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沉默的是守衛(wèi)的那個領頭人,見到明夷沉默,以為她被尸體嚇到了,連忙殷勤道:“娘子可別看這,晦氣。我馬上把他們趕走!
&nb;&nb;&nb;&nb;陶三娘毫無生氣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手中長劍一響,欲轉向那人。
&nb;&nb;&nb;&nb;明夷連忙開口:“不用了,這位是我大嫂,并無惡意!
&nb;&nb;&nb;&nb;陶三娘掃了她一眼,對身后兩個抬尸人揮了揮手:“既然你還認我是大嫂,不會讓你大哥就這么躺在門口吧?”
&nb;&nb;&nb;&nb;明夷臉色一青,即便自己并不那么忌諱什么晦不晦氣,但對死生畏懼,必是敬而遠之,心里不可能毫無疙瘩。可陶三娘這么說了,她實在沒有理由拒絕。
&nb;&nb;&nb;&nb;她眼神落在陶三娘的長劍上:“大嫂來看我,就不用帶著兵刃了吧。我屋中都是老弱婦孺,大嫂不用多心。”
&nb;&nb;&nb;&nb;領頭的守衛(wèi)向前跨了一步,魁梧的身材擋在陶三娘面前,蒲扇似的大手攤了出來。
&nb;&nb;&nb;&nb;陶三娘面無表情,將劍遞了過去,冷冷說道:“我今日只是來敘舊,討的是個說法,明夷不用擔心。”
&nb;&nb;&nb;&nb;明夷勉強擠出一點笑:“大嫂請。”
&nb;&nb;&nb;&nb;石若山的尸體被抬到了院子中間,正對著豐宅的正廳。
&nb;&nb;&nb;&nb;廳里只有十東守著,見此陣仗,嚇得腿肚子打哆嗦,盡管如此,還是咬著牙走過來,站到了明夷身后。
&nb;&nb;&nb;&nb;明夷請?zhí)杖镞M廳中看茶,陶三娘眼皮都沒動一下,仿佛她也隨著石若山去了另一個世界,這陰沉的感覺讓原本就寒冷的天氣更加寒意徹骨。
&nb;&nb;&nb;&nb;陶三娘開了口,聲音似來自隔世:“明夷,你不向你石大哥敬一杯酒,上三炷香嗎?”
&nb;&nb;&nb;&nb;明夷一凜,這也是理所應當?shù)模阕屖畺|去準備。
&nb;&nb;&nb;&nb;等候十東的時間,二人直愣愣站著,一個面色發(fā)黑,渾身似掛滿冰霜,一個臉色慘白,努力掩藏著倉惶。
&nb;&nb;&nb;&nb;十東送來酒和香爐。
&nb;&nb;&nb;&nb;明夷與十東配合著點燃了香,手凍得發(fā)抖。三鞠躬,插在香爐中。又舉起杯,正要往地上傾灑,突然想起了她與石若山第一次相見的胡姬酒館。
&nb;&nb;&nb;&nb;她,馬成凌,石若山,撕著羊排,端著酒碗,曾豪氣萬丈,一見如故。無論之前之后他是何樣的人,那一晚,那些笑聲猶在耳,他的笑臉和話語異常清晰。
&nb;&nb;&nb;&nb;曾兄妹相稱的人,如今躺在面前,死于非命,棄尸荒野,草草掩埋,又被挖了出來,陳尸在此?v使他有被千刀萬剮的罪過,她也無法不難受。何況,他的下場,她難辭其咎。
&nb;&nb;&nb;&nb;明夷跪了下去,十東急著在旁攙扶:“娘子,你不能受涼。”
&nb;&nb;&nb;&nb;明夷抬起手讓她噤聲,默默將手中的酒杯在面前倒成弧線:“石大哥,喝一杯,好上路。”
&nb;&nb;&nb;&nb;陶三娘突然跨步上去,將尸體臉面上的白布揭開,明夷猛一抬頭,正對上那張走了形的臉,嚇得驚呼出聲,差些坐倒在地。
&nb;&nb;&nb;&nb;那是一張會出現(xiàn)在噩夢里的臉,或已不能稱之為臉。表皮腐壞,筋肉腫脹,埋了這么久,棄尸的地方應該很潮濕,呈現(xiàn)出腐壞巨人觀的雛形。
&nb;&nb;&nb;&nb;陶三娘的聲音幽幽說道:“幸好前幾日長安大雪,那泥淖被凍住了,否則便完全脫了相,相見也不識。”
&nb;&nb;&nb;&nb;明夷大口喘著氣,靠在十東身上,一時站不起身來。十東也害怕得緊,扭過臉不看,但還有著維護明夷的心思,斥責道:“我家娘子大病未愈,這般驚嚇她,太過了!
