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子,靠近飛哥仔細觀察著。飛哥一臉嫌棄地望向他,狂叫了一聲。
他驚訝地說道:“你在哪里遇到這只小鬼的?魂魄失成這樣竟也不散,嗻嗻!真是奇了。”
三忘告訴了他小亮的來歷,是他母親將油門當成了剎車溺水而亡。小亮四處尋找母親,流浪至今。
“那應該不屬于咱們這塊的,你沒在網絡上找找?”胡子爍對這只小鬼頗有興趣。
“我不用網絡的!比卮鹚。
“唉!呀呀呀!你這丫頭,這點完全不隨我。∧憧,我老人家又會微信,也會炒股,偶爾還開個飛機什么的,哪里像你,什么都不會!彼麧M嘴賣弄自己的優點。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三忘一抬手,對面墻幕上出現一塊方屏,她熟練操作著手機上的鍵盤,立刻顯示出最近有關溺水而亡的新聞。
胡子爍驚奇地望著我:“可以啊!丫頭,你還有這一手。”
三忘懶得理他:“你還是換回原來的模樣吧!要不然我不知道該叫你老大爺,還是叫你祖師爺了!
他哼了一聲,身子一抖,一個干凈利落的少年郎立在了我身旁,灰色T恤加半截七分短褲,竟然夾了一雙人字拖。果真是沒救了。
“這樣你滿意了吧!”他氣呼呼地瞟回她一眼。
小亮接口道:“痞子!”
“小孩子,你懂什么呀!”胡子爍懟了回去。
“找到了!”三忘指著方屏上的一個藍色字幕塊說道。
女子錯將油門當剎車當,飛車入湖至一兒童死亡。那是一樁半年前的新聞,標題起得很是滲人。
“哇!”胡子爍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又是女司機!”
“女司機怎么了?”三忘眼里的涼意直直地散發出來。
胡子爍縮了縮脖子:“哦!沒什么!女人開車總是容易情緒化。”
“有些男人比女人更情緒化,一天換七八套裝扮!比鼘⒛抗庖浦镣队捌聊。
“喂!你這丫頭,越來越會懟人了!彼鹧b生氣地指著她說話,近前卻低聲說道:“好歹在小鬼面前給師傅留點面子嘛!”
三忘看完新聞,找到出事地點的名字,用網絡搜索了一下,對胡子爍說:“師傅,這個地方有點遠,看來要您出馬了?”
“我不要!”兩個人異口同聲。小亮飄到她的桌前說道:“姐姐不要把我交給這個人字拖!
“呔!”胡子爍直翻白眼:“小家伙,你要是知道我是誰,就該來求我了!
三忘看著一團昏黃的小亮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見你媽媽一面再走嗎?他能帶你去!
“我還沒答應去呢!”胡子爍一臉不屑地抬著頭望著天花板。
“只是個小孩子的心愿,何況你不是想知道為什么他的靈魂至今不散嗎?”三忘低著頭關掉了手機屏幕,胡子爍好奇的個性果然被牽動出來。
胡子爍攤開右手,五指旋轉一圈。兩人加半只散魂,已經進了一個亮光口,飛哥一躍而進,帶頭走在前面。三忘花店門口的牌子被一陣吹過來,上面寫著店主暫歇。門口站著一個穿白襯衫的男子,疑惑地望了望里面,空無一人。他自言自語道:“大白天的歇業,可真有點意思。”
到達的是一個整潔的房間,一個消瘦憔悴的女子正和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小亮飛奔過去,興奮地叫道:“媽媽,媽媽!”
女子沒有任何反應,人鬼殊途?吹經]有回應的母親,小亮傷心地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一個厲聲忽然想起:“哪里來的小鬼?”
胡子爍連忙竄了出去,拉著那一道白光往屋外隱去!袄闲,好久不見,哎喲!不會是忘了我胡爺了吧!”
三忘長嘆了一口氣,他這爺的輩份真讓我汗。在人間混了無數個春秋,一點長進都沒有。
飛哥走過去緊挨著小亮,用頭蹭著他。
我輕念咒語,小亮母親的身與形分離開來。
她的形氣坐了起來,迷惑地看著身邊的小亮。
“你是誰?”那女子問小亮。
“媽媽,媽媽,我是小亮。 毙×林钡幕卮稹
女子驚恐地直躲著他:“你是什么?我根本看不見你!
“媽媽,你聽啊!我是小亮啊!我是小亮啊!”小亮急切地叫道。
女子只能看到一團黃色氣體,她的臉上露出疑惑。
忽然一滴晶瑩的淚從飛哥眼里滑落,滾落在那團黃球上,小亮的頭漸漸清晰起來,他的小臉上滿是淚痕,那晶瑩的淚滴與小亮的淚水融合在了一塊,慢慢顯出孩子的形狀來。
那女子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睜大了眼睛,不敢放松,生怕一眨眼,就錯失了一切。
她猛地撲過來,抱住小亮叫道:“小亮!我的孩子!”
