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回到村子的霍然剛停下自行車,就被一群小孩兒圍了起來。
“嬸兒,這是什么?”
“四叔爺要你去見他。”
“對哦對哦,四叔公不高興了”
“我可以摸摸嗎?嬸兒,這個大家伙真涼!”
小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告訴霍然族里長輩要見她。
“跪下。”一個威嚴的老頭子一見到她就非常強硬的說道。
“噗通”霍然應聲跪倒在地。
四叔公暗地里滿意的點了點頭,“老九家的,雖然咱現在不是大清國叫什么民國了。但族里的規矩還是要守,離家務必請告長輩。你怎么一聲不吭的就帶著孩子走了?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嚴重的事?”
霍然聽到四叔公的質問,身子微微一縮,滿臉淚痕的抬起了頭:“四叔,昨天半夜里,小月突然不行了。我沒辦法才帶著她去了城里。”
四叔公知道她只有一個女兒,把孩子看的重,而且最近那個女兒一直病歪歪的,好些人暗地里都說快不行了,倒也相信了他的理由。
霍然重重的一個頭磕在了地上:“四叔,大夫說我小月肺病。這個病是要命的,房子,我家的祖房,我想著賣了帶著小月去京城。這孩子一直也沒見過她爹,心里總掛念著。”
四叔公眉頭緊皺,吸了一口大煙,有心不應,但想到背地里那些流言,不讓孩子見她親生父親一面,恐生怨氣。
“行了,就這樣吧。”四叔公磕了磕煙袋,同意了。
“謝謝四叔!”霍然大喜,“我那個房子……”
“都是一家人,交給別人,也不放心,這樣吧,我讓你嬸兒給你張羅張羅。”四叔公算了算,程蘭家的房子倒也值幾個錢。
霍然有些為難的說:“城里的大夫催著讓我交錢,我這身上實在是……四叔您看能不能盡快,我不要求多少,只要能給現錢就行。”
“唉”四叔公嘆息一聲:“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都是一家人,孩子現在這個樣,我們也不能不幫忙,這樣吧,給你十塊兒大洋,房子我先替你看著。”
霍然知道這個價格有些低了但她想盡快結束這里的一切,也就不再糾纏。
“慢著!”霍然剛要同意,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走進來三個身影,一對老夫妻被一個年輕男人攙扶著。
“老九家的,孩子怎么樣了?”老太太率先開口,看她跪在地上又不滿的對四叔公說:“怎么讓孩子跪在地上?快起來吧。”
四叔公沉默的吸著煙沒有開口。
“謝大伯娘,大伯。”霍然起身。
“你的難處我們都知道,老九早早離家,多虧你待她一心一意的這些年,大家伙兒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大伯認識人多,房子肯定給你賣個好價錢,不會虧待了你。”老太太溫言細語。
霍然有些為難的了四叔公一眼:“伯娘,我不想等了,想著盡快動身。”
老太太盤算了一下又說:“哦,這樣啊。出門在外不容易,二十塊大洋,伯娘替你看家,等你和你男人回來再還給你。”
“哼,女人!”四叔公看到手的房子沒了,不滿的拿煙袋敲桌子。
大伯爺看了他一眼:“女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說去吧。”
最終霍然以二十塊大洋把房子壓給了大伯一家。四叔公作為見證,完成了房子交接,她回到了家中。
現在正是冬季,霍然略收拾了幾件她跟夕月的舊衣衫,又把一些常用的家伙式兒送給前來看熱鬧關系不錯的幾位鄰居。最后帶著滿滿行李回到了趙家的西醫館。
“大嫂,你這是搬家那?”正無聊的陪著夕月玩游戲的趙護士看她掛的滿車的行李,有些好笑的問她。
“趙小姐,我尋思要在你們這里住些天,等到小月康復,所以回家收拾了一些常用的。”霍然解釋道,因為夕月需要些日子,本想出去找房子的霍然被趙醫生得知后,直接把西醫館后院的一間小屋租給了她,并且強硬的決定讓她順便看守房子,不用付房租。
霍然暗地里打算等走的時候一定要把錢留下,她不能因為人家善良就貪婪過度。
“行了,你先去把東西放下吧!”趙護士告訴她。
霍然把行李放到自己的小屋,就趕回了病房又開始了打掃。
趙護士說:“大嫂,你不用忙了,我看著很干凈的。”
“反正我閑著沒事兒,趙醫生好心收留我,我總不能歇著什么都不干。”霍然嘴里說著手上動作也不停。
趙護士有心幫忙,卻被霍然拒絕了。
“小姐,您就當是家里雇的傭人就好,千萬不要跟我見外,這樣我更覺得虧欠你們的,反倒不自在。”
“大嫂,你不用稱呼我什么小姐,現在是民國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叫趙蔓笙,我哥哥趙時維。”趙蔓笙問她:“大嫂,你怎么稱呼?”
