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審配確實是個狠人，而且狠的還不是一點點，簡直可稱之為狼滅。但同樣，袁紹的魄力和對其的信任也同樣令人驚嘆。

    雖說現(xiàn)如今審配準備的殺招成功了，趙軍局面扭轉(zhuǎn)，一陣大好，可是在此之前的局面是如何？

    趙軍完全呈潰敗之勢，被楚軍按在地上摩擦，折損兵力不下數(shù)萬，前鋒損傷殆盡。可以說已經(jīng)在崩潰的邊緣，雖然因袁紹的原因不至于會立即潰敗，但也距離不遠。孫堅能夠保證，只要再給他一定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此戰(zhàn)趙軍的潰敗就絕對不可避免，就是審配有再強的后手也無法挽回。

    前軍一上來便被壓著打，接近潰敗，可能造成的結(jié)果是如何稍微懂點兵法的人都清楚。弄不好就會由小及大變成一場大的潰敗，蔓延全軍，直接稀里糊涂的輸?shù)粽麍鰬?zhàn)斗。

    這完全是一場豪賭，弄不好一開始就會直接輸?shù)粽麍�。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審配的心大，袁紹的心更大。審配好歹對于自己的布局指揮有信心和了解，對于孫堅的性格性情研究頗多，心中有數(shù)。而作為君主，對于兵法并不算精通的袁紹，卻是兩眼一抹黑，能看到的只有劣勢、敗勢，唯一能讓他堅持不動搖的，只是對于審配的信心。

    讓審配擁有獨斷專行、先斬后奏之權(quán)，將整場戰(zhàn)斗全權(quán)交由審配，即使局勢再壞也不催促逼迫審配只言片語。此時的袁紹雄主之風(fēng)一覽無遺，其氣魄之驚人、意志之強大傲視群雄，絕不愧于其天下楷模之稱。

    審配在看到自己的布置完成之后，滿臉欣喜之色。千般辛苦、萬般算計，付出了諸多士卒的性命，就是為了此局。動用了許多手段才完成的玄武陣，只是基礎(chǔ)，這僅能保證己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要想取勝，還需從楚軍下手，引誘對方深入，逼迫對方和自己展開混戰(zhàn)以拉低戰(zhàn)損，同時還可割裂楚軍，占據(jù)有利態(tài)勢，這就是審配所謀算的。

    在欣喜過后，審配第一時間回頭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后，滿臉威嚴和決絕的袁紹。此戰(zhàn)他行此冒險之策，不是沒有人阻止。相反，勸諫的人不可勝數(shù)，遞給袁紹面前諫書堆積如山。但袁紹卻絲毫都沒有理會、沒有一句質(zhì)問理會，在當(dāng)初給予他統(tǒng)管生殺之權(quán)之后就不曾向他下過一道命令。

    這是多大的信任，審配心中自然有數(shù)。自戰(zhàn)斗開始起，袁紹就立于自己身后，任由自己施為，一道不滿指責(zé)的目光都不曾有，一句建議命令乃至暗示都沒有說。即使之前那般局勢，袁術(shù)目光之中也沒有一絲動搖，只是平靜的讓自己放開一切進行決斷。

    在他回首之時，迎著他的是袁紹那依舊滿是信任的眼神，沒有驚訝也沒有狂喜，有的只是一如既往地堅定和信任。嘴角噙笑，眼中滿是贊嘆之色。

    看到袁紹的目光，審配只覺得心潮澎湃，一番心血終究沒有讓自己的主公失望，就是戰(zhàn)死當(dāng)場審配也覺得值了。

    驟然，胸口和大腦同時一陣劇痛，仿佛萬箭穿心一般，即使意志堅定如審配一時間都沒能忍住，眉頭微皺，額頭上瞬間覆蓋了一層冷汗。

    袁紹看到審配的面色不對，連忙出聲問道：“正南，怎么了？”

    用堅定的意志強壓住這股難以忍受的劇痛，審配若無其事的偷偷抹掉額頭的虛汗，平靜道：“陛下，無妨。臣就是在考慮之后該如何對付孫堅軍的問題�！�

    隨后對袁紹自信一笑，轉(zhuǎn)身背對著袁紹，低下了頭。強忍著不讓身體出現(xiàn)顫抖，隱藏的面容再也支撐不住的猙獰了起來，口中無聲的嘶吼著。

    袁紹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不過審配的掩飾太過迅速，他并沒有察覺。靜靜地望著審配的背影，不知為何，袁紹忽然覺得其身形佝僂了幾分。

