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藍(lán)以墨與玉瓶托付給聶意寒之后，第二日清晨池凈便向狼山出發(fā)。她再次喬裝成了臉有大疤的老人，向城里見多識廣的老人們打聽到了山狼寨的大致方向，出了城門，沿著官道一路策馬輕騎，固城漸漸拋在身后。

    越來越靠近狼山一帶，羊腸小道也越來越多起來。三個時辰后，池凈便到了狼山腳下。往上的路狹窄曲折而又險峻，甚至有好幾處崎嶇的僅容一人通過，池凈不得不棄馬而選擇徒步。摸了摸馬鬃，有些舍不得這匹她前些日子在馬市上一眼相中的小白馬。

    初時她并沒有留意到它。她只是從它跟前經(jīng)過，它不知如何掙脫了馬販的馬繩，追上前輕輕地咬著她的衣袖。待她嚇了一跳低頭望去，不由得莞爾。二十多年來，她還是首次從一匹馬的身上看到如此無賴的眼神。就在此時，馬販發(fā)現(xiàn)它掙脫了馬繩，揚(yáng)起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身上，順帶惡毒地詛咒了幾句。池凈一直留意著馬兒的眼睛，這時從這馬兒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怒氣。

    此馬竟略通人性。

    池凈停駐馬前，仔細(xì)地瞧了瞧這馬，發(fā)現(xiàn)該馬不但耳朵上有箭傷，身上細(xì)細(xì)密密的也有不少刀傷。這樣品相的馬，于馬販來說確實(shí)是不好出手，不但賣不了幾個錢每天還要養(yǎng)著它，早就積攢了一肚子火，難怪下手鞭打起來毫不留情。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不難瞧出這曾是一匹英勇善戰(zhàn)的悍馬吶，它的主人若尚在，斷不會讓它流落至此。救人尚有余慮，可是畜生不會背叛人。池凈心下憐惜，用低于市價兩倍的價格買下了它，取名野鶴。

    “野鶴。”她輕喚道，緊緊盯著馬的眼睛，企圖用眼神溝通。“前面的路我得自己走，你在這里等我回來。如果明天我沒有回來，你就離開這里，尋一處草肥水清的世外桃源，做真正的閑云野鶴去吧。”

    野鶴嗤嗤兩聲傲然地把頭轉(zhuǎn)向了別處，沒有理會她。池凈撫掌大笑：“這位大哥你是在鬧別扭嗎？哈哈。”

    又與馬兒嬉鬧了一會兒，最后再拍了拍野鶴的頭，她毅然地往山上走去。

    ...

    狼山處于固城與寧城交界之間，從此處到狼山去要翻過半個山頭。因?yàn)樯铰菲閸绲貏蓦U峻通行不便，所以除了考取功名的學(xué)子外，固城的百姓極少離開本土。尤其十二年前的那場饑荒，路況直接導(dǎo)致了賑災(zāi)物品難以運(yùn)輸，物資再從貪官手中層層克扣一圈下來更是所剩無幾。

    可謂是山高皇帝遠(yuǎn)，越小的地方貪官污吏越猖獗，百姓唯有苦不堪言。

    但怪就怪在不知哪個朝代開始，民間傳出一個傳聞，說是固城人杰地靈，城內(nèi)外有數(shù)百年前先人留下的大批寶藏。寶藏內(nèi)金銀珠寶之?dāng)?shù)目眾多，富可敵國自是不在話下。但真正令天下人皆趨之若鶩的，是與寶藏一同銷聲匿跡的血龍丹。

    得血龍丹者得長生，得血龍丹者得天下。

    此世間沒有人不想得到天下，得到天下后沒有人不想長生。

    傳聞歸傳聞，卻沒有人見過真正的藏寶圖，更別提那神秘的血龍丹。

    這也是聲名顯赫的五大世家心照不宣地在固城這個小縣城落戶，并且固城里時常會有皇室人員親臨的原因。

    ...

    池凈在山間行走著，只覺山風(fēng)微涼沁人心肺，許是太久沒有身處如此純凈清新的空氣里，也或許是太久沒有爬山運(yùn)動過，一時岔了氣咳嗽了幾聲。幾乎是立刻地，在這空曠的山間傳來自己的咳嗽回響聲，雖是青天白日也讓人覺得脊梁骨發(fā)冷。她有些后悔沒讓野鶴跟上來了...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怕什么？她自己就是最大的一只惡鬼，閻王爺都不收她，她在這自己嚇自己為的哪般？

    于是又咳了咳給自己壯壯膽，大步流星地繼續(xù)往前。

    絲毫沒有察覺在她身后不遠(yuǎn)草叢里掩藏著的一雙淡綠而嗜血的眼睛。

    又走了好一會兒，池凈面前出現(xiàn)了兩條岔路。路間立著指示碑，箭頭指著的左邊標(biāo)了狼山，右邊則標(biāo)著狗山。這些古人給山起的名字真的...好隨意好任性啊。

    池凈有些哭笑不得，但眼看天色已過午，若無法在天黑前抵達(dá)山狼寨，她就要露宿山里了——這可不是她所愿。給她指路的那位老人家也沒告訴她這里還有座狗山啊。顧不上辨別真假，池凈只得往左邊的小路走去。

    走了一刻鐘后，她又原路折回岔口處，看到這指示碑在原地紋絲不動，沒有半點(diǎn)不妥之處。心下略定，又搖頭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再原地站立了片刻。

    不管怎么說，小心能駛?cè)f年船吶。

    “可以笑也可以哭，不一定要別人保護(hù)...”確定無人搞鬼，甩掉心頭莫名的詭異感。“眼看著別人的幸福，還能怎么忌妒...”想走的路，還是有點(diǎn)凹凸啊。池凈負(fù)著手，揚(yáng)起兩袖清風(fēng)，一副痞老頭兒的模樣，唱著最喜歡的那一首歌再次逐漸走遠(yuǎn)。

    在她走后一刻鐘，石碑緩緩地轉(zhuǎn)動起來，原來指著狼山的箭頭慢慢地轉(zhuǎn)向了狗山，而指著狗山的那一面，則慢慢地轉(zhuǎn)向了狼山。

    轉(zhuǎn)動的聲音并不大，像有人暗地里操作但方圓數(shù)里除池凈外無半人蹤跡。

    終于，石碑停了下來，天地間緘默，只傳來山風(fēng)徐徐。

    ...

    不是說只要抄這條近道走進(jìn)了山里，不用一個時辰就能看到山狼寨的標(biāo)志？現(xiàn)在都走了快要兩個時辰了。又累又渴的池凈停了下來，用隨身帶著的脂粉補(bǔ)了補(bǔ)妝。再這樣下去，她的老人妝要徹底化掉了...

    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正碎碎念著，補(bǔ)妝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危險的本能讓她忽地用力往右邊一撲。

    等她從地上站起身子來，往先前坐的石頭上一看——

    “我去！”就是從沒見過狼，池凈也絕不會錯認(rèn)面前對她虎視眈眈發(fā)出深沉嗥叫的那是狗！

    抽出綁在腿間的匕首，此時池凈仍心存一絲希望這里不是狼山而是狗山...若來的是可愛的小狗多好...

    那頭灰狼再次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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