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
雨水聲中,靈昆苑的這片空地上只有抱著自家師父尸體的年輕人的悲痛呼喊聲。
接近東城門的林子里慘叫聲涌過來,逐漸增多,還有馬蹄聲零星出現。
但圍繞空地站立的兩邊人群少有人動,也不知道是誰先望向對面的人,隨后對面的也望過來,兵戈武器齊齊默契而緩慢地拿穩在手里,那神色在春雨中狼狽而凝重,衣衫相對破舊樸素的人群中還有人不時無聲地張著嘴,那神色顯然是在竭力遏制著憤怒,但微微前傾的姿勢又似乎隨時會控制不住沖向前方。
“轟!”
悶雷中,空地上亮銀色的長槍撥挑著爛泥被站起來的名叫趙云的年輕人拿在手里,他瞪大了血絲布滿的雙眼,朝身前的老人右手抱左拳,行了個“兇禮”,布滿雨水的青嫩臉色決絕而堅定:“常山趙云趙子龍!請指教!”
這番姿態既是挑釁,卻也代表著對方就是單純地想單挑,不想引起更大的事端,這份怒而不亂的心氣令人頗感驚艷。
王越下意識地想著,一想到這年輕人或許只是下意識的舉動,而他竟然還在揣摩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神色便愈發顯得失魂落魄,除了身軀顫抖,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一旁站立的史阿臉色蒼白地望著趙云,想要張嘴接下挑戰,但對面那些人隱隱蓄勢待發的姿態讓他心驚膽戰,他掃了眼其中一人手中比他腦袋還大的斧刃,雙腿不由戰栗,天地驟然一亮,身軀一抖間,腰間佩劍徒然間被人拔出扔向那年輕人,有人跑動過去,而那少年手中長槍快如閃電般地朝著自家師父的門面刺去。
“干你娘!”
身后有羅市大喝聲響起,緊跟著,一道黑影自余光中急速朝著門面飛射過來,身體在一瞬間下意識地想要閃避,趙云急忙止住那念頭,神色決絕地朝著眼前的仇人刺了過去。
“啪!”
長槍突然被人握住槍桿,那飛射過來的黑影也被眼前的老人抬手接了下來。
王越左手拿著劍刃,鮮血直流,右手握住長槍,語調嘶啞道:“夠了,夠了……”
說到最后,那臉色悲痛欲絕,明顯帶著哭腔。
“夠你娘!”
羅市橫著大斧早已跑了出來,楊鳳雷公于毒白波等人也手持武器大步奔跑,那四名方才被王越劍術折服的護衛,乃至很多趕過來的蔡怒護衛與張燕手下,在眾人帶動下紛紛朝著突然出現在空地中的劉備,以及袁隗等人跑過去。
與此同時,曹操孫堅領著不少官員的隨從屬下也紛紛朝著羅市等人沖了上去,而此前飛劍射向趙云的劉備,更是將手中長劍刺向趙云。
也在這時,有個威嚴十足的聲音大喝:“住手!”
“統統給老子住手!”另一邊則是一道略顯稚嫩的咆哮聲。
兩邊人群腳步一滯,但劉備目光精芒一綻,腳下突然一滑,身體向前,長劍刺向趙云。
“括!”
長劍突然脫手釘在爛泥地里,劉備撲倒在趙云腳下的爛泥之中,抬起頭,便見王越收腳,那渾濁眼眸望過來,“玄德有心,只是晚輩賜教,老夫還用不著你幫忙。沒摔疼吧?”
“晚輩關心則亂,方才腳下打滑差點鑄成大錯……失禮了。”
劉備暗自咬牙,爬起來拱了拱手,望了眼剛剛大喝的袁隗,退到一邊,隨后又望向對面騎在白馬之上的張燕,目光驚異。
握住劍刃的左手松開,長劍掉落在地,老人凝望著已然怔住的趙云,“好孩子,救命之恩,知道停手。你之氣節,與雄付相差無幾。今日之事,回去之后再問旁人吧……此事,是老夫之過。”
王越松開涯角槍,一旁有人驚呼上前,便見趙云手臂顫巍巍地抬著涯角槍對著王越,卻并沒有前刺,如喪考妣般哭喪著臉,顫著唇角,“我師父死于你手,此仇便是不共戴天!今日一命抵一命,你救了我,我便饒你這次……云對天發誓,他日再遇,必奪你性命!”