兩個人終于相擁在了一起。
“是媽媽不好,是媽媽的錯,讓你掉到湖里了,你是來責怪媽媽的嗎?”女子泣不成聲。
“媽媽,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毙×吝煅实卣f道。
“小亮,我的寶貝,醫生說你腦死亡,讓我放棄你,可是我想讓你活著,繼續活在這世界上,媽媽才決定捐贈你的眼睛,你會不會更加怪我?”女子說出的這一切,終于讓三忘明白為什么小亮僅剩的魂魄都沒有消散。
這樣純潔至善的靈魂,又怎么可能在世間輕易消散呢?
“媽媽,我什么都不怪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抱著你!毙×僚跗鹋拥哪樣H吻了她的面頰。
胡子爍站在我身邊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遞給我一塊手帕。這個老男人竟然一直隨身帶著手帕,三忘推卻了。他擦著自己的眼淚像看怪物一樣看她:“此情此景,你竟然不感動?”
感動?
498年了,三忘記不起曾經有過感動的事情。
自從三忘開始做靈魂收集者后,前世的記憶就模糊掉了。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如同失去情感底蘊一樣。有時候上天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時常被感動,估計很難做一個合格的靈魂收集者。所以丟失的記憶,忘記的感動也是最好的安排。
三忘望著趴在飛哥背上一直哭泣的小亮,想到那個女人醒來后的嚎啕大哭,實在覺得感動這種事情太傷情。畢竟分離是確定的事情,與其如此難過,見與不見又有什么區別呢?
“別哭了!”她低聲對小亮說道。
胡子爍一幅忍無可忍的樣子,沖著三忘大聲吼道:“哇!你這丫頭怎么還是如此鐵石心腸。≌媸侨碎g最悲傷的事情了,你卻一點不動容,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她回望了一眼他,平靜地說道:“他媽媽醒來后,想到兒子就這樣離開了,會不會更心痛呢?會不會還想著在夢里再遇到他呢?如果這樣一直期盼,還不如直接忘記!
小亮忽然沖到三忘身邊說道:“不,不會的,我媽媽不會忘記我的,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
三忘看著那個在睡夢里一直緊皺眉頭的女人,露出一絲平展,這大概是她這半年來,第一次舒展眉頭吧!“你們看她,現在在夢里多幸福,可是醒后卻仍然要面對失去小亮的現實,這樣的情況難道是你們想看到的嗎?”
胡子爍生氣地說道:“是你答應這孩子見她母親一面的!
三忘沒有看他,繼續說道:“圓了他的心愿,他才能繼續上路啊!正如你所說這樣單純的靈魂,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胡子爍嘆了一口,慢慢說道:“不如讓她忘記這個孩子吧!要不然,真擔心她會一直這樣悲傷下去呢!”
小亮握緊了拳頭,繃緊了嘴唇說道:“媽媽真的會一直哭泣下去嗎?她的眼睛會腫成桃子的!彼w哥說道:“我們該讓媽媽忘記我嗎?飛哥,你說忘記我的媽媽,她還是我媽媽嗎?”
飛哥的眼里亮晶晶地印著小亮的頭像,如此清晰。
“她內疚自責才會一直這么瘦弱,如果無法忘卻,那么她又如何開始新的生活呢?”三忘看著他們倆。
“是這樣嗎?媽媽無法忘記我的事情,所以無法原諒自己,也沒辦法快樂生活,是這樣嗎?”小亮悲傷地望著三忘。
三忘點點頭,走過去把手放在他的頭發,軟軟的發絲熨燙著她的心。
小亮走過去,跪在沙發邊,親吻了那女人的臉,手背,胳膊,走回來,用懇切的眼神望著三忘,對她說道:“請幫我媽媽忘記我吧!讓她別這么傷心,也別再哭泣了。”
三忘看向胡子爍,他都快要哭了的臉拼命點頭。唉!這個老男人!真是經不起感動的人。
三忘嘴唇輕啟,金咒細細如輕煙,緩緩纏繞著小亮和他的媽媽,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一邊哭一邊說:“媽媽,請你忘了,一定要忘記我,然后快樂起來,每一天都要吃得飽飽的,每一天都要睡得香香的。請不要再皺眉頭,請一定不要再哭泣!”
他最后親吻了母親的手,放開了,頭也不回跑進來時的光影里,飛哥跟在他的身后飛進了光道。
胡子爍使勁地用手帕搓著鼻子,隨著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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