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果然還是受不了甘茂的蠱惑,又聽說趙雍也已經答應了秦國,也就不再惺惺作態,一口答應甘茂,絕不干涉秦國出兵之事。
既然魏國和趙國都已經同意了此事,甘茂也算是完成了心事,決定不再盤桓,準備離開魏國。
就在甘茂和向壽離開魏國之前,一個熟人找到了他。
甘茂是秦國的左相,身份自然是高貴的很,面對這樣一個特使,魏王也不怠慢,特地準備了尚好的房間,給這位左相歇息。也避免了甘茂和向壽在一起居住。
而在這座小房間里,甘茂和另外兩個人圍坐在中間,中間的篝火之上,架著一具羊腿。三人的幾案之上,還放著些肉醢和其他吃食,看來魏國的伙食不錯,至少對甘茂來說是如此。
只不過,甘茂和其他兩人的心情,全然不在這些美食上,而是看著兩人,兩人也看著他,其中一人露出苦笑,另外一人漫不經心。甘茂頓時覺得毫無滋味可言,無奈的說到:“沒有想到,離開魏國之前,還能見到相邦和犀首。實乃天賜之機啊!
張儀一臉苦笑著看向甘茂,時不時的咳嗽兩聲,“相邦一職,恐怕已經是昨日舊事了,如今秦國上下,是以左相為尊。應該是某喚一聲,左相才是!
甘茂莞爾一笑,“相邦多禮了。茂本來以為明日就要離開,恐怕見不到先生了,沒想到,還是先生先找上了在下。”
公孫衍眉頭一皺,隨機舒緩開來。不過甘茂的語氣,有點小人得志的意思。
“某此次來拜見左相,目的,恐怕也能猜出幾分吧!
“雖不中,亦不遠矣。”甘茂胸有成竹的說到,“先生此來,當是希望大王赦免先生所犯之罪過!
張儀點點頭,他始終沒有低估過甘茂,也相信甘茂有能力成為秦王的左膀右臂。事實上,如今的甘茂,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和當年的自己頗為相像,一樣的深受秦王支持,一樣的是非秦國人,一樣的如今權勢滔天?匆姼拭头欧鹂匆娏水斎盏淖约,這才是張儀來這里找他的原因。
當日,張儀以秦國特使的身份離開秦國,雖然目的是逃跑,但是名義上,他還是秦國的相邦。也正是如此,給了秦王要抓捕他的口實。張儀是個生性謹慎的人,知道逃不過這一劫,便希望能夠和甘茂攀談一番,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勸秦王放棄,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知,左相以為如何?”
“恕在下實難從命。”甘茂回答的倒也干脆。如今他成為左相,看似權勢滔天,但實際上,以樗里疾為首的秦國宗室,對他的位置可是虎視眈眈,稍有不慎,恐怕就是萬劫不復。在這個關口,若是再去勸諫秦王放棄對張儀的憤怒,恐怕一向和張儀不對付的樗里疾等人會更加落井下石,
張儀兩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心想果然沒錯,甘茂此人,當真是謹小慎微的緊,不是那么容易被勸說的。
“據某所知,左相此來趙魏,乃是為了韓國之事!惫珜O衍不經意的說到,其實這事情對于魏國高層來說,不是什么秘密,公孫衍雖然失勢,以他的身份,想要搞到這種消息,倒也不難。
“這是自然!备拭缃竦玫搅藘蓢笸醯氖卓,也就不再隱瞞,“我家大王有意入周王畿觀賞天子九鼎,而周王畿和秦國之間,還隔著韓國的三川郡,特別是宜陽城。權衡利弊,我家大王決定興兵攻打宜陽,然后帶領大軍,到周王畿處觀賞九鼎!闭f著,他又看向張儀,“這不正遂了先生當年之議了嗎?”
的確,當初張儀的確向秦惠文王提出過這個主張,只不過被否決了。如今張儀和公孫衍兩人,見甘茂將這么重大的事情,說的如此輕描淡寫,要么就是心里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要么就是再虛張聲勢。不過以兩人的見地,都知道第一種的可能性最大。也就是說,秦國只要出兵,宜陽就必定落入秦國手中。
“秦王甫一繼位,就有如此氣魄,果真是勇氣可嘉。”公孫衍繼續說到,“如此說來,這領兵大將一職,應非左相莫屬了!
“這個...屬于秦國之事,恕在下難以回答。”甘茂澄清到,當然,他心里還是覺得,若是自己這個左相兼大將軍都沒有資格領兵作戰,恐怕秦國也就沒有人又這個資格了。
“其實此事并不難猜。”張儀繼續說到,“秦王如今最信任的兩人,當是左相和右相。左相正當壯年,而右相素來反對攻打韓國,而為大王所不喜,是以這領兵之人,恐怕非左相莫屬!