“你打不過老夫。史阿,將你隨身劍譜拿來。”
王越抬了抬手,望了眼張燕身后的林子中逐漸多起來的流民,隨后看著史阿身軀戰栗地過來奉上竹簡,心中一嘆,扭頭道:“他日學了老夫的劍,再有雄付的槍術,方能在老夫臨死之前提前找過來報仇……老夫叫王越,記得這個名字,他日上京,便徑直過來府上找。嗯,還是單挑,老夫會支會管事,絕不會有人攔你。拿著。”
“王、王越,你,你不是……”
趙云臉色悲痛地低頭望向童淵的尸體,王越看著零星的騎兵自對面林子出現,余光中,袁隗與隨從低聲細語,隨后那隨從前去對面林子中阻攔,便也笑著將竹簡塞入趙云懷里,扭身道:“快走,你是雄付的弟子,為今之計,早點回去將你師父的尸體安葬。家中撫恤,想必黑山軍張盟主自會處理,至于雄付的功德,別忘了找人宣傳。他并非因投賊而死,而是死于為蒼生社稷。”
他撿起劍刃,又從撿過劍鞘的劉備手中接過劍鞘收劍,朝劉備點頭感謝后,對袁隗拱了拱手,“袁司徒……”
袁隗抬手打斷,朝著遠處的張燕拱手道:“張盟主,叫你的人快走。還有,可否賞光,與老夫到馬車一敘?老夫送你出去。”
張燕跳下馬,望了眼蔡怒,蔡怒點點頭,隨后臉色沉痛地與一眾護衛上前,與趙云一起將童淵的尸體搬上馬車,他扶著痛哭不已的趙云上了馬車,知道這孩子想來是怕更多的人犧牲在這里才停止挑戰,扭頭望了眼張燕,又掃了眼小白馬。
張燕將白馬讓給蔡怒的護衛,見蔡怒問明出路上了馬車徑直與一眾護衛離去,會意對方是按照承諾讓自己斷絕與袁司徒的事情,走上前的時候,平漢也跟了上來,張燕扭頭道:“與諸位統領快速撤離,想跟著就護在馬車左右,順便護好袁司徒。”
那邊袁隗身邊也有不少人勸,袁隗搖著頭一臉堅決,隨后倒也看了眼王越,見王越點頭,便與一旁的護衛囑咐了幾聲,又望向曹操:“孟德,本初雖然守孝沒在,但看在他的份上,幫老夫拖延一下趙城門追趕。”
“世叔客氣。操定然做好此事!”
曹操拱手,帶著夏侯惇戲志才離去,一旁孫堅望望蔡怒等人離去的背影,又望望劉備、曹操,遲疑了一下,便也招呼著孫靜程普追趕上曹操,兩人合在一處,孫堅皺眉低語道:“孟德,那四句話自老英雄口中說出,只怕此事還有德然兄的影子。”
“越是心有大義,這等時候越會急躁,德然兄那品性原本便不安分,若那方才上了馬車的人真是他們口中的荀氏中人,此事便當真有德然兄的影子。袁司徒他們想來也猜出來了。只是不知道王京師與袁司徒作何想了……那張燕識時務,不似尋常人啊。”
“確實,這些黑山軍起兵微末,倒也仁義……盧尚書如今退位讓賢,又有德然兄在側,性命無憂,我此時更怕袁司徒與荀侍中……你我與閹黨交好,那是明面上的事情,可有人背地里……”
曹操搖頭低聲道:“無妨。袁家四世三公,昔日中常侍袁赦與幾位中常侍也有情分,閹黨定會顧念舊情,又有士族相助,至少性命無憂。荀侍中是士人表率,又有家中二公子誅殺張角之功,朱光祿與袁司徒也會救援的。我倒是更擔心王京師……他手握中興劍,如今摯友身死,若一時想不開……唉。”
“媽的,不想呆了。”
“我找關系幫你調去長安?你更擅長用兵打仗,不如離開這里更進一步。”
“再好不過!話說幼臺、德謀除掉何明一家一事,還沒謝你相助,回頭一起喝酒。”
孫堅扭頭瞪了眼落后幾步的孫靜,孫靜正和程普夏侯惇戲志才聊著劉正的事情,察覺到孫堅的目光,一臉莫名其妙。
對面有騎兵上來,還有人追殺著流民,甚至流民之中還有打劫、殺人這等窩里斗的情況,曹操臉色一冷,孫堅低喝一聲,隨即帶著眾人拔劍迎了上去。
……
另一邊,張燕讓楊鳳等人各自安排離去的事宜,上了袁隗的馬車,王越處理掉自己的傷口,晃了晃藥瓶,“老夫自制的創藥,還算管用,試試?”
