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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雙足落在屋頂瓦楞之上,發出一聲輕響,墨軒穩了穩身形,又腳底生風,便直向著前邊奔走。
“啪嗒!”
又是一聲響起,卻是墨軒方才落腳的地方,那名天刀玄衛竟也是縱身上了屋頂,直向墨軒追來。
聞得聲響,墨軒回首匆忙一瞥,只見那名天刀玄衛正緊緊追在自己身后不遠,二人相差也不過三五丈的距離。
這還是墨軒先逃一步,卻已是被那天刀玄衛追上了不少,何況墨軒此時背上還背著一人,若是等到墨軒力盡之后,定是要被那天刀玄衛給追上來的。
“如此一直逃下去也不是辦法!若不能將他甩掉,我遲早是要被他追上!”
心中想著,墨軒不禁焦急,可二人一追一逃,離得極近,墨軒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辦法,不知該如何甩掉天刀玄衛。
這一思索之間,那天刀玄衛又追近了許多,墨軒見得一驚,當下也不敢再去分心,便只是一路狂奔,只待見機行事。
見著自己遲遲追墨軒不上,那天刀玄衛心里也是一陣怒罵,也不知道是何人交出的徒弟,不過才十七八歲的年紀,竟已是有著如此身手,其背著一個人與自己交手十數招不敗不說,輕功竟也是不俗,自己堂堂一名天刀玄衛,竟還有些追之不上!
若非那小子還背著一個人,此時只怕早已把自己甩得不見了蹤跡,哪還會像現在這般膠著。
罵歸罵,那天刀玄衛卻是不敢松懈,仍是全力追趕不停,這揚州刺史吩咐的差事,還真是不好辦…
要不是欠著一份人情,自己又何必攬下這份苦活兒?
眼見二人距離又是漸近,墨軒已知情形刻不容緩,便將目光掃向四周,只看能不能想出辦法甩開此人。
下一刻,墨軒目光落在前方不遠一處鬧市,其雙眼登時一亮。
那鬧市人山人海,百姓熙往攘來,若是能夠藏身其中,或是利用此處人多擺脫天刀玄衛,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心中想罷,墨軒也不耽誤,便直向那鬧市而去。
那天刀玄衛見著墨軒又是逃遠,不禁罵咧一聲,便又大步追上。
跳至街上,墨軒已至鬧市之前,四周百姓見著,皆是奇怪。
也不去多看,墨軒背著傻蛋,立馬便鉆入了人群之中,隨后便躬身彎腰,不讓那天刀玄衛看到自己身影。
果然,那天刀玄衛也追到鬧市之前后,見著墨軒鉆入了人群,心中罵了一聲麻煩,便踮腳向著人群里望去。
可鬧市之中行人極多,那天刀玄衛一眼望去,卻是見不著墨軒身影。其也不罷休,仍是一個勁地張望,卻是瞧得眼花繚亂。
晃了晃腦袋,那天刀玄衛甩去眼前金星,干脆也鉆入了人流之中,開始一處處地尋找起來。
而墨軒走了極遠之后,見著一旁有著一條小巷,便貓腰躥了進去。將傻蛋放在地上,墨軒喘了兩口氣,便露出半個腦袋望向街上,只見那天刀玄衛已是找到了近處,離得二人并不遠。
回身倚墻,墨軒也不久留,他重新背上傻蛋,便向著巷子深處走去。
直到盡頭處,去路便被一堵矮墻堵死,墨軒縱身翻過這墻,到了另一條街上,便直向揚州南門而去。
那天刀玄衛還在鬧市之中,其左右皆是尋不到墨軒蹤跡,才不得不承認自己一個天刀玄衛竟是追丟了一個毛頭小子。
想著自己未能完成刺史所托,天刀玄衛面色難看,卻也只得悻悻而返。
……
出了揚州,直到尋著一間破廟,墨軒這才敢稍作歇息。
入了破廟,也無心去看廟中布置,墨軒將傻蛋擱到一旁地上后,便從包袱中取出水壺大口飲了起來。
好在幾人各自帶了包袱,包袱中又有清水和干糧,若不然,此處無村無店的,墨軒還不知道該弄些什么吃。
灌夠了水,止住了渴意,墨軒將水壺擰上,便看也不看地道:“既然你醒都醒了,又何必再裝睡?怎么?難道后邊的路都要我一直背著你走不成?”
