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子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從黃河岸邊逃跑,千辛萬苦的到了棗煮。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是美酒軟臥,卻不成想,是魏武卒冰冷的盾牌和長戈。而自己和宋國聯軍被以逸待勞的魏軍打的潰不成軍,自己也被俘成了囚徒,兩國占領的魏國土地,也一一被魏國奪了回去。
濮水之戰,無論是匡章還是樗里疾,都表現出了聲明相符大局意識,在排兵布陣上也可圈可點。匡章雖然是戰敗一方,但是其之前的戰略是非常正確的,只不過礙于宋國的逼迫和齊王的妥協,造成了齊國先失主動權,又被對方打了一個時間差,最后導致齊宋聯軍被魏國主力擊潰,并且收復了失地。
而作為進攻方的秦魏聯軍,在樗里疾的指揮下,沒有從正面對敵人進行攻擊,而是采用正面吸引,從側翼進攻,繞道敵后完成包圍的進攻策略。雖然這是一部險棋,憑借著秦軍的頑強的作風,和魏武卒昔日的英武,樗里疾的指揮也算是完成的非常精彩。
非要說兩者差距在哪里,可能就是田辟彊和秦王駟之間,少了一個齊威王吧。無論如何,戰國時期的戰爭,從春秋的禮儀之戰,到如今的兵不厭詐,從這一戰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棗煮,秦軍大營。
多日的連續行軍,秦軍的體能已經到了頂點,很多人甚至已經到了站著就能睡著的地步。到了此時,終于能夠好好的休整一番了。樗里疾雖然放寬了對士兵們的要求,但是這巡邏崗哨還是絲毫都沒有放松。身為一軍之將,自然要考慮好方方面面的問題,就如同他也疲憊不堪,卻不得不因為一份緊急軍情,在地圖面前凝眉思索。
“武關...商邑...峣關...藍田...”他一手擎著微弱的燭火,一手在地圖上游走,眼光停留在武關和藍田之間,不一會,又將目光跨過黃河,跨過韓國,停留在了棗煮。眉頭皺的越來越緊,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將軍,白起將軍來了。”
“讓他進來。”
“將軍,深夜召見末將,不知可是有重大軍情?”
“自然是有重大軍情。”樗里疾說著,將手中的竹簡遞了過去,白起接過來一看,嚇了一跳,“楚軍已經攻破武關,正向藍田奔襲!”
“是啊,丹陽一戰,楚軍大敗,沒成想楚王如此強勢,竟然立刻征召二十萬之眾,全力攻擊武關,僅僅八天就拿下此關隘。如此一來,只要楚軍一鼓作氣,能夠阻擋楚國人的,只有峣關和渭水了。”
“的確,商邑雖然道路崎嶇,易守難攻,但是楚軍如此氣勢,恐怕是擋不住的,只能借助于峣關之險峻獨擋一陣,若楚軍真要拼命,還是擋不住的。”白起也無不擔心的說到,“不知道大王之意如何?”
“大王之意,是令某火速回援咸陽,阻擊敵軍的進攻。不過...”樗里疾嘆了一口氣。
白起微微一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如今大軍的休整情況來說,恐怕來不及回援,咸陽就危在旦夕了。”
“是啊,這正是某最擔心的地方。”樗里疾走到地圖前,指著地圖上武關方向,又指了指棗煮,“如今我軍距離咸陽太遠,中間還要經過各種山地丘陵。以如今秦國之兵員情況,想要快速回援,談何容易。”
“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趙國,正收起了自己的獠牙,若是一個不慎,當年崤之戰的悲劇,恐怕會再次上演。”
白起點點頭,如今之形勢,確如樗里疾所言,若是樗里疾率兵回援咸陽,很容易被趙軍偷襲得手,只怕樗里疾尚未回到秦國,就葬身他鄉了,秦國也就會兵敗咸陽。
“那以將軍之意,我軍該如何行事?”
“某想交給你一件非常重要之事,此事若成,則我秦國此次之難,就算是解開了。你也就成為了秦國的大英雄。”
白起聽樗里疾竟然要交給自己重要之事,的確有些激動。不過此人天生就是為了戰爭而生,即便惶恐,卻也是自負的緊,自以為天下英雄雖然了得,自己也不遑多讓,是以別人的誠惶誠恐,到了他這里,就成了激動萬分了。
“請將軍示下。”
樗里疾點點頭,自從他認識白起之日起,就發現此人乃是將帥之才,無論有何難事,都是自信頗高,這才讓他刮目相看,是以著力培養。這次能否完成對秦國的救援,這件事情,只能交給他白起了。
“某的意思是,你率領五千秦軍,配合韓魏兩國部隊,從雍氏城南下,突破楚國的方城,占領楚國的宛、鄧兩地,掐死楚軍的后路。”
樗里疾一遍說,一遍在地圖上向白起說出自己的計劃。這個計劃倒也并非什么奇謀,真要說起來,無非是八個字,聲東擊西,攻敵必救。
宛對于楚國來說,乃是非常重要的冶煉之地,這里不但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以有效的阻止韓國的進攻,更盛產各種戰略物資,也是楚國重要的糧食產地。鄧邑比之宛更加重要,甚至比之丹陽也非常重要,若是控制這里,則會徹底掐斷楚國和漢江的聯系,楚國的都城郢也就暴露在兵鋒之下。樗里疾的辦法,就是通過掐斷楚國大軍的后路,逼迫楚軍后撤。他自然不會認為,憑借著韓魏聯軍,可以攻破楚國都城,但是能夠造成威脅,就已經完成任務了。
“此役若成,則秦國上下,必將對將軍感激涕零。”樗里疾重重說到。
“敢不效死命!”