“無妨。王京師只管出手。”
張燕剛剛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這時神色復雜,在王越砍斷他臂膀上掛著的箭矢之后,皺眉咬牙道:“袁司徒,事急從權,在下便長話短說了。”
袁隗點點頭沒有說話,側頭望著車窗口的雨景。
雨水急促磅礴,雷聲倒也被壓了下來,打雷的間隔也越來越長,車窗外不時有人、馬跑過,車轱轆傾軋地面的聲音中還夾雜著遙遙傳來的慘叫聲,令得這一向秀麗的靈昆苑雨景平添幾分凄楚。
“袁司徒,在下承認……嘶,”
王越持劍摳挖著箭頭,張燕痛嘶一聲,雨水混合著汗水,稚嫩的臉看上去蒼白狼狽,卻還算鎮定,“承認自己是賊,昔日聚嘯山林,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此前還攻打過郡縣癭陶,想要以此將鉅鹿郡整個打下來,也好憑借張角故里的名聲,召集太平道余黨圖謀大事。但……在下若有的選,怎么可能當賊?若不是朝綱不正,在下便是想要招兵買馬聚嘯山林,也準讓旁人當成癡傻小兒。”
這番話推心置腹,有理有據,袁隗王越不由掃了眼過去,張燕幫著王越撕扯著袖子,“如今能夠聚集五六十萬人,當真是我等有心當賊?在下不是想推卸責任,我等是有錯……只是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以在下如今的實力,若要想當官,只要派人過來,不信圣上不會招安,不會給在下發放糧餉,何至于身處險境,自投羅網。”
袁隗默不作聲,王越倒也多看了兩眼張燕,又一個頗有心氣的年輕人啊……
張燕理了理思緒,語調懇切道:“但當了官后呢?有人此前跟在下說過,在下覺得此言不虛。我等成為賊人,還不是官逼民反。倘若在下當了官,在下一個粗人,管不好的,不說整個河北,也不說那五六十萬人,便是百名統領,因為官爵名額,也定會相互攻訐,爭得頭破血流。是,在下可以試試接受……好辣的藥粉……”
“忍忍。”
王越動作舒緩了一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動,望了眼一旁的中興劍。
張燕咬著牙,幫著王越一起將碎布纏上傷口,“試試……接受這番重任,大不了到時另作打算。可朝堂圣旨一到,我等要不要遵守?即為官兵,自然也要為朝堂做事,若不做,律法之下等若謀反,若做了……敢問圣旨上寫的定然是惠及百姓的條例嗎……便是不說‘定然’,能做到大部分?”
“若是圣旨做不到,到時手下人馬分崩離析,治所之內百姓造反,在下是繼續當官,還是為了人心再成賊人,甚至于再來面圣一趟要個公道?說到底,如今根源便是在蠱惑陛下的十常侍身上……”
王越遞過一個水囊,張燕喝了一口,擦著臉上的汗水,語調沉重道:“既然雄付公坦然相對,在下也覺得并不能因為我等曾是賊人,便自覺于此事上低人一等。在下的確是來請命的。此前與諸多統領歃血為盟,便誠心誠意想為我黑山軍,為黎民百姓謀點福利……袁司徒即為司徒,掌管國土教化,難道不知道黃巾之亂后,我大漢百姓是何等處境?”
