隊，卻不思進取海外擴展中華民族的生存空間，后期反而不許片板出海，加之政治昏聵，官員糜爛，最終招致亡國之禍…”
如果金振宇對歷史和史學(xué)有些許了解，就會知道關(guān)于明朝的種種，往往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不過龐勁東的這一番話，道理倒還沒有錯，讓金振宇也不免隨之感慨起來：“這種‘如果’實在太多了，如果當(dāng)年我們對這些如果都做出了正確選擇，哪里還會有近代的百年屈辱史……”
“將軍，不是我危言聳聽，如果我們不能改變禍害了我們幾百年的防御式思維，屈辱恐怕還將再次降臨到我們的頭上…”龐勁東雙手拄著書案，居高臨下的看著金振宇，胸中燃起一股豪情：“我們的歷史并非從來如此，只是最近幾百年才變得如此怯懦不堪…每當(dāng)我們回顧歷史，總是要提起‘唐皇漢武’，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有了唐皇的文治，缺乏的正是漢武的武功…什么時候我們可以把‘明犯強漢者，雖遠(yuǎn)必誅…’這句話重新掛在東交民巷，什么時候我們就可以真正的稱雄于世界民族之林…”
金振宇站起身來，背著雙手，緊緊地鎖著眉頭，在書房里來回的踱起步來。龐勁東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片刻不曾離開。
過了許久之后，金振宇回到書案前，面對龐勁東而站，慨然問道：“想要改變一切，就應(yīng)該從果敢做起嗎？”
“不錯，將軍…主動出擊，功在海外，一切就從果敢地區(qū)做起…”
金振宇不再說話，又是一陣沉默，而且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默，龐勁東緊張的等待著金振宇做出決定，而金振宇的這個決定，直接影響到了果敢地區(qū)的數(shù)十萬炎黃同胞。
此時此刻對于龐勁東而言，每一秒鐘都有一年，甚至于一個世紀(jì)那樣漫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金振宇的眉頭舒展開來，緩緩的坐回到了椅子上，然后對龐勁東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
“將軍……”看到金振宇的這種態(tài)度，龐勁東急忙問：“您這是在拒絕我嗎？”
金振宇既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把自己的話重復(fù)了一遍：“你先回去吧…”
“將軍……”當(dāng)龐勁東這一次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變得沙啞哽咽，雙眼也變得模糊起來。
無論看任何東西，都會被眼睛里面的液體弄得朦朧懵懂，甚至還有些扭曲，這是因為龐勁東的心完全被絕望占據(jù)了。
龐勁東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忍受著心中莫大的痛苦，對金振宇說：“我期盼這一次會談已經(jīng)很久了，我?guī)е鴶?shù)十萬果敢人的希望而來，您不能讓我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回去……”
想起離開長箐山時許下的諾言，如果不能夠爭取到祖國的支持，就絕對不會活著離開這里，龐勁東默默的告訴自己：“男人一定要遵守諾言…”
心里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之后，龐勁東只等著金振宇說出一個“不”字，就會立時在自盡。
盡管龐勁東懷有對生的無比眷戀，盡管根本不愿意離開這個世界，但必須遵守自己的承諾，以此震動這些官僚，換取祖國人民的支持。
盡管，自己死在這里的事，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金振宇注意到了龐勁東的激動情緒，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我又沒有拒絕你……”
龐勁東閉起雙眼，靜默了一會之后，才張開雙眼直視著金振宇說：“可是您也沒有答應(yīng)…”
“我只是中央軍委副主席，不是某個極權(quán)國家的獨裁者…”
“所以我才希望您能夠在高層發(fā)揮作用，說服其他人一起來支持我們。就算無法爭取所有人的支持，無法以政府的層面來行動，相信以您的影響力……”
金振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擺擺手打斷龐勁東的話，第三次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話：“你先回去吧…”
直到這個時候，龐勁東才注意到金振宇的目光很復(fù)雜，似乎像是想要向自己使眼色。
聯(lián)想起屏風(fēng)后面躲著的那個人，龐勁東猛然之間明白了什么：“既然這樣，我先告辭了…”
“等等…”金振宇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龐勁東：“走之前先看看這個，是剛剛得到的新聞，還沒有發(fā)布在媒體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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