第二日一早,已經點齊士卒的白起早早就向樗里疾告退,帶著樗里疾的命令,去知會韓魏聯軍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韓魏聯軍因為出國攻打韓國之事。對于秦國的要求,韓魏兩國倒也不好意思退卻,畢竟兩國都是靠著樗里疾的安排,才解決了來犯之敵,此刻秦國有難,自然要施以援手。何況樗里疾的策略,無論是韓國還是魏國,都是既得利益者,豈有不占便宜之理。
而樗里疾率領的秦國主力,則即刻啟程,快馬加鞭向咸陽趕去,希望能夠解決咸陽之危。
另一廂,占領了武關的楚軍依然采取了疾風驟雨的攻勢,對商邑發起了進攻。商邑,是武關道上最重要的城池,也是距離咸陽最近的大城池了。這里本是秦孝公時名噪天下的大良造商鞅的封地,是商鞅憑借著河西之戰的戰功所獲,商鞅更是從此將自己的名字公孫鞅,改成了商鞅。
商邑名為城池,其規模倒也巨大,不過由于武關道地處偏僻險峻,行車困難,以至于此地雖然是出秦國的必經之地,卻也不是那么好走。二十萬大軍行走了兩日才到達商邑城下。
楚軍攻破武關的消息早就到達了這里,但是咸陽無兵,想要加強商邑的防守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經過秦國群臣的商議,與其在無險可依的商邑和楚軍拼命,倒不如集中優勢兵力,在峣關、藍田全力狙擊楚軍進攻,所以商邑可以說,已經被拋棄了。
即便如此,商邑城守倒也是硬氣的緊,面對二十萬楚軍凜然不懼,鎮定自若的指揮守軍和楚軍周旋。守衛的秦軍也將老秦人的頑強熱血發揮到了極致,數倍于己的敵人在前,也無人言退。
不過,就像是擋車的螳螂,即使很壯烈,卻依然勢單力薄,擋不住楚國戰車的怒火。僅僅三天左右的時間,商邑就成為楚國進攻路上的又一個階梯,目送楚國繼續朝著咸陽進軍。
武關、商邑接連被破,楚軍已經打到了咸陽的家門口,從來沒有一次,危險距離秦國這么近。楚軍讓秦國人徹底感受到了自己的怒火和強悍,在這頭發瘋的野獸身上,所有枷鎖都成了阻礙,他要吞噬的,是另一頭巨獸,而且就現在的情形來看,勝利更加傾向于楚國。
秦王駟和手下群臣,不得不親自到達藍田,坐鎮指揮督戰。魏章和剛剛從漢中馳援回來的甘茂也在其中,加上臨時征召起來的部隊和各路勤王部隊,秦軍人數也達到了二十萬人左右。但是和士氣正盛的楚軍相比,這匆匆組織起來的部隊,更多的是混亂和驚懼,而不是冷靜和齊心。很多人都擔心,即使依靠峣關天險,依靠如今秦軍的狀況,恐怕也不是楚軍的對手。秦國人必須做好依靠渭水和咸陽,與楚軍再度決戰的可能。
藍田,秦軍大營。
秦王駟整個人無精打采的靠在御座上,閉著眼,似乎眼前的爭吵和他無關,但是從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可以知道,對于爭吵的雙方,他也在不停的斟酌。公子嬴蕩一邊偷瞄著秦王駟,一邊看著臺下眾人的爭吵,一邊也在思考著一會要是被問起來,該如何應對,畢竟回答問題這種事情,自己一直不是很擅長。
但是嬴蕩的想法,是傾向于甘茂所說的和楚軍在峣關、藍田決戰的,用甘茂的話說,步步退,就會步步留有余地,終致于無路可退之境地。峣關山路險要,雖然算不上絕境,但是好在有險可守,完全可以拖延到樗里疾的回援。
相比較起來,魏章、司馬錯的辦法到讓他有些反感,按照他們兩人的說法,退守渭水,利用寬闊的正面和楚軍周旋,固然可以降低傷亡,但是風險卻是存在的。因為誰都不敢確定,楚軍會從哪里渡河,秦國人總不能封鎖整個河面吧?
擁護甘茂的將領們,和魏章、司馬錯兩人吵吵嚷嚷,整個大帳顯得特別嘈雜。而大營之外得空地上,巫祝們圍繞著篝火,跳著只有他們清楚的舞蹈,圍觀的士卒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早就耳熟能詳的神祇們如何和這些巫祝溝通,但是沒有人會懷疑,或許這一刻的秦國,真的需要向這些大神們祈禱,保佑秦國大難得過,“克劑楚師,且復略我邊城”。
帳內的爭吵,帳外的喧囂,都讓秦王駟頭痛不已。他本是極為自負之人,對于群臣的勸諫和建議,從不盲從和聽信,而是自有一番計較。不過,總有一兩個人的話,對于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而這個人,此刻卻不在左右。
正當所有人都沒有停止的意思時,一騎快馬馳入營內,秦國士卒們無不紛紛注目,不知道此時此刻,還會有什么糟糕的消息傳來。
快馬在營帳之外停下,傳令兵跪拜在地,大聲喝道:“嚴君軍情奏報!”
秦王駟打起精神,從宦人手中一把奪過奏報,快速瀏覽了一遍,整個營帳之中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全都盯著秦王駟。其實他們也清楚,此刻的爭論,只不過是為了這一封來自千里之外的軍情奏報,最后秦王的決定如何,全在于這封奏報的說辭。
看罷竹簡,秦王駟閉上眼,不一會,他緩緩站了起來,很顯然,他的身體還未痊愈,如今只不過是頂著病重來到前線督戰。嬴蕩剛要上前去扶他,卻被他一手推開。這位叱咤風云的老人,雙眼閃出狠厲的眼色,中氣十足的說到:“全軍死戰峣關,敢言退兵者,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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