霍然把散落的頭發夾到耳后:“謝梅,梅花香自苦寒來的梅;我女兒叫程夕月,夕月既望的夕月,你叫她小月就行了。”
“娘說,我是月亮,爹想我了就會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小月脆聲說道。
“你們的名字是誰取的?”趙時維好奇的問,一般的村婦很少說的出自己名字的由來,而且還帶幾分雅致。
“我娘取的!”夕月自豪的說,“娘認識好多字,每天都教我!我不用去學堂,娘比學堂的先生教的還多!言者無罪,聞者足戒,這是我前幾天學的!”
霍然看著夕月難得的興致勃勃沒有打斷她,回憶著謝梅記憶中母女兩個溫馨的畫面。程家家貧,沒有辦法送夕月去學堂,這孩子很小的時候鬧過一兩次,后來懂事了就再也沒提。反倒是謝梅心里覺得對不住女兒,偷偷買了幾本書,開始教女兒識字。
謝梅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他父親在她幾歲的時候教她的東西,居然還能記得一清二楚。
要調整夕月的課程了,霍然心里盤算。繁體字用得越來越少,而且戰爭……這是一個近在眼前,無法逃避的難題。
趙時維的醫術其實很精湛,十天時間夕月就基本康復了。那些看著夕月被背進西醫館的圍觀群眾發現她既沒有被吃,也沒有被煮,悄悄詢問了霍然,對西醫館倒也不再視如洪水猛獸,西醫館的生意漸漸好了起來。
“娘,我們什么時候離開?”經過了半年的調養,夕月小臉粉嫩了許多。
霍然擦了擦額頭的汗,夕月很貼心的跑過來幫她捶打后背,她繼續洗衣服:“再過一個月吧!娘再攢點錢,而且肯定要跟趙醫生他們提前說。”
“趙叔叔是好人。”夕月贊同的點頭。
“你們要走?”趙時維放下筆轉頭看她,他知道半年來他們母女兩個在拼命的賺錢。
霍然摸了摸夕月的頭發,溫聲說到:“這個孩子打生下來就沒有見過她的父親,現在世道不穩,我想讓他們父女起碼見上一面。”
趙時維沉吟片刻:“但是你們母女兩個會不會不安全?”
霍然笑道:“您放心,我打聽過了,鄰縣城里有個火車站,可以直接到京城。”
“看來你都想好了。”趙時維說。
“對,我是肯定要帶孩子去的。”霍然很堅定。
“那好吧,你們什么時候走?”
“娘說一個月之后。”小月開口道。
“行,我知道了。”趙時維看著他們兩個離去的背影,有些惆悵。
夕月是他在這個城里的第一個病人,而謝梅也打破了他對村民愚昧無知的印象。半年的相處,讓他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的高高在上,甚至隱隱約約看不起國人的落后,他總以為自己學的先進的西學,是科學而文明的,自己的家鄉確實無知而愚昧。
謝梅知恩圖報,對國學也略有精通,甚至西學的算術也是一點就透,他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比別人聰明多少,只是比別人出身良好,家里有錢而已。
從國外歸來后輕浮的心漸漸的沉了下來,父親也夸他行事頗有章法,他才明白鄉親們對西醫的排斥不僅因為未知,同樣因為他眼睛里的鄙視不屑。
霍然并不知道趙時維對她如此高的評價,總不能告訴他,她身為理科生高考的時候數學滿分,他那些算術都是小兒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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