此處除了墨軒與傻蛋,便再無第三人,這番話,墨軒竟是說與傻蛋聽的?
音落,只見傻蛋張開雙目,便望向屋頂,又看了看四周,隨即一臉驚愕地問道:“誒?這是哪里…傻蛋在哪里?玉娘呢?”
“玉娘、玉娘!”
說到后邊,傻蛋又站起身來,向著四周大呼起了沈玉娘的名字。
“你也太小看我們武林中人了!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在我面前裝傻充愣?”
墨軒一聲輕笑,便向傻蛋說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傻,你又何必與我裝瘋賣傻呢?”
墨軒這話說得明白易懂,傻蛋聽得,目光一閃,卻仍是故作不解地問道:“你說什么?傻蛋不懂…傻蛋要找玉娘!玉娘!你在哪兒!?”
見狀,墨軒不多言,只是起身說道:“從你醒來時身子一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已經清醒,可你卻一直裝昏迷到現在才醒。你說,若你是真傻,你又何必假裝昏迷呢?”
此言一出,傻蛋面上的憨傻神情這才不見,轉而換上的是一副凝重神情,其兩眼直直地盯著墨軒,吐字清楚地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果然不傻!”
見著傻蛋這副神態,墨軒面露果然,便答道:“我是什么人,跟你并無關系,我也不會對你如何,這點你大可放心!”
說著,墨軒踱了兩步,又繼續說道:“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裝瘋賣傻,還一裝便是好幾年?”
“我也沒必要告訴你這些!”
見墨軒不回答自己,傻蛋也不回答墨軒所問,倒是拒絕得干脆。
對于傻蛋的身份與裝傻的原因,墨軒只是好奇,并沒有一探究竟的打算,對方肯不說,墨軒也無所謂,便是說道:“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多問你了,只是這后邊的路,不用我再背你了吧?”
“哼…”
見著墨軒打趣自己,傻蛋哼了一聲,答道:“男子漢大丈夫,手腳俱在,何必要人背著走?”
聞言一笑,墨軒不禁低語道:“剛才也不知是誰一路被我背到這里…”
此處安靜無聲,墨軒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仍是清晰地落入了傻蛋耳中,使其面色不禁一紅,卻是不答。
“吶!水!”
喚了一聲,墨軒將手中水壺向著傻蛋拋去。
見著水壺扔來,傻蛋便伸出雙手去接,可水壺落在其手上不穩,眼見便要掉在地上。見狀,傻蛋不禁一陣忙亂,其手舞足蹈一陣,這才將水壺拿穩。
見此,墨軒心中一定,看來這傻蛋果然不會武功,至于他的來歷…反正現在也問不出來,墨軒倒也不急,便決定看看再說。
“動作挺利索嘛!”
墨軒說道:“看來你受的傷倒也不算太重?”
聽出墨軒話中譏諷之意,傻蛋面色一羞,窘迫答道:“不過是疼暈了過去,又不是重傷不起!”
“就那幾棍,你還能疼暈過去,你可真是嬌貴,比老爺爺還不如呢?”
墨軒又道。
“我又不像你們習武之人!”
傻蛋卻是答非所問。
實在無趣,墨軒也不再去繼續打趣傻蛋,只是從包袱中取出兩塊面餅,又遞給傻蛋一塊,說道:“吃了吧,吃完了就上路,他們還在蘇州等著我們匯合,我們可別去晚了!”
“嗯!”