甘茂雖然繼續推辭,不過心里的想法,到是和張儀差不多。
“非也非也!惫珜O衍搖搖頭,“此事絕非如此簡單。樗里疾何等樣人?也是出將入相,非一般人也,在秦國也素有智囊之稱,這一點事情,豈能難的住他?”他冷笑一聲,“如果秦王不用他樗里疾為帥,樗里疾見事不可為,必將為了阻止左相權勢更加壯大,而推薦自己的人選。而這個人選,即便是攻打韓國,也會求穩而不冒進,恐怕這一仗打下去,必然是一場持久之戰。到時候,秦王見韓國如此難以攻打,定然就不再堅持此事,那么提議此事的左相,定然也會收到牽累!
甘茂疑惑的看著公孫衍,想知道對方到底所言何意。不過,公孫衍所言,并非不可能。樗里疾的能力,甘茂非常清楚,若是以此來化解當前的劣勢,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行了。但是,他真的會這么做嗎?
“犀首所言,恐怕是危言聳聽了!备拭χ鴵u搖頭,“茂雖然秦國左相,倒也并無貪戀權位之意。右相既是當年茂之伯樂,又是秦國宗室貴戚,人又有賢能之才。若是大王令他前去攻打韓國,某自然是無話可說。也相信右相定然以大局為重,不會傷了我秦國利益。”
張儀和公孫衍對視一眼,兩人都能看出,甘茂似乎言不由衷。
“左相之仁義,當的上相邦之位。當初,某在秦國,深受先王寵信,其想法和左相不謀而合。以為只要能夠專心為秦國輔弼,定然能夠一戰所學,也能夠被他人所接受!睆垉x說到。
“只不過,先王一逝,當今秦王就厭棄于我,著實讓人心寒不已!闭f著,張儀無不感慨的說到:“可惜啊,若是某能夠像左相一樣,深受當今秦王寵信,斷不會淪落到如此境遇。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話說回來,即便真的如此,恐怕你張儀也未必會好很多。譬如樗里疾,當初也是深受先王寵信,秦楚大戰,也是戰功赫赫,居功至偉。如今,只不過因為和秦王理念不合,就被疏遠,不得不說,有些諷刺啊。”公孫衍冷笑道,“這一點,他和先王相比,著實差遠了。”
“犀首慎言!”甘茂自然知道兩人來者不善,之前尚且能夠忍受,但是如今公孫衍詆毀秦王蕩,他就不能不生氣了。
“左相何必動怒!惫珜O衍不急不躁的說到,“你我都清楚,當今秦王雖然丹羽嬉戲,卻并非毫無主見之人,政治權謀,也并非任人玩弄。如今他要攻打韓國,才用你甘茂為相,卻也只說是你的意思,讓你和樗里疾對立起來。但是將軍一旦帶兵出征,樗里疾等人就會在秦王面前詆毀你,讓你身敗名裂。到時候,左相該何去何從?”
“大不了,某不當這領兵之人罷了。即便讓樗里疾勢大,也定然不會威脅到某的地位!痹捳f到這個份上,其實甘茂已經不再冷靜了,漸漸陷入了張儀和公孫衍兩人的思維之中。
“若是真的如此,某勸左相還是不要離開魏國了。在此處陪著某等賞花觀月,也好過到了咸陽,就再也逃不了這種悲劇!睆垉x繼續蠱惑到。
甘茂雖然是頗有些才能,但是在張儀和公孫衍兩大辯士的言語蠱惑下,也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他似乎意識到,事情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走,自己都將萬劫不復,這根本不是為了提高個人權勢,而是在作繭自縛。
“還請兩位相助!苯K于,甘茂不再堅持,像張儀兩人低下了頭,張儀看了一眼公孫衍,心想,此行的目的終于達到了。
第二日一早,甘茂就找到了向壽,讓他先行回到秦國,向秦王稟告出使之事,只不過此刻還不宜攻打韓國。向壽雖然疑惑,卻按照甘茂的要求先行離開。
看著遠去的快馬,站在城墻頂上的張儀舒了一口氣,卻也吸進去了一口涼氣,頓時咳嗽不已。身旁的小童趕緊上前去幫忙。
“哎呀,先生,您吐血了!毙⊥姀垉x咳出一口血痰,驚慌失措的喊了出來。
張儀先是一驚,見的確如此,心氣又暗淡了幾分。在一旁的公孫衍也走了過來,看著張儀魂不守舍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你已經病入膏肓,卻為何堅持不愿意去趙國治病呢?恐怕如今能治療你的病的,只有趙王身邊的扁鵲了吧!
張儀搖搖頭,喃喃的說到:“不行啊,去了趙國,恐怕就再也回不到魏國了吧!鄙磉叺男⊥行┮苫,難道留在趙國,以張儀的名氣,難道還不能得到一官半職嗎?
只有公孫衍知道,張儀是怕自己去了趙國,就死在趙國,無論他對魏國做了什么,他的心,還是在魏國啊。剛想嘲笑一番,卻想到,自己留在魏國,即便是不得寵信也不離開,和張儀不是一樣的處境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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