&nb;&nb;&nb;&nb;明夷咬了咬牙,收拾自己失態(tài)的情緒,拍了拍十東,讓她不要再說,攙扶著站起來:“大嫂節(jié)哀,也請勿怪,我前幾日剛落了胎,氣虛體弱,經不得大悲情緒!
&nb;&nb;&nb;&nb;陶三娘終于有了些表情,掃了掃明夷全身:“我都未留意,明夷也節(jié)哀。”
&nb;&nb;&nb;&nb;說罷,她又陷入怨懟之中:“我也想與你大哥有個孩兒,可再也不能了!
&nb;&nb;&nb;&nb;明夷看她像是恢復了些常人的思緒,想來對自己下跪敬酒比較滿意,便壯著膽上前拉她的手臂:“我們進屋去說吧。”
&nb;&nb;&nb;&nb;這回,陶三娘沒有拒絕。將那兩個抬尸人留在院中。
&nb;&nb;&nb;&nb;明夷叮囑十東去熬些熱姜茶來,也招呼一下院中的兩位大哥,暖暖身子,以此將她支走了。
&nb;&nb;&nb;&nb;“大嫂此來,是想查探石大哥遇害之事?”她總得起個頭。
&nb;&nb;&nb;&nb;陶三娘冷笑道:“他也只有我一人了,誰還會為他報仇雪恨?”
&nb;&nb;&nb;&nb;明夷心里盤算著,在陶三娘面前,有些話不能亂說。她身為桃七幫幫主,絕不是頭腦簡單邏輯混亂之人,不可能沒查探過石若山闖入上官幫派營寨那日,發(fā)生了什么。她目前最緊要的,是把自己撇開,而后再想辦法,把石若山之死推到令狐家頭上。
&nb;&nb;&nb;&nb;她想清了,心也定了,情真意切道:“大嫂,三娘,這樁婚事是我害了你,此事我難辭其咎。但并非推卸責任,當時我并不知石大哥和上官老幫主之間的糾葛,真覺得他老實可靠,可堪托付。于是有促成之意,而石大哥也欣然贊成!
&nb;&nb;&nb;&nb;陶三娘下頜一動,咬了咬牙:“你的意思,是認定了他與老幫主的死有關?”
&nb;&nb;&nb;&nb;明夷斟酌道:“我非當事之人,不能斷定,但巨雷霆是如此說的不假,上官運也確實與他在一起。我并不明白石大哥與老幫主父女之間的恩怨,但作為現(xiàn)任的上官幫主,我必須尊重幫內大多數(shù)人的感情,他必須給上官幫派一個交代!
&nb;&nb;&nb;&nb;陶三娘目光灼灼:“所以你們就把他劫出來殺了?”
&nb;&nb;&nb;&nb;明夷斬釘截鐵道:“沒有。他出現(xiàn)很突然,出現(xiàn)下毒事件以及府衙的人會恰巧來到,都不像是巧合,這些事,我還想問問石大哥呢,可來不及了。貴幫的人也應當已經稟告大嫂,事發(fā)后,我們幫派四大長老都被關押到府衙大牢,一直到劫獄之后,才被釋放。大嫂難道懷疑手無縛雞之力的明夷做了此事嗎?”
&nb;&nb;&nb;&nb;陶三娘幽幽說道:“他沒道理要殺人陷害又自招官兵來自投羅網!
&nb;&nb;&nb;&nb;明夷應道:“招來官兵的肯定也不是我們,我們根本無從得知當天石大哥會帶人出現(xiàn)。所以,做手腳的人,應當知道石大哥趕來長安,而且要將桃七幫和上官幫派一網打盡。”
&nb;&nb;&nb;&nb;陶三娘沉默不語,明夷瞧得出她心中動搖了。她這話,指向的是天一幫,也賭天一幫已經和桃七幫達成了某種合作,才能知道石若山的行蹤。
&nb;&nb;&nb;&nb;陶三娘暫放下此疑問,卻又語出驚人:“明夷手無縛雞之力,但那個有千鈞之力的人卻在明夷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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