應了一聲,傻蛋接過面餅,卻是沒有大口地咬,而是一反常態地細嚼慢咽起來。
見著一奇,墨軒看了兩眼,這才收回目光,便自顧自地吃著。
墨軒吃得很快,一塊面餅,三兩口就沒了,又喝了兩口水后,肚子已是飽了。
再看傻蛋,一塊面餅竟還沒吃一半,墨軒看得皺眉,心道女子吃飯也沒他這么慢吧。
似是察覺到墨軒目光,傻蛋也不再吃了,他將面餅收好于懷中,便向墨軒說道:“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點頭不語,墨軒先行一步,傻蛋便跟上。
行在路上,二人也不說話,傻蛋似是不善與人相處,見他神態拘謹,墨軒索性先開這個口。
“你的姓名是什么?”
被墨軒問起,傻蛋想也不想便道:“你不是知道么?”
“傻蛋可算不得名字!”
墨軒訝了一句,便道:“我叫墨軒,你呢?”
“我不能說…”
傻蛋卻是搖頭。
“不能說?”
微微驚訝,墨軒笑問道:“姓名便是與人叫的,這世上還有不能說的姓名?”
傻蛋點頭,煞有其事地道:“我的名字,不同于別人,只是一個稱呼,為了我自己著想,我不能隨意與別人說起我的名字。你還是叫我傻蛋吧,我不會介意的。”
見傻蛋說得神秘,墨軒心中好奇反而更大,只是不便問起,便也作罷。
“那玉娘姑娘她知不知道你不傻的事情?”
問不得身份,又問不得姓名,墨軒干脆問起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以打發無聊時間。
“玉娘并不知道…”
傻蛋一答,便盯向墨軒,說道:“這幾年來,你是第一個識破我裝傻之人!”
“那我還應該驕傲了?”
墨軒似是自嘲地一笑。
傻蛋卻不理會,只是繼續說道:“本來,為了我自己著想,我應該把你殺人滅口才好!”
聞得此言,墨軒面色一動,但他知曉傻蛋話未說完,便決定聽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你武功高強,我打不過你,想殺你滅口,不異于癡人說夢!”
“所以,我想求你,關于我裝傻之事,你不要說給旁人知道,哪怕是與你一起的那兩個人也不要!”
“我出生至今,還未求過任何人,你是我第一個求的人!”
傻蛋說得誠懇,真情切意流露無遺,墨軒不禁為之動容。這傻蛋只怕真是有著什么難言之隱,要不然也不至于求墨軒求到這般地步。
正想要應下傻蛋,墨軒還未開口,卻是想到了那日夜里三人見著的一幕,其不禁一聲苦笑,說道:“這事,我怕是答應不了你…”
“為何!?”
聽著墨軒之言,傻蛋不禁一呼,面上滿是失望與不甘。
揉了揉鼻子,墨軒解釋道:“因為他們兩個已經猜到你不是真傻了…”
“啊!?”
聞言一驚,傻蛋卻是不肯相信。
墨軒便道:“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兩個一定不會亂說!”
說出這話,墨軒還道傻蛋心中會稍微好受,卻不想他仍是一臉愁容,墨軒說與不說都是沒差。
可墨軒只能如此保證,傻蛋雖是擔心,卻也沒得他法,只好勉力接受點頭道:“只要他們不會到處說起就行…”
不去再提這些,墨軒便又問道:“這事,你打算瞞著玉娘姑娘到什么時候?”
聞言,傻蛋無奈答道:“我也不是故意瞞她,她救了我性命,于我有大恩,我本應當重重報答她,但是我現在自身難保,只能暫且記著這份恩情。”
“我看得出來,玉娘姑娘心中有你,但你這么欺瞞著她也不是辦法!總有一日她會知曉一切的,到時候你又打算怎么解釋?”
拍著傻蛋肩頭,墨軒認真問道。
“我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也是為她著想…”
傻蛋卻是語出驚人,向墨軒說道:“就連你知曉了這事,也是有著性命之憂!”
