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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卿 正文 番外一 我家有個小和尚(九)

作者/紅心李子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我躺了很久,我知道大多時候都是靠著他的,但還是做了好多噩夢。

    夢里,狐貍眼朝我笑著,問起我江南的事,是的,我答應(yīng)過他要與他一起說。只是忽而間,那樣的大火之中他慘叫最后倒下,我看見滿天的灰燼,伴著那股難聞的氣味。

    我卻什么,都不能做……是的,什么,也不能做。

    “聽說了嗎?靈山門這次可是真出了叛徒,皇帝大怒!”

    “可不是,靈山門的掌門據(jù)說也被蒙在鼓里,哎,這場仗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

    ……

    “吃些干糧,我們就起程吧。”玄葉遞過來干饅頭,依舊是干饅頭,在這亂世中,比得上黃金。

    “你吃吧,我,沒胃口。”

    他低垂著眼,又重新包好塞回包袱里。

    “玄葉……”我忽而叫住他,嘴唇發(fā)澀,卻微微勾著唇,“你說我們,會死嗎?”

    “什么?”我問的有些唐突。

    “你以為我什么都不怕,實則,我比那些人還要怕。”手中的拳頭微微合起,我已無力氣再去奔波了,“爹爹死了,張公子死了,我……我或許,也會死。”

    玄葉愣了愣,他看不明白我,那個曾經(jīng)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會如此服軟。

    自然,我本就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為所有事我都可以經(jīng)歷一遍,唯獨(dú)死,不可以。

    “放心,我們一定會沒事,沿著這條河走,我們就能避開靈山軍的人。你不是還想去看江的風(fēng)景,怎么著,也要等到那個時候……”

    順著玄葉指著的方向,我卻看不見一點(diǎn)光明,我相信,人死前,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對死亡的恐懼,腹中像是有什么攪在一起,大概是許久沒吃東西了。

    “你知道,為何我想去江南?”

    玄葉搖頭,“是有什么典故?”

    我眼眸暗下去,“你還記得嗎?十年前,你同你師父下山,途徑一個小鎮(zhèn),遇上了一個善心人收留過你們一晚。”

    “你是……”他的唇角忽而微微抖動,“你是誰?”

    “我討厭佛,討厭僧人,全是因為當(dāng)初那個小和尚騙了我……十年前我等了一個春天,小和尚沒有來;十年后,我以為自己贏定了,卻想不到一敗涂地。”

    我沒有哭,沒有笑,甚至那張慘白的臉上沒有擠出半點(diǎn)表情。

    我依舊記得,那個男孩朝著我笑,那般的笑容如同春日綻放的小花,被父親一刀全部割斷了。

    “那一年,我生了一場重病,師父帶我去北邊療養(yǎng)了好一陣時日,回來時,我……”玄葉果真還是忘記了,他曾經(jīng)許下的承諾,隨著那一場病痛消失不見。

    但這一些,仿佛我都,不在乎了……

    “玄葉。”我長嘆了一口氣,看向他,河邊小草幽幽,“你知道,上回?zé)魰藕訜粑以S了什么愿望嗎?”

    他還是盯著我看,仍然未做回答。

    “小和尚……”

    他忽而蹙眉,眼眸閃過星星幾點(diǎn)。

    忽而間,我見著他的身后忽而有人影閃過,雖然餓昏了眼,但這,我不會看錯,他們是誰?

    我只能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只希望他們不是沖著我們來的,“小和尚,你,你想要看花田嗎?”我牽著他的手,卻忽而看到了那道寒光朝著我們襲來。

    我怕死,但我仿佛更怕,那個人比我早死……

    不知是胸前的疼,還是我見著他忽而失了神的神情,我終于還是哭了。

    我為他擋下了這一劍,我真是勇敢,卻也是可悲,因為到最后,我還是對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動了心。

    “我許的愿望……”我扣著他的脖子不想讓他見著我這般樣子,“就是來年春天,我們可以,可以去看油菜花,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該有……多么好看。”

    山花遍野,執(zhí)子之手,與君同游,便不負(fù)此生。

    ……

    “小姐,這一地的草真有那么好看?”

    “你不懂。”

    他們都不明白,小和尚啊小和尚,明年開春,我們就可以看到這一地的花了。

    “你不是想看花田嗎?明年春天,會開出一樣的黃花來。”

    ……

    而小和尚,永遠(yuǎn)也不會再來了。

    ……

    “答應(yīng)我……”我笑著,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因為胸口的血滾燙地印在他懷里,我知道他難過,會因為我的死而自責(zé)。

    “來年春天的油菜花,你只許和我看,再也不許……食言了……”

    一陣暖風(fēng)襲來,我知道我陳鳶此生都不能與他再相見,但我并不孤獨(dú),我還有爹爹,還有狐貍眼。唯獨(dú)放不下他一人,在青燈之下孤守一生。

    可人生便是如此不盡人意的,越是想要完成越是難以完成。

    有時候曾想起,倘若小時候我不曾遇見過那個小和尚,會不會早就嫁給了狐貍眼,會不會早就在這場戰(zhàn)亂中與他們一起死去。倘若有來生,但愿我們再不想見,與彼此清閑自在。

    我想,小和尚,你也不希望再見著我吧!

    ……

    “來年春天,繁花遍野,我只許過與你一同看……”玄葉哭著抱著那具冰冷的身軀,也許這一劍,他們本該接受。他做好了必死的決心,卻唯獨(dú)沒有想過,鳶兒會死,會為他而死。

    他忽而滄桑了神色,仰天笑道,“我說,出家人不該打誑語,可我卻唯獨(dú)對你食言。你為何不醒來!為何不等到那天……”

    等到那天,我告訴你……

    那天的河燈上,我寫的那段話:此生若是無緣相守,那來世定當(dāng)奮身不顧。

    “你還是錯了,我……不是佛,所以,這顆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他笑道,“青燈古佛,再與我無關(guān),因為這顆塵心,一開始,便只為你動……”

    咚!……

    “看見沒,有人跳河了……”

    “雙雙墜河,這亂世倒是少見這般的有情人。”女子揮袖接著前行。

    “你不救他們?”男子忽而問。

    “那女子已死,男子殉情,我們?yōu)楹我钾?fù)這樣一對鴛鴦?”

    男子眼光一閃搖頭感慨,“你當(dāng)真如此狠心,若是今后我死了,你可不要哭死。”

    女子忽而止步,轉(zhuǎn)過身,看向他,“哦?要是你死了,我定是跑到閻羅殿也要將你抓回來,再者,閻王也收不下你這般鬧騰的人。”

    男子轉(zhuǎn)身上馬,朝著她伸手說道,“是是是,這不正要共赴閻羅殿嗎?姑娘還敢嗎?”

    女子輕笑一聲,“有何不敢?”

    ……

    這世上會有輪回嗎?

    只要相信,便還能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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