袁隗垂下頭,臉色復雜。
“我等真的不要太多,便是吃飽喝足,性命無憂便好……可自在下出生以來,年年天災人禍,歲歲捐納賦稅加重,黃巾一起,日子更是不用過了。到得如今,圣上還在貪圖享樂。在下不是不信圣上有惠及百姓之心,可奸佞誤國,在下年少無知,卻也不想大漢毀在這等人手里。”
張燕舒展了一下臂膀,感覺舒暢不少,想了想,抱拳道:“還請袁司徒替在下稟明圣上,讓圣上知道民意。如若不然,如今黑山軍已經進了司隸,圍攏雒陽,再有昔日太平道余黨,在下并非危言聳聽,正值涼州賊人作亂,我等雖說并非精銳,但真要聚集起來趁虛清君側,也絕非難事……”
他頓了頓,“至于謀逆一事,在下萬萬不敢,到時更會維護圣上,以防小人作亂……只求司徒宅心仁厚,念在雄付公以死諫言的份上,萬萬不要讓那等兵戈相見的慘劇發生。在下年少不才,也愿在城外為請命先鋒,只求圣上殺了十常侍,還天下一個清寧太平。”
馬車顛了一下,有隨從在拍馬趕上來說著那些騎兵的動向,前方車夫在岔口換了條路前行,袁隗定睛望著張燕,嘆了口氣,“三綱五常,人倫之道……你區區少年,能在賊匪之中尚存赤子之心,不做逾禮之舉,老夫委實佩服。只是……沒用的。老夫大可告訴你,老夫雖是司徒,便是去了也沒用。或許便只有如你所言,圣上出了宮門,來城外看一眼,才會理解百姓痛苦。然則圣上如今聽信讒言,以為蛾賊余孽作亂,又哪里會出來。”
雨還在下,夕陽卻突然自云間露出來,天地間橙紅一片,這等多變怪異的天氣持續了好幾十年,袁隗便也沒有多少意外,他瞇眼望向窗外頗顯綺麗的雨景,夕陽將他臉上的皺紋照得頗為清晰,蒼老而富有暮氣。
此時緬懷起數十年來那些因為諫言而自殺,又或是慘死在宦官誣陷之下的前輩大人,想起自己無力更改朝堂現狀,袁隗便頗為慚愧,“老夫知道,在你看來,那童……雄付公不能白死,怎么也要試一試……可請命、諫言,便是死諫,這幾十年來忠臣義士何其多,不能白死的人多的是。到頭來還是死了,甚至連一點用都沒有……如今我等實則也是茍延殘喘。便是有心堅守朝堂一方陣地,期許著異日陛下親善我等,同時也嘗試著努力讓百姓好過一些。”
這番話已經將張燕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卻也是在找認同,有意讓對方理解自己的苦衷,其中還參雜著想要叫對方放棄的想法,袁隗說完便愈發慚愧。
王越察覺到袁隗的心思,回想著童淵的死,卻也嘆氣道:“說的難聽一些,便是袁司徒他們,想要匡扶漢室,不得已的時候,也得對十常侍阿諛奉承。想要除去十常侍,談何容易?死諫……袁司徒是可以振袖高呼,讓朝堂士人一同諫言,但陛下一怒,很大可能是重開黨錮,到時的天下……”
王越搖頭,臉色沉痛,目光發紅。
張燕明白這些士人的苦衷,三綱五常讓他們不敢做出針對皇帝的逾禮之舉,何況閹人權傾朝野,通過城門校尉敢讓軍隊屠殺百姓就能看出,如今京城之中,只怕不少軍隊還是在閹黨的名下。
不過理解歸理解,他這時呼吸還是有些急促,動了怒意。
只是張燕倒也理解,袁隗能夠跟他談話,已經算是表明了立場,這番落人口實的作為,一定會讓閹黨有機可乘,他倒也不好發作,只能生著悶氣,心中倒也后悔剛剛怎么不先跟這幫人干上一架,也好試試這幫人在十常侍面前表現得如此窩囊,跟自己動手又是不是有血性。
“你方才說有人告訴你這番話,你覺得在理,可是雄付公身邊的公子說的?”
袁隗突然開口,見張燕愣了愣,微微一笑:“老夫方才見他與你眉來眼去,便覺得你二人當是此事主謀,偏偏他先行一步,只怕你二人并非主仆關系。而且,你身為盟主,雄付公想來也是你這邊統領之中最具盛名之輩,卻不聽命于你,反而是他人護衛……”
王越也點頭道:“說吧。袁司徒若是真有心想知道,也是一句話的功夫,不過費些時日罷了。”
張燕遲疑了一下,“確是蔡公子所說。哦,他叫蔡怒字不奪。”
“怒而不奪,韜光養晦……好一個蔡公子。”
袁隗神色復雜了一些,窗外平漢坐下馬匹奮力奔跑,卻偏偏與馬車的速度相同,他望了好半晌,扭頭望向王越,語調舒緩而鄭重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人生何來萬世,便是只爭朝夕。越是有此志向者,越是感到時間緊迫。那劉德然年紀頗輕,傳言之中喜怒溢于言表,流于文字。那蔡公子又十有八九是故人之后,他的名諱,只怕也是長輩鞭策……盧尚書、荀侍中疼愛后生晚輩,倒也想出個兩全其美的好局……”
話語一頓,見張燕微微挑眉,袁隗肅容道:“老夫只能救,不能動,王京師作何想?”