墨軒一怔,問道:“此話怎講?”
傻蛋答道:“并非我威脅你,這威脅也不是源自于我,只是你們與我牽扯上了干系,便已是有著性命之憂!”
聽得此言,墨軒眉頭微皺,也不答話,只是想了片刻,才開口道:“看來,這事與你的身份有關!”
傻蛋一笑,說道:“你很聰明!不錯,此事的確與我身份有關,只是我不會與你說起我的身份,也是想讓自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那好!”
墨軒點了點頭,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問了,你自己的事情,相信你自有定奪,也不是我一個旁人能左右的。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待著玉娘姑娘,她心中有你,你可千萬莫要讓她寒了心!”
“這個我知道!”
傻蛋應聲道。
……
離了揚州,二人花了三四日的功夫,這才趕到了蘇州。
當初幾人只是說好在蘇州匯合,卻是沒有說明是在蘇州具體何處,墨軒只能想到當年自己與葉子共同居住過的那間客棧,只是不知這十二年過去了,那間客棧現在還在不在。
十二年雖說許久,但對于蘇州來說,不過是彈指間的功夫。十二年過去了,蘇州的變化并不算太大,街道還是如當年一般,只是多了一些修葺,而街道兩旁的商鋪,除了幾家老店之外,其他許多不似當年。
當年墨軒不過五六歲而已,距今已久,記得的東西已剩不多,何況他對這蘇州本就不熟,要找當年那間客棧,墨軒只能帶著傻蛋一條街一條街的尋去,希望能夠找到。
“你們難道就沒有什么暗號之類的?”
跟著墨軒找了七八條街,可還是沒找著幾人蹤影,傻蛋只感覺自己雙腳都要斷了,不禁向墨軒埋怨。
“哪里會有什么暗號!”
聽著這話只覺好笑,墨軒白眼一翻地道。
聞言,傻蛋不禁面露苦色,嚷嚷道:“蘇州這么大,我們一條街一條街的找來,已經找了一整天了,可還是沒有找到你說的那家客棧,難道我們明天還這么找?那我們要找到什么時候去!?”
“這還不得怨你!”
墨軒沒好氣地道:“我都說了兩個人分開去找,你偏不依,非要跟著我跑!兩個人分開找,總比兩個人一條街依次找來要強吧?”
此言一出,傻蛋面色尷尬,卻是強言道:“我都說了我不便單獨行事,何況我在這蘇州人生地不熟,要是我們走散了怎么辦?”
“既然你不肯分開去找,那我們就只能這樣挨個找來,不然還能怎么辦?”
墨軒兩手一攤說道。
“行行行!都聽你的,這總行了吧?”
傻蛋還希望墨軒護得自己安全,只好妥協著。
墨軒沒有答話,只是看向四周,其目光一掃,卻是被一座拱橋吸引。
那是一座很尋常的石橋,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橋身已經泛黑,遮住了其本來的顏色。
這座石橋立在此處已久,也不知有多少年頭,對于蘇州百姓來說,這石橋也許就是一處通往對面的道路。但這石橋對墨軒來說,卻是一段回憶。
猶記當年,墨軒還是年幼之時,便是在這座橋上,遇見了一個叫作慕容秀清的小女孩。
那一句“慕二儀之道,繼三光之容…窈窕為秀,蕙心為清”,墨軒可是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
只是如今,事別多年,也不知當年的慕容秀清現在又在何處…
呆呆地望著橋頭,墨軒立在原處,面帶微笑。
傻蛋見他不走,其心中不禁疑惑,便出聲問道:“你看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聞言回神,墨軒仍是看著石橋,答道:“沒什么,只是在想當年的一段往事罷了。”
“往事?”
傻蛋問道:“什么往事?”
見傻蛋問起,墨軒卻是不答,也不去再找什么客棧,便是向著橋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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