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走進一條了無人煙的小巷，在垃圾箱后丟下了那個文件夾。他從中抽出一張，用火柴點燃了，然后把燃燒的文件和火柴一起一起丟在了文件夾上面。這只是印著卡塞爾學(xué)院徽章的普通文件夾，不是裝備部加工過的特殊產(chǎn)品，火焰很快就吞噬了所有東西，開始熊熊燃燒。

    塑料被高溫炙烤，融化成了液體，像是一只貼在地面上爬動的軟體動物，而被文件夾包裹的紙張在散去了大部分能量后變得纖薄而輕盈，這是碳化過程。一陣風(fēng)吹過，由碳酸鹽、不定型碳和炭化的纖維素組成的絮狀物質(zhì)隨風(fēng)而起，順著風(fēng)的方向飄散破碎。其中的一部分掃過了李蘇的臉頰，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灰色的痕跡。可李蘇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這份文件燃燒直至燒成徹底的灰燼。紛紛揚揚的雪片很快便覆蓋了這地上僅有的黑色，一切又重新變得純白了。

    他在做決定。或者說，他在等著自己做決定。他知道自己必須踏出這一步，可一種巨大的力量在阻礙他。這種力量和物理學(xué)里的力不一樣，是精神上的，可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一樣強大。

    最終，他還是做出了選擇。他閉上眼睛，打開早已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輝夜姬，給我查找信標的位置。”

    “好的，李蘇先生。信標現(xiàn)在在......”

    龍淵計劃結(jié)束后EVA便被重新關(guān)閉了，可在收尾的第一個月EVA已經(jīng)徹底理解了輝夜姬的核心程式。據(jù)EVA所說其實嚴格來算輝夜姬并不能是人工智能，而是依靠機器學(xué)習(xí)和大數(shù)據(jù)搭建起來的數(shù)據(jù)處理中心而已。可不知道一些什么樣的數(shù)據(jù)被作為輝夜姬的學(xué)習(xí)樣本，輝夜姬竟然隱隱有些“人格”的雛形了。之后的兩個月EVA重新構(gòu)建了輝夜姬的核心程式，然后把她作為秘書連接到了李蘇的手機上。對于這部分李蘇是猜到了的，可他沒想到的是兩個月后第一次隔著屏幕和EVA相見時她身邊多了個穿和服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管EVA叫“媽媽”。

    也不知道芬格爾會怎么想。

    “謝謝，小輝夜真棒。”按照EVA的囑咐他夸了小女孩兩句，李蘇關(guān)閉了藍牙耳機。

    最終，還是和他想的一樣。

    真是......糟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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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羅爾是個很有品位的人，至少他一直覺得自己很有品位。

    他鐘情于煙絲，各種各樣的煙絲。從勁道味甜的CHINA BLACK到清香淡雅的ASHTON6號他都很喜歡。也因此，十年前他用祖先留下的最后一些家底在奧斯陸這座城市里開了個不大的煙草店，不止賣煙絲，煙草紙煙都賣。原本是準備混日子賺點錢抵上自己的開銷就夠了，沒想到生意不錯，店越做越大，最終他用賺到的錢買下了一棟商場的頂樓。這里的頂樓和別處的不同，一半是室內(nèi)而另一半是陽臺，他已經(jīng)在這個陽臺上辦了幾次不錯的煙草沙龍，賓主盡歡。

    “哎呀，我有沒有打開恒溫？”克羅爾一拍腦袋，又從電梯里退了回去。年紀大了就容易忘事，這讓他十分苦惱。不過似乎是因為他一直獨自打理這家煙草店經(jīng)常動腦的關(guān)系，他的記性還是要比幾個同歲的朋友要好上許多，這也是件他經(jīng)常喜歡在朋友面前吹噓的事兒。

    不過看來自己對于煙絲還是非常重視的，恒溫恒濕之前都已經(jīng)好好的打開了。打開就好，打開就好啊，克羅爾一邊感嘆著一邊合上煙草店的玻璃門。正當他準備落鎖時，身后的電梯門忽然“叮”的一聲打開了。

    這讓他有些驚訝。商場的頂層一般都沒什么人來，除了那些經(jīng)常來買煙草的老饕外就只有那些好奇心強還樂于折騰的孩子了，對于他們而言坐電梯上上下下似乎就是很快樂的事。克羅爾也索性在柜臺上備了一些糖果，偶爾有小孩子上來時順手送給他們幾顆。

    他轉(zhuǎn)身，看清了電梯里的來客。那是個看起來剛剛高中畢業(yè)的小姑娘，她有一頭金色的長發(fā)，臉上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身后背著黑色的雙肩包。

    罕見的，克羅爾那張總是笑著的臉皺了起來。他說話了，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大高興：“你多大了就想吸煙？是因為同伴都在吸嗎？”

    雖然自己是個嗜煙如命的老煙鬼，可克羅爾心底對于吸煙的危害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每年煙草銷售的淡季他總是會抽個把月去國內(nèi)或國外的社區(qū)去普及吸煙的危害，每當看到政府報告里未成年人吸煙人數(shù)下降時他總是覺得有些欣慰，覺得自己做到了些事情。

    女孩沒有說話，克羅爾覺得自己猜中了，他拍了拍身后的玻璃門，玻璃震得當當響：“回去吧，煙草這種東西不是小女孩該碰的，寶石項鏈不是更好嗎？要是覺得寂寞的話，去找個男朋友吧。”

    “我不是為煙草而來的。你欠了我一個朋友一些東西，我現(xiàn)在來討回來。”女孩搖了搖頭，緩緩地說。

    克羅爾想了想，面露難色。“可是我最近沒欠人錢啊......姑娘你是不是記錯了？或者......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女孩深吸一口氣，吐出了一個藏在心底的名字。“露卡絲。露卡絲·阿琳。”

    克羅爾顯然想得很仔細了，但最后他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姑娘，我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你說......不認識？！”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她摘下圓框眼鏡，抬起了一直低垂著的頭。克羅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一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瞳孔！！

    “你說！你不認識？！！”女孩一步步走近克羅爾，狂風(fēng)在她周圍匯聚，玻璃門轟然破碎，高腳杯、煙絲盒、香檳、雜志......一切都被狂風(fēng)卷起來了，在半空中互相碰撞化為碎片。女孩走到雙腿篩糠般發(fā)抖的克羅爾身邊，拎著他的領(lǐng)子將他提了起來，讓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那你，至少記得這個。”克羅爾能感受到女孩近乎凝結(jié)為實質(zhì)的殺意。在殺意足以讓女孩動手殺死他之前，女孩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個地名：“歐若拉堡。”

    克羅爾想起來了，面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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