“我……”
王越怔了怔,拿起中興劍,拔劍出鞘,簡單包扎過的左手緩緩擦拭著中興劍的鋒利劍刃,神色微沉,片刻后望向張燕,收劍入鞘,“給老夫幾日如何?”
張燕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滯,望向袁隗時,便見袁隗開口笑道:“我等若不能讓你滿意,只怕你會掃了朝堂所有人的面子。你若身死,雒陽周邊也會亂。讓我等再籌劃一番,看看陛下的態度如何?”
張燕臉色一肅,“袁司徒應當明白,你們便是緩兵之計,朝廷軍隊也是分身乏術。”
“老夫只想給我大漢朝堂留個體面。也為百姓謀求一點轉圜的余地。記得你說的,不準傷了圣上。”
袁隗抱住張燕的右手,狠狠握了握。
張燕感動下跪,叩首道:“在下替蒼生社稷謝過二位!”
“起來吧。”
王越扶起張燕,突然將劍遞了出去,“中興劍,如今老夫只覺得燙手,已然無用了。”
張燕怔住,王越搖頭,“并非給你的,你若拿了,只會惹來殺身之禍。交給劉正劉德然。他是漢室宗親,盧尚書門生,他日朝堂一亂,讓他持劍前來勤王輔佐……記得,萬不可你自己私用。此言或許便是老夫遺言,你此番前來,既然得雄付鼎力相助,老夫信你,只望你萬不可起了貪念。”
張燕一臉錯愕。
袁隗笑容苦澀道:“拿著吧。帶過去,順便替老夫問個好。亂世將起,需要將帥之才。劉德然雖已為庶民,但仍是漢室宗親,何況他爹遺志令老夫頗感動容,又有盧子干在,他日還有荀氏……呵,老夫這里,也斷然不會讓他再走歪路了。”
“可中興劍乃是陛下欽賜,王京師若是遺失,或許連這幾日的機會都……”
“無妨。還有三把,圣上不會怪罪。”
王越笑容淡然,將劍塞入張燕手中,張燕凝望著王越,急忙發誓一定將劍交給劉正。
袁隗笑道:“張燕,可有字了?”
張燕臉色一黯,“并無。”
“脫服就燕,便字君安,祝君安好……如何?”
張燕一臉激動又跪下磕頭,“謝袁司徒賜字!他日袁家若是有難,燕定當出手相助!”
“不必如此,家中那幾位兒郎,尚不用你照拂,你便替老夫多照拂照拂百姓。”
袁隗扶起張燕,扭頭望了眼窗外,笑道:“雨停了啊。此日紅橙……王京師,你家還在吃寒食沒?老夫家中習慣,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今日心情好,便破了戒,今晚生火,你我共飲?”
“甚好!”
……
許久之后,袁隗與王越站在馬車邊,目送著張燕等人消失在山道上。
兩人笑著回頭,還要坐上馬車,遠處草坡之上,有數十名騎兵縱馬過來。
身邊三名護衛圍了過來,袁隗撣了撣襜褕,看著那些騎兵圍攏在中間的那人裝扮,灑然一笑,“王京師,看來這酒是喝不成了。”
“幾日還說多了……我那徒兒和故人之徒,還請袁司徒照顧了。”
王越拍了拍一旁的護衛,“借劍一用。”
那護衛一愣,王越已經奪劍拿在手里。
遠處騎兵靠近,有人搭弓挽箭,有個身穿黃金鎧的中年人領著兩名親衛策馬而出,也不下馬,目光凌厲地瞪向袁隗王越,那毫無胡子的尖下巴微微顫動,嗓音更是尖細地喝道:“袁隗!王越!趙某奉陛下之命捉拿賊人,方才卻聽聞你二人結黨營私,縱容黑山賊首逃出生天!你二人該當何罪!”
王越一臉慌慌張張地上前幾步,“趙中郎將冤枉,王某也是被逼無奈!賊人猖狂!我等……”
腳步接近,再接近,袁隗已經聽不清王越在說什么,暗自咽了口唾沫,那邊趙忠一直頗為忌憚王越,這時一臉警惕道:“老匹夫,還不給趙某停下!”
此時已經與馬匹不足兩步,王越抬起頭來,蒼老的臉色驟然凌厲起來,趙忠心中一突,大喝道:“射箭!”
與此同時,劍光一閃。
夕陽大好,鮮血飛濺,一條斷臂沖天而起。
有人倒在地上,神色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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