    錯覺嗎？

    反噬，如之前荀諶一般的反噬，但是強度要遠超前者。

    此戰(zhàn)，為了取勝，審配等人根本就是用命去拼，不僅是麾下士卒的性命，也包括他們自己的生命。

    盡管知道此戰(zhàn)希望渺茫，盡管明白袁術(shù)已經(jīng)給他們準備了另一條路，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認輸或者放水，盡量的減少損耗以為袁紹將來留作后備。但是，審配等人依然選擇了拼命，因為這是他們的主公、他們的陛下，袁紹的選擇。

    主辱臣死，既然袁紹選擇了和袁術(shù)一決雌雄，他們就會無條件支持，因為袁紹是他們的主公，也因為袁紹對于他們的信任。

    或許在外人看來，這極其的不理智，沒有意義。但這就是他們的決定，為了袁紹的一口氣、一份執(zhí)念，他們愿意以命相搏。

    一旁，荀諶和逢紀皆是同樣背對著袁紹，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審配。

    袁紹對于軍陣精神天賦并沒有很深的了解，而他們不同。審配早在一開始就沒想過能夠蒙騙住他們，因此早已將真相告知，并叮囑他們不要將此事告于袁紹，以免動搖袁紹的意志。同樣，審配也不想此戰(zhàn)戰(zhàn)敗。雖然明白此戰(zhàn)無論是勝是敗，這天下都必然會歸于袁術(shù)，此戰(zhàn)的成敗于大局而言影響不大。但審配也想為袁紹爭一口氣。

    在玄武戰(zhàn)陣的基礎(chǔ)之上疊加軍陣，這已經(jīng)不能用難度來表示了，因為這根本非人力能為，即使是周瑜也做不到這一點。審配能夠完成現(xiàn)在的這一切，除了在戰(zhàn)車上做了不少布置之外，他本身的精神天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盡管審配的精神天賦很強，但一個能夠籠罩數(shù)十萬大軍、威力巨大的軍陣，又豈是他一個人能夠做到的？如此大的范圍，就是賈詡、荀彧等人都無法做到。

    為了催動足以籠罩整個戰(zhàn)場的精神天賦，審配不僅借助了某人的力量，還完全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并燃燒了其大半的生命力。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什么，只是面色蒼白了一些，但若是華佗、張仲景等精通醫(yī)術(shù)之人在此就會發(fā)現(xiàn)，原本還算健壯的審配此時體內(nèi)的生機已經(jīng)流失了大半，仿佛瞬間蒼老了二十余歲，身體狀況比之六七十歲的老人還要破敗不堪。

    強忍住內(nèi)心的悲痛，荀諶來到審配身旁，面帶微笑的低聲道：“怎么樣？還撐得住嗎？”

    “沒事�！睂徟湔Z氣忍不住的顫抖，牙關(guān)緊咬，嘴角已經(jīng)有血絲浮現(xiàn)：“此戰(zhàn)取勝之前，我絕不會倒下！”

    荀諶聞言默然，只是輕輕的從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遞給審配，并沒有出言勸阻。

    他能感受到審配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若不是用堅定的信念強撐著，身旁的這個人絕對會瞬間倒地昏迷，而且起碼一月時間都不會有任何意識。

    精神反噬的威力他最為清楚，之前不過是輕微透支的他都已經(jīng)那般痛苦了，更遑論此時的審配。

    審配現(xiàn)在身上絕對是一絲力氣也無，能夠站著都是靠著強大的意志支撐著。荀諶毫不懷疑，自己只要輕輕一推，審配就會直接倒地。

    作為審配的好友，他有一萬個理由去阻止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的審配繼續(xù)指揮。但是他沒辦法說服自己，更沒有辦法去說服此時的審配。

    顫抖著接過手帕，將嘴角的血絲擦拭干凈，審配看著荀諶微微一笑。

    他是此戰(zhàn)統(tǒng)帥、三軍支柱，即使體內(nèi)千刀萬剮，面色也不能有絲毫的痛楚，更不能讓麾下將士發(fā)現(